《爱知轻重》简安哲

7、颜控

　　郑晞后退，隔着一层薄薄衣料的后腰紧贴着冰凉的大理石面。
　　他不是没遇到过，从初中到高中，有好几位男生对他表达过好感。一开始是惊讶，后来也能慢慢理解这种感情。
　　只是无法拒绝得从容。

　　而眼下这个他讨厌的人就不一样了。
　　郑晞飞速的说：“我不喜欢男生，尤其不会喜欢你。”
　　然后伸手推了下他的肩膀，让自己可以有活动的空间。
　　然而下一秒涂游又贴了上来，脸上的笑变成了疑惑，“谁喜欢男生了？”

　　“嗯？”
　　“哦。”涂游摸着自己的下巴，后退了一点，嘴边噙着坏笑：“小晞以为我喜欢你啊。”
　　又装模作样的叹气：“哎，这误会大了。”

　　郑晞感觉自己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他皮肤白，一点点红都很明显，这下子如潮水般蔓延到耳后和脖子。
　　他说了什么！都误会了什么！
　　快来道惊雷劈死我吧！

　　郑晞第一反应是赶紧溜，可这样不就是自己完完全全落下风了吗，而且虽然是他误会了，可他误会的也不是没道理。
　　不然，同是舍友的徐侠正和赵安安，怎么就没让他误会呢！

　　郑晞立刻瞪向他：“那你干嘛总看我！”
　　涂游这时候也看得起劲儿呢，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顿了顿又笑了，“你说我为什么总看你？”

　　“我怎么知道！”郑晞更凶了，有毛病的才这么问吧。
　　“唔，你的脸。”涂游很诚恳的发问，“你是不是很少照镜子啊。”
　　“······”

　　“来来来，你自己看。”涂游伸手把郑晞的肩膀扳过去，让他面向镜子，“你看看，这么好的一张脸，我就好奇，你每天是怎么舍得从镜子前移开的。”

　　郑晞不是自恋的人，最多只是没为外表焦虑过，所以当他听到涂游这么明显的夸奖时，是满头满脑的疑惑。
　　“不要皱眉，笑起来才好看。”

　　涂游看着镜子中的他，看着镜子中的他们。

　　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搭在郑晞的肩膀上，上半身挨得很近，能感觉到彼此的暖度，却异常的和谐舒适。
　　而郑晞居然也没排斥。

　　涂游微微愣了一下，赶紧把手拿开，“反正你了解了，我是颜控，我就只对你的脸感兴趣。”
　　郑晞瞧了他一眼，他立马又补充：“当然了，如果你身材走形，又胖又丑，脸也撑不住了，我会立刻对你失去兴趣，头也不回的走开。”

　　“哦。”郑晞的心情倒放松了，这么浅显的喜欢是不需要防备的。
　　涂游道：“所以不用躲着我，我现在就图个新鲜，等看厌了就没事了。”

　　卫生间的门咚咚被敲了两下，徐侠正大咧咧的问：“你们在干嘛呢，要不要喝酒啊。”
　　“想喝什么？家里都有。”郑晞先走出去。
　　“哎真的啊，我准备出去买呢，有红酒吗？”
　　“有。”

　　等两人走远了，涂游才关上卫生间的门，好一会才出来。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徐侠正和赵安安俩人一唱一和把气氛弄得热热闹闹，而外公也跟着聊起了自己的年少轻狂，好多连郑晞都不知道，他惊讶的看向小姨求证，小姨也无语的耸耸肩。
　　“······遇到你外婆之后呀，我就变好了。”
　　外公说到这里，郑晞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呢，老人家咕哝着什么，居然慢慢站起身上楼去了。
　　“不用管。”小姨赶紧制止了郑晞，“让他去吧，一会再说。”

　　“爷爷怎么不高兴了。”徐侠正说，“是我们话太多了？”
　　“可能是。”赵安安点头。

　　郑晞道：“没有，外公就这样，生病之后情绪就不太稳定。”
　　他心里清楚，是因为提到了外婆。

　　但等吃完饭送其他人离开时，外公又笑眯眯的背着手下来了。
　　外头在下雨，郑晞去库房给他们几个找伞，出来时还听见外公和蔼的让他们下次再过来玩。
　　等人走了，外公冲郑晞神秘的笑笑，“我给你朋友送了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郑晞手里还拿着一把折叠伞，还有个人没走呢。
　　“很漂亮的礼物。”
　　“这么用心啊。”

　　大概又是花朵树叶什么的，外公生病之后经常送他和小姨。
　　外公不理他了，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雨发呆。

　　还有位客人趴在桌面没动，郑晞走过去拍拍他，“喂，你还不走。”
　　“小晞。”林雯有些责怪的叫了他一声，“喝多了，让人家睡会儿呗。”

　　“哦。”郑晞摸摸鼻子，把折叠伞扔在座位上，换做别人他大概会有礼貌些。
　　“帮我把杯子收进来。”小姨端着汤盆进了厨房。
　　张姨下班后，残局就只能交给他们。

　　郑晞挽起袖子收玻璃杯，收到涂游边上那一个时，他突然把脑袋偏过来靠在胳膊上，闷闷的说，“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郑晞没理他，把杯子放到托盘里准备端走。

　　涂游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都醉了你还赶我走。”
　　“我看你挺清醒的。”

　　“我不清醒，我醉了，我想住你家。”他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愿。
　　郑晞朝客厅望一眼，外公还在赏雨，没注意他们这边，他压低了声音道，“别耍赖，赶紧走。”
　　“一起吗？你也回宿舍吧。”

　　郑晞被烦死了，正好厨房里小姨叫了他一声，他赶紧挣脱这酒鬼，把杯子拿了进去。
　　等和小姨说几句话再出来时，餐桌边已经没人了，折叠伞还静静躺在座位上。
　　是走了吧。
　　淋着雨回去的？
　　算了，不管了。

　　-
　　“煮点果茶喝吧。”清扫完毕小姨取下了围裙，“你那朋友晕得很厉害吗，给他拿点葡萄去吧。”
　　“应该走了。”郑晞浑不在意的说。
　　“哎，怎么关系不太好啊，那么帅的小伙儿。”小姨切着水果，“就是话有点少。”

　　郑晞想了想，涂游在吃饭时几乎没说什么话，好像给人一种很文静的印象。
　　怎么面对他的时候废话那么多呢。

　　“林林一个人可以吗？”郑晞不想聊他，转移了话题，本来小姨要带她过来的，但有朋友去店里找她玩，她还要负责收店。
　　“别担心她，林林可厉害了。”小姨把切好的水果往透明壶里一丢，装上水按下开关就没管了，抱着手站在郑晞面前，“倒是你，怎么都让人放心不下。”
　　“我怎么了？”

　　“嗯，说怎么也没怎么。”小姨抓了抓头发，“反正今晚上我是没想到，你朋友就这几个啊，而且至少有两个是来凑数的吧。”
　　涂游和林朝已。

　　郑晞有些不自在，转身拿了个橙子抛了几下，又接住，“才开学多久，朋友少不是正常？你不是也只有一个朋友吗？”
　　“我骗你的，我在学校人气可高了。”林雯说。
　　“哦，那挺厉害。”
　　“重点不是这个。”林雯朝外边看了一眼，又深呼了一口气，终于把这几天憋着的话说出来了，“你妈妈给我打电话——”
　　橙子没接住，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
　　郑晞看着她。

　　“别那样看我，我又没站到你妈那边。”林雯捡起橙子，走过来和他站到了一起，“我就是仔细考虑了一下你妈妈说的话，她真的为你想了很多，我也觉得，这样对你是不是不太公平······”
　　郑晞要走，林雯一把捞住他：“你这孩子能不能听完话啊。”

　　“我不用听，这些话她都说了无数遍了。”
　　“可你有没有认真想过——”
　　“我有。”

　　“你外公不记得你了。”林雯的语气很冷，“连现在这种混乱的记忆都是暂时的，以后情况会越来越糟。”
　　这太不像小姨会说的话。
　　当头一棒的提醒。

　　郑晞的脑袋嗡嗡了一会，才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她，“你们去见医生了？”
　　林雯无奈的点点头。

　　“怎么都不告诉我。”郑晞记得和医生约的时间还有四五天，“医生还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建议我们找专业的护工。”林雯说，“明天下午会有人来试工。”

　　她又补充说，“你妈妈说她来出钱，其实她也出了不少了。”
　　“我有钱。”郑晞赶紧说，“有很多。”
　　虽然都不是靠自己赚来的。

　　“你那钱自己好好留着吧，你妈妈该出钱的。”林雯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让你多关注自己，多在学校呆着，别总是往家里跑，外公这儿，我会照顾好的，成吗？”
　　郑晞没应声，现在外公好不容易想起他了，他可舍不得不管。

　　-
　　“外公，雨有那么好看吗？”郑晞走出厨房，外公在窗边背着手仰着头的姿势半天都没变，他上前拉了拉他，“咱们去看会电视吧。”
　　林老爷子摇摇头，“我想睡觉了。”

　　“好。”
　　“我是不是该吃完药再睡？”
　　“对啊对啊。”郑晞很惊喜，“今天真乖。”

　　林老爷子又骄傲的背着手，“你是不是想挨打？”
　　“······不想。”

　　洗完澡，拿着风筒嗡嗡吹完头发后，镜面上一片氤氲，郑晞伸手抹了几下，干净的镜面看清了自己的脸。
　　呵，颜控。

　　这也没什么好控的吧。
　　图个新鲜。
　　干嘛对他的脸图新鲜啊，对别人的脸图去啊！

　　郑晞有些烦躁的抹了把镜面，拨着还未吹干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却看到外公的房门开了半扇，房内却没开灯，郑晞有不好的预感，赶紧冲了过去。

　　-
　　雨越下越大了，涂游从网吧出来后，又去了最近的便利店，撑着从便利店买来的塑料伞，拎着一袋子垃圾食品，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雨幕中，再次感觉这雨水差不多就是从自个脑子里流出来的。

　　放着好好的宿舍不住，放着美美的郑晞家不住，呃，虽然主人非但没邀请他还赶他走，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耍个赖就能稳稳住下。

　　不回宿舍是因为郑晞不在没意思，那不留在郑晞家就是因为······
　　他对郑晞多了一点想法。

　　这点想法让他脑子里灌下了这么多的雨水。
　　涂游自觉不是什么好人，他要什么也从来不想有顾虑，他只是担心，自己对郑晞的喜欢不小心就会超过自己的控制。

　　在终于看到一个像样子的酒店银光招牌时，涂游首先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
　　快12点了，一个人趴在花店的大玻璃墙上朝里看，恨不得使出穿墙术。

　　如果不是真的眼熟，涂游一定会装作视而不见。
　　可这个人不行。

　　不考虑他的年龄和身体外，他还有一个叫郑晞的外孙。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