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知轻重》简安哲

36、心病

　　“还是男孩子的力气大啊，我每次给老爸捏的时候，他脸上都不是这个表情。”小姨在一边摇头。“有吗？”郑晞又推了最后两遍，把外公的裤脚放下来，被子盖好，才从床上下来。

　　外公现在整日卧床，血液不流通，需要人经常给他按摩，郑晞和小姨都跟着新来的护工学了，以防像今天这种他不在的情况。

　　“你想多了吧。”郑晞感觉外公每次都是面无表情，俯身又给外公套了一双棉袜，他的脚有些冰。

　　小姨活动着自己的手腕。“相信我，在我的印象里，我爸很少对什么事什么人满意过，而且幅度还特别小，就跟微表情差不多，仅有的那么几次，还是对你妈妈。”
　　郑晞有些意外：“你不是说外公经常跟我妈吵架吗？”

　　“吵是吵，满意也是真满意啊，爸应该觉得我姐才是最像他的人，不像我，完全就是个意外。”小姨看出郑晞想说什么，连忙伸手制止了，“不用安慰，我真是这么觉得，我姐那人的确优秀，敢拼敢闯，目标明确，而我呢，就喜欢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包括和小姨夫复婚吗？”郑晞问这话没过脑子，可又没法收回来，只好有些尴尬的搓搓手。
　　“你这孩子。”小姨拍拍他的头。

　　两人从外公房间出来，在二楼走廊，看着楼下林林和小姨夫在拼乐高，林林很开心，自从她爸爸回来，她就再也没来这边来学画画和英语了。
　　“哎，小姨之前都没问过你，谈过恋爱没有啊？”

　　郑晞没想到小姨突然问这么一句，愣了愣道：“不······没有。”

　　“啧，你这么好的条件不去恋爱多浪费啊，那，应该有喜欢的人吧。”
　　郑晞在嗓子眼里“呃”了一声。

　　“这么不爽快，看来那个人挺难追啊。”
　　郑晞点点头：“难追。”
　　小姨笑了几声：“难追才有挑战性嘛，加油！”

　　她拍拍郑晞的胳膊，又朝楼下看了几眼，微叹了口气说：“我跟你小姨夫当初离婚，是觉得爱情被耗光，走不下去了。现在又搭到一块儿，也不是说那种感觉又回来了。相反，我清楚的知道，我不可能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爱他。”

　　小姨顿了顿说，“重新在一起，林林是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你小姨夫这个人，他身上那种很稳重很踏实的品质，从年轻到现在也没有变过，这太难得了，我遇到的一百个人里，可能都找不到一个。所以，我就想再试试。反正以后怎样，谁也不知道，但现在，我觉得和这个人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家，这个家让我觉得很舒服，也不孤单，就挺好的。”

　　郑晞没有说话，小姨拍了拍他的胳膊，两人慢慢的下楼来，小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你现在还无法理解是吧。”

　　林林跑过来拽他们的手，要显摆一下自己忙碌半天的成果，郑晞笑了笑：“我等下过去捧场，先去喝点水。”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他们一家三口，又慢慢往厨房走。

　　小姨说得对，他真的没法理解，两个人在一起舒服不孤单就好了吗？那和朋友在一起又没什么区别呢？

　　他打开冰箱，手刚摸到一盒冰牛奶，就被人给摁住了，“昨天怎么答应我的？不喝冰的。”
　　涂游拽着他离开冰箱，到厨房给他倒了杯热奶茶，“喝这个。”

　　自从张姨走后，涂游就强势占领了他家的厨房，接替了一日三餐投喂郑晞的任务，他做菜真有一手，严丝合缝的贴着郑晞的胃口，好像已经给他做了半辈子饭一样。
　　郑晞当然是再满意不过，只是有一点，他的警觉性也比张姨高出百倍，从前郑晞都是得手后再听张姨念叨，但现在那些冰的凉的，郑晞连边都挨不着。

　　刚开始这样被管着，郑晞觉得新鲜，还能咂摸出些甜味来，就随他去了，但时间一长，郑小少爷就有点受不了，在高超厨艺和“冰冰”爱好中反复挣扎。

　　“好喝吗？我自己调的，没有那么甜。”涂游一副求表扬的样子靠过来，另一边的手又不老实的从郑晞的毛衣下摆探进去，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下。

　　“别乱动。”郑晞怕痒。
　　涂游咬着他的耳朵说：“我感觉你被我养胖了一点儿。”

　　郑晞不禁逗也不禁撩，要是没人在家，接下来的情况就是自由发展滑向远方了，可今天不行，郑晞抓着手里的玻璃杯还在想怎么小幅度的讨回一点便宜，小姨就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郑晞感觉腰边的手像鱼一样滑溜的游走了。
　　这也就算了，毕竟这动作不太雅观，但两人之间连距离都飞速回到一个安全的位置。
　　郑晞的心蓦地沉了下去。

　　“外头现成一个大厨你们不用，自己在这儿瞎捣鼓什么呀，实在不行咱们随便叫点吃的吧。”小姨说。

　　“别啊阿姨，今天说好得尝尝我的手艺嘛，刚好让叔叔点评一下。”涂游笑着说，“晞哥的嘴那么挑，都喜欢吃我做的菜，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那行，我就等着吃现成的了。”小姨又看看郑晞，“你这朋友可真不错，天天跑你这儿给你做饭，不过天天这样麻烦别人这样也不好，小晞，你干脆给人开工资吧。”

　　涂游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呀，不过晞哥之前帮我那么多，我就再给他试吃一个月吧，之后可就要收费了。他要花大价钱雇我。”

　　小姨觉得这孩子说话好玩，不知不觉就跟他多聊了几句，也问到他有没有交女朋友。
　　“我口味比较特别，就喜欢那种傲娇，小心眼，特别难伺候的姑娘。”涂游笑眯眯的说。
　　郑晞：“······”

　　小姨道：“是挺特别啊，就跟买尊大佛在屋里供着差不多。”
　　涂游点头：“对，还必须是那种我感觉上辈子欠他了一样，必须得玩命儿对他好。”

　　小姨虽然思想比较开放，但还是无法理解现在年轻人的爱情观，多说又怕别人觉得自己老土，只好退出。

　　小姨一走，郑晞就踩涂游的脚：“拐着弯骂我呢。”
　　“哎呦哎呦，”涂游装模作样，笑得跟狐狸似的，“什么骂你啊，我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我才没有那么，那么······”
　　郑晞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感觉这又偏离了重点。

　　他和涂游现在的关系很微妙，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心意，除了没有到最后一步，各种亲密的事也做了个遍，但就是没有正式的名头。

　　除了现在的时机不太对，郑晞还能明显感觉到，涂游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暴露这种亲密。
　　他甚至是有些害怕的。
　　但与之同时存在的，是涂游对他倾尽全力的好，和有些病态的占有欲。

　　郑晞因为上次想补救的事请教了叶白，之后那小子就经常发消息过来追问后续，郑晞扯了谎说黄了，没想到他隔三差五就送来安慰，还要给他牵线，发了十几张大帅哥的照片过来。

　　郑晞一开始感觉到涂游不太明显的怨念时，接电话就有意避着他，之后十几天没有叶白的消息，郑晞觉得奇怪，再一看，他居然把人家号码和微信都拉黑了！

　　涂游对此是满脸无辜：“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碰你的手机。”
　　叶白也就算了，毕竟没什么战斗力，涂游警惕最高的是徐招。

　　虽然人在外国，但奈何徐招的根基牢靠，条件优良，最关键的是，他还有郑晞妈妈这一票，郑晞有什么事，他都能立刻知道。

　　徐招每次打电话过来，涂游虽然没有跟上蹿下跳的猴子一样，但心情是差不离了。
　　要么是郑晞刚说两分钟话就在边上喊，要么是拿本书装模作样的坐他边上，目光跟刀剑一样在时不时往郑晞脸上扫。

　　久而久之，徐招差不多都快成为涂游的一块心病了。

　　而这心病说犯就犯，毫无预兆可言，眼下郑晞还想跟涂游说下自己的顾虑时，徐招来了电话。

　　涂游温柔如水的目光立刻冷如冰剑，恨不得把郑晞的手机给盯穿了，郑晞仿佛都听到他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但脸色却装作波澜不惊：“接吧。”然后转身去切水果了。

　　当然得接。

　　“晞仔，我最近几天要回去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徐招的父亲果然觉得儿子要出国念书的主题是脑袋有坑，两人争执不下，几乎要谈崩了，但后来父亲还是拗不过儿子，只好提了条件，万一是很难得的机会和重要的工作，他还是得回来，不能完全抛在一边。

　　这一次，就是某位大导新电影里一个小角色。台词和镜头都不多，一两周就能拍完。

　　但徐招很喜欢这个人物，还有历史原型，为此他写了好几篇人物小传，跟郑晞说了很多关于电影的事，剧本郑晞差不多都能背下来了。

　　终于把电影方面的事儿说完了，他也快回来了。

　　“招哥，我都可以，你以工作为重吧。”郑晞委婉的说。

　　徐招那边差不多是凌晨三四点，温柔的声音里带着睡眠不足的慵懒劲儿，“知道啦，以前也没问过你嘛，就是想找个理由给你打电话，想听听你的声音。”

　　都说距离远了感情也容易断，但徐招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在异国他乡，越多越多的思念居然累积成贼心不死，跟他的晞仔在电话里聊天，发现对方对自己没什么排斥，他就更大胆的往前迈，脸皮也跟着厚起来。

　　郑晞对厚脸皮的人一向没什么法儿治，正想着如何回的时候，旁边的人冷不丁道：“晞哥，我流血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小章，算是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