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知轻重》简安哲

11、误会

　　这次意外有些漫长的做客之后，郑晞和涂游返回校园，两人却并没有因此变得熟悉起来。

　　郑晞的大学生活很单一，主要围绕外公和课程来转，很少与同学有多的来往，学校的社团和其他活动也几乎很少参加。

　　对他而言，最近的坏消息是，外公又不认得他了，每次吃饭前都要问他是谁，然后说自己有个外孙和他年纪相仿，最近在准备高考，很是辛苦。

　　好消息是，新来的护工，郑晞叫他徐叔，虽然和外公还没有完全磨合，但他的经验丰富，特别是面对外公阴晴不定的脾气时，他很有耐心，甚至还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淡然。

　　“我告诉你，小晞。”徐叔的口头禅就是要加上这几个字，“爷爷比我之前照顾的那几位好多啦，至少他没有说脏话和动手打人的习惯。虽然现在要像照顾孩子一样，可我还是看得出，你外公是个很有涵养的人。清醒的时候也很有礼貌，而且，他总是拿扑克牌给我当小费哈哈。”
　　郑晞也微微一笑。

　　外公在退休前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在妈妈和小姨眼里，他们的爸爸是十足的工作狂魔，而郑晞无缘见到外公打拼事业的那一面，他和外公生活在一起时，老爷子已经褪去了大部分的锐气和锋芒，变得柔软可亲，对郑晞甚至有些溺爱。

　　日子这样一天天向前推进着，郑晞偶尔也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不是真的过于单调了。
　　而每次这么想时，都是因为先想到了涂游。

　　明明也没有认识太久，但是，他找到外公而买下的一花店的花，他睡自己的房间，他做的三明治，他的噩梦，他对魂魄之说的执著。

　　以及，脖子那块儿的牙印。
　　虽然已经彻底消失了。

　　但郑晞还是会经常下意识摸摸那里。

　　对涂游而言，这些应该都没什么好记得的，他嘴里没意思的大学生活，很快被他快速适应，过得风生水起。
　　深秋的校园里，某人经常骑着风骚绿的自行车呼啸穿行，对于宿舍晚归的规定，他从不遵守，而且每次不用走那条“救赎之道”，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进来，他很少来上课，却和班上每个同学的关系都很好，而女生则要扩大到整个学校。

　　“涂游估计是真的家里有背景的，连校长都挥挥手任由他去了。”徐侠正摸着下巴猜测，“那他说的被家里赶出来是不是也是真的啊。”

　　“有矛盾也只是一时的，谁还能不认亲生儿子啊。他好像就是来学校玩玩的，哎，突然发现好多女生有喜欢他。”赵安安一脸羡慕，他最近对舞蹈系的某位学姐心生爱慕，追得很是辛苦。

　　“但也没听说他和哪个女生谈恋爱，是因为选择太多比较困难吗？好像是这样。”
　　徐侠正颇有感触的样子让赵安安想揍人。

　　这家伙最近也在两个大美女之间跳来跳去，还没决定好选谁。
　　哎，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赵安安去问郑晞，“晞哥，你知道涂游的事吗？”
　　郑晞正在网上看设计图，落在鼠标处的手指顿了顿，随即再次滑动，“我怎么会知道。”

　　“哎，总觉得你和他关系很好啊，他每次看到你都笑得那么开心。”
　　“那是因为他爱笑。”徐侠正接了话头。
　　“对啊。”

　　郑晞也觉得，这人不仅爱笑，而且是个花心无比的颜控，之前还说对自己的脸感兴趣，融入学校之后，那么多张好看的脸，他一个个感，毕业之前也感不过来了。
　　烦死了。
　　郑晞重重的拍了几下键盘。
　　嘿，电脑还跟他来劲了，立刻黑屏。

　　“怎么搞的！”郑晞噼里啪啦一通乱按。
　　旁边的赵安安戳了他几下，“晞哥，看这儿，这有个红色的小格格，还有个闪电的符号。”
　　郑晞顿时有些尴尬，“知道了。”

　　没电了。
　　他把电脑合上，装进了电脑包里。

　　-
　　除了学校，郑晞和涂游会碰到的地方也只有林间小鹿。
　　涂游经常带着乌泱泱一群人来店里吃东西，不知道他从哪儿认识的，对郑晞来说都是生面孔，有些看起来都不像是学生。

　　涂游这种大少爷，之前带朋友去玩的地方大概都很高档，总有人吃不惯这种寻常小吃。
　　有一次郑晞就清楚的听到一个女生抱怨这里的东西不好吃，太廉价没营养之类的。

　　涂游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不想吃没人逼你，门在那儿。”

　　气氛当即冷了下来，那女生的表情也很尴尬，但很快有人转移了话题，让大家举杯相碰，说了些没营养的废话，涂游的脸色好转，大家才嘻嘻哈哈开起玩笑来。
　　当然，那些人再也没敢议论这家店怎样怎样。

　　那天只是凑巧，让郑晞对涂游的印象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但更多时候，郑晞不知道的是，如果是他在店内，涂游的那群人能一直坐到打样才走，而如果他不在，屁股把凳子焐热的程度也就差不多了。

　　林间小鹿只有林林一个服务员，这里的常客了解她的情况，都很喜欢她，有一种怜惜似的包容。一些年纪稍大的客人在逢年过节时，还会给林林包一个红包。
　　自然了，有好人也就有坏人。

　　一些男性客人手脚本身就不规矩，在知道林林的缺陷后更加肆无忌惮，郑晞就打跑过好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林林的性格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只是一些力量上的绝对悬殊，让她没办法反抗。

　　小姨看起来对林林一直很放心，总是让她一个人看店关店之类的。
　　郑晞虽然能理解这是为了锻炼林林独立，但他还没能做到和小姨一样放心，或者是相信林林的能力，所以经常会来看一看。

　　涂游也渐渐成为店里的常客，郑晞一开始是没注意的，但那天看到他很努力和林林交流的样子，又想到之前他违心夸赞林林的厨艺，郑晞猛然意识到：
　　这人不会对林林有意思吧！

　　这种想法一旦滋生就不容易甩掉，郑晞又开始看涂游哪哪都不顺眼了。
　　他想追林林？想得倒美！

　　在郑晞看来，林林漂亮，单纯，心思细腻，涂游这种举止轻浮的人是配不上她的，而且涂游的心机重，肯定会把林林拿捏得死死的，让她受尽伤害。

　　郑晞如何都不能看到这种悲剧发生，正当他琢磨该怎么阻止的时候，林林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什么时候走？
　　这么快要赶他走，嫌弃他碍事了？

　　郑晞的脸色极臭：“什么意思？”
　　林林偏了偏脑袋，有些奇怪，继而又在纸上写：不去大姨那儿吗？
　　郑晞这才反应过来。

　　距离和妈妈上次通电话，已是一个多月前了。
　　郑晞摸了摸鼻子，“后天下午。”

　　林林点点头，又安抚似的摸摸郑晞的胳膊，郑晞笑笑，“没事儿。”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想起来也不会觉得难过了。

　　-
　　隔日晚上，郑晞来到小姨店里，虽然外公的情况小姨也和他一样了解，但一些细节郑晞觉得还是要说一下。

　　毕竟是外公生病后他头一次出远门，好多事都不放心。
　　小姨却听得耳朵起茧，她转到收银台前：“晞晞啊，你这么年轻就这么啰嗦，以后可怎么办。”

　　“小姨你都记住了吧，还有那个护手霜······”
　　“早晚要擦，手会干裂，明白了公子。”
　　“你晚上会住在家吧。”
　　“是的公子。”

　　“哦，还有什么来着，我再想想。”
　　“别想了，我都知道，”林雯握着一把钞票的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到你回来为止，我尽量维持现状，可以吗？”

　　郑晞苦笑了一下，他也明白，就算是现状，也已经很难维持。

　　对完账，林雯关闭了电脑，“不过啊，林林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小丫头都开始悄咪咪涂口红了，还有今天，你那个同学涂游——”
　　“怎么了？”郑晞赶紧问。

　　“哦，他陪林林看电影去了。”
　　“什么时候去的，快回来了吗？”

　　“嗯，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小姨觉得你那个同学啊，对林林——”
　　林雯弯腰在收银台底下找包装袋，再起身，她的大外甥已经跑没影了。
　　——还不错。
　　怎么回事？

　　林雯探身朝外面喊：“郑晞同学，你确定都交代完了吗？还有要嘱咐的吗？！”

　　小姨真是心大啊。
　　郑晞边跑边想，怎么放心让一个不了解的男生带林林出去，电影院，那么黑！
　　这又是大晚上的······

　　郑晞奋力跑了一会渐渐停下来，对哦，他去哪儿找他们？
　　是哪个电影院？他们出来之后万一再去哪儿呢，如果直接打车回来呢。
　　昏头了，郑晞拍了下自己的脑壳。

　　他拿出手机，准备给林林发个消息，想了想，还是给涂游打个电话比较快。
　　铃声隐约在不远处响起，郑晞在马路边四处张望。

　　“晞哥”——耳边传来低沉嗓音的同时，郑晞也看到了，斜对面马路的绿灯亮了——那两人和三三两两的路人快步朝这边走来。
　　涂游的外套披在林林的身上，涂游的手也搭在林林肩膀。
　　他几乎在护着她走。

　　在外人眼中，这大概是对般配恩爱的小情侣。
　　但在郑晞眼里，这就是一个饿狼用绿光油油的眼睛觊觎着单纯无知的小绵羊！

　　他的脑袋又热起来，挂了电话，快步朝他们走过去，几乎是有些粗鲁的指着涂游说：“把手给我放下来！”

　　哼哼，这气势！
　　几个路人都被镇住了，然后才加快速度赶路。

　　“晞哥？”涂游惊讶的看着他，好像他提了一个很无理的要求一样。
　　“我说，放手。”郑晞一字一顿道，“你少打林林的主意。”
　　涂游愣了愣，接着很快把手从林林身上撂开了。

　　他没说话，林林倒是上前急忙摇着郑晞的胳膊，又一通快速的比划。
　　在郑晞看来这就是在跟他诉苦呢，他暖心安慰道：“别怕林林，哥哥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这个混蛋要是——”

　　他手刚指着涂游，又被林林一把给拽下来。
　　孩子急得不行，急忙拿出手机一通按。

　　郑晞感觉有点不对了，林林是单纯，但也不傻，如果涂游真欺负了她，应该知道找谁告状。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林林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后，郑晞彻底傻眼了。
　　——涂游没有欺负我，他救了我。

　　接着很快又是一句——我今天碰到了以前学校的坏男生，涂游帮我教训了他们。
　　——他是好人。

　　哦，郑晞心里一咯噔，那他刚刚差点打了好人。
　　好人双手插兜，无奈的耸耸肩，又仰头长叹，“这年头，做点好事真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