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60、荒岛大逃杀（十五）

　　明明折腾这一遭累极了，润玉却睡得并不深。
　　一整夜的梦境混乱又疲惫，一会是苍白的墙壁与无影手术灯，刺鼻的味道沉沉灌入空气；一会是铺天盖地的风雪，冰冰凉凉却比不过身体的寒冷，淹没归途与来路。忽而像是远古忽而像是近古，但无一例外都是历史书里才会出现的画面，毫无逻辑且乱七八糟。
　　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这样的景象，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难受的厉害，像是无措的立在黑暗里，抬起眼眸，便望见面前缓缓旋转着色泽古朴的……是早已退出历史舞台的丹药吗？润玉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醒着，但他确实被吸引了注意力，走过去，半带茫然的伸出手，指尖还未来得及碰触其上——
　　咔嚓，他看见那上面裂开了第一条细小缝隙。
　　称得上清晰的梦境就这么一个，他又坠入万花筒般的崩坏迷梦里，断断续续错乱不堪。负面的情绪如潮水涨落，半是恐惧半是痛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颤抖，却突然被搂紧入怀，男人的气息落到身侧，几乎就在咫尺之间：“玉儿？……这是怎么了。”
　　呼吸靠得很近，温热缱绻，后颈被手指轻轻抚摸过，像是被包裹进枝叶茂密的大树里，周遭都温暖如春。那声音软下来，温和又轻柔，低低的哄他：“……别怕啊，我在。”
　　便是无数重坠落般的沉沉梦境里，被这般抱着珍而重之的哄了一哄，也好像什么都不用再在意了。
　　润玉重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晴光笼罩，鸟啼声声，已是清晨，光线自木板的缝隙里照进来，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斑。虽然只是一天搭建的小房子，但萧炎手艺居然还挺不错，质量也经得起考验，不算多么坚固精致，然而遮风避雨绝对有余。
　　好像什么都和昨夜一模一样，又好像有什么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润玉其实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此张扬，看似与大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但主办方却从不加以约束。
　　那是当然，他闭着眼也知道，这是只能有一个生还者的厮杀，注定残酷血腥。偏生猜忌里意外生出情谊，主办方当然会觉得这很有趣，将此视为卖点，不吝于拔高他们的存在感成为靶子，吸引其他参赛者前来一战，人数的不断减少，也一步步将最后的死期推近。观众更乐于看到这样的深情厚谊，赞叹着这份情谊，嘲笑着这样的坚持，便仁慈的满足他们，想知道他们——这两个与众不同的参赛者，何时会将刀刃插入“爱人”的心房。
　　因为过去的经历，润玉向来睡不安稳，常常半夜惊醒，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像是萧炎所一语道破的那样，一百零八个参赛者，大概有七八个来自于主办方，这其中包括润玉。他们这种人呢，从小被组织养大，是不需要自主意识的刀，只为了做脏事。无声无息的生，也无声无息的死，一旦对上头失去了作用，成为弃子只是时间问题。润玉不像他的同伴那样蠢，所以他在被舍弃之前，主动来参加了逃杀秀，死中求生，死了便是死了一了百了，活下去他就有了未来。哪怕知道被主办方选中的参赛者中不乏好手亦不会是省油的灯，但要挣脱原来身份的桎梏乃至更进一步，这是唯一的机会，他进大逃杀就是为了杀人，为了取得胜利。
　　他向来是这样想。
　　但现在润玉睁开眼，看着萧炎坐在门口修长的身影，从他的角度能看见男人线条紧绷的下颔，微微滚动的喉结，几缕墨色长发掠过耳畔，蔓延散落到肩头，好像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昨夜被抱着哄的经历似乎只是虚幻的梦境而已。
　　理性这么为自己纾解，可心里却有别的声音，他知道不是的，事实确实如此，萧炎永远都在，无论他在哪里，什么时候，后者都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不放心一样，像是怕自己离开半步他就会出事……这算什么呢，此生第一次，润玉模模糊糊有了点奇异的感觉，如秋风扰水，涟漪顿生，满腔惘然。
　　谁能说不是被惯得呢，被捧在手心里，养出了依赖对方的习惯，好像用一方胭脂墨搁在案上浸染了宣纸，墨色浅浅的染开，无声无息，就再无法回到曾经。
　　萧炎其实察觉到了润玉的视线，但他不太确定润玉在看他还是在看门外，单是身体不听使唤的保持住了紧绷的姿态，呼吸也不自觉的缓慢下来，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把时间也拉得绵长细腻。
　　大概半盏茶之后，萧炎放弃了思考。
　　他绷不住了，闭了闭眼，轻声开口：“玉儿。”
　　“嗯。”润玉轻轻应了声，乌黑分明的睫羽随着抬眸的动作往上翘了翘，那双纯澈眼瞳也仿佛被照进来的光线映得更亮了些。
　　好像……是有什么不太一样。视线交错，萧炎莫名其妙的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昨晚盛怒之下要得狠了，到了结束润玉已经全然受不住，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过的，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让润玉乖一点，免得整天还要防着……
　　即便他的世界并无心魔的说法，但这心态肯定不正常，也不是炎帝该有的杂念，萧炎多少有所感觉不能纵由其发展。他静静坐了一夜，消了大半火，此时不太聚的起怒气，他一向很难对润玉生气，此次如果不是后者做的太厉害……他沉默了下，只好顺应内心，主动的起身走过去，适才看到润玉坐起身时，眉间小幅度隐忍地挣了一下，明显是不舒服了。
　　昨晚颇为安静，虽然远处隐约能听见枪声戛然而止，但都没犯到面前来。他注意过周遭，在付出了几具尸体的代价之后（指摔碎了几个智能摄像头）摄像机都照着这里至少有一定距离，没有危险，所以俯身将润玉圈进怀里的动作也还算放心，手掌覆上润玉的腰，秉持着先前的怒气，低声斥他：“知道错了没有？”
　　这句话本没指望得到什么回应，倒不如将其归类为炎帝自己先行缴械投降后觉得太丢人，试图给自己找补面子的行为。毕竟他并不清楚润玉经历过什么，只是从系统提供的世界剧情里细枝末节去分析，半猜半蒙，看着后者那油盐不进的冷漠态度也知道定然是水磨工夫，他都做好了准备慢慢同润玉磨。
　　润玉轻轻应了声，声音还微哑着：“知道错了。”
　　……？
　　出乎预料。
　　惊讶归惊讶，不能显于面上，说实话萧炎自己都不太敢相信这是不是润玉的示弱了，总归跳不出那几种可能吧。他揉了揉润玉柔顺的乌发，纤长的手指穿过缕缕发丝，轻捏莹润的耳垂，见着白净耳缘泛起一阵薄红：“突然这么乖？”
　　自然，这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润玉这样的反应，事实上润玉对亲密接触是极为敏感的，可萧炎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新奇感，可能是因为他所有注意力都在润玉身上，就会让一点点改变都如白纸墨字，格外突出。就好像他那满身都是无形尖刺的玉儿，忽然开始学着收起利爪，试着想要接纳他了。
　　……错觉吗？
　　萧炎企图得寸进尺：“错哪里了？”
　　润玉安安静静的抵着额头蜷在他怀里，不挣扎，也不作声，可能是因为昨晚梦魇没睡好？萧炎寻思着要不让他再睡会，就见润玉忽然抬起头，眼底一片晨曦般的清明：“萧炎。”
　　自己的名字被他用这般庄重的语气叫出来，萧炎顿时一愣。
　　润玉望着他，那神情像是有些害怕，却又莫名有些期待。至于在期待什么，可能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就仿佛是缺了什么东西，他本能的渴望，但又不知道是什么，他问：“你为什么说‘喜欢’我？”
　　那像是一个松动的标志，萧炎心口微烫，哪里还顾得上之前那半真半假的责怪，他都把自己所有的小情绪都抛之脑后了。他下意识的缓下眉眼，带着点愧疚似的，却又得承认他还是第一次想这个问题，很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会：“……我不知道。”
　　润玉掠低视线，眼尾洇开红晕，眸中尚且滚着潮湿，似是茫然若失。
　　“我不会骗你，玉儿。”萧炎叹气道。
　　他们的确不是第一次相识，他准备将这世的相见当做一见便也钟情没错，但诚实的说，要论起最初的动心或许更早。他也是真的想不太明白，又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没有抓住，对着润玉的视线，只得无措的解释道，“但……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说……”
　　指望炎帝用言语去描述出那些细腻情愫起承转折，那实在是太难为他。
　　谁能数清楚天上有几颗星星，谁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一点点动了心。
　　“我只知道我是喜欢你……大概也不需要原因……”
　　“我好爱你。”
　　也许是起始也许是终焉，也许是命运的交错，理所当然，在最开始就被写定。
　　有什么芥蒂都冰消雪融，余下的只有满腔说不尽的欣喜，尽管他并不知道是什么让润玉突然改变了想法，却因为这一瞬间的惊喜而抑制不住自心底泛出的雀跃。萧炎低头，捧着润玉的脸，试探性的轻轻亲了亲他，润玉不太适应，轻微的挣动，每动一下萧炎就亲他一下。
　　亲到最后萧炎也有些气息不稳，用侧脸轻轻蹭了蹭润玉发烫的脸颊，声音带着轻轻的笑意：“玉儿。”
　　好像第一次，他把萧炎一遍遍与他说的话纳入了思考，润玉指尖无意识地扒拉着萧炎衣角，不答话，眼底却泛出湿意，分不清是耳朵烫还是烧红，只觉得异样…又新鲜。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于纷纷扰扰中的一刻安宁，短暂的让他忘却了自己是什么人，甚至有些不真实感，仿佛最脆弱易碎。
　　时光无限长，有的是过去，有的是将来。
　　他将视线投向外面，好似也是第一回发现，夜晚已经过去，原来这座生来就溅满了血气与死亡的岛屿上，也有这么好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