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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大千世界·但为君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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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整个世界比作一件法器,天道便是这件法器的“器灵”。器灵与本体互为半身,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就像是人不可能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剑灵御使本体剑也总是他人无可比拟的得心应手,相同的道理。
但润玉的情况又有不同,之前便说过,他是天道,却又不是完整的天道,他当初在最后一刻退了步,这就不像是器灵了,他更像是让法器认主了。作为法器的主人固然也与法器亲密,却很难超过器灵与本体的关系,润玉的权柄隔着一层,并不能完美的掌握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但相应的,他也比一般世界的天道更自由。毕竟,器灵是无法离开本体,但谁听说过主人不能离开法器太远呢?
“如此,你若是想去其他地方,我也可以与你一同。”润玉坐在桌案前临字静心,声线清凌,对爱人说话的语气却是宁静温和的。
像是一捧雪落到了篝火堆旁,星火跳动间,灼热的温度将白雪渐渐融化成水,顺着高山而下,染绿了漫山遍野。
萧炎单手支着下颔,视线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秘籍上移开,其实还不太明白润玉为什么会突然与他解释这个,只是眨了眨眼睛,习惯性的挑高了唇角,付之一笑:“这有何妨?我在玉儿身边就够了……”
润玉抬起眼来,轻轻的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实在很轻柔了,仿佛蜻蜓的尾巴尖在水面上一点,不会惊扰到什么,就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我知晓你喜欢的。”他平静道,“萧炎,我心慕你,我也不会舍得你委屈自己。”
在一起这么久了,润玉当然了解萧炎,就像是萧炎了解他一样。分明萧炎就是喜欢热闹,喜欢新鲜,所以他不会拘束自己,而会在大千世界灾厄消解后跑出来周游万界寻找乐趣。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在那个小世界——在那个校园里恰巧相遇了。
多好。
自由,潇洒,随性。
萧炎身上的所有特性都是润玉无比向往的,他画地为牢,活得太过拘束执拗,心底却一直隐隐羡慕着萧炎这般意气如风的个性。
天地之大,无处不可为。这本就是炎帝的模样。
萧炎是爱润玉,不舍得让润玉为他做什么,可润玉同样爱他,又怎么舍得折断他的翅膀。
此句直白的一出,萧炎一下子没声了。
就像是被掐断了音源,骤然收声,他实在是安静得太突然,不似寻常。润玉觉得奇怪,抽空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就看见炎帝捂着脸,低着头趴在桌案上,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润玉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隐约能感觉到什么,但他并不十分确定,甫一伸手想碰他一下,便见萧炎伏在案上,微微将脑袋抬起一点,细碎发丝下露出一双明亮的黑眸,望着他幽幽道:“玉儿,你别老是这么说话。”
光线熹微,浮华入室,能看到炎帝的耳尖有点红。
明明什么都做过了,在一起也已经这么久了,可好像还是抵不住日日相处时间里那一句不经意的告白真心。
“……”
润玉顿了几秒,猛然回过神来,他略有些无措的收回目光,垂眸望着面前的桌案,看似平静依然,笔尖却已经停留在宣纸上许久没有动过,洇染出一点墨团:“总归我要与你一起去的。”
当初的小白鲤鱼这么想,现在的大白龙也这么想,他也很想去各种各样的世界走走看看。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与萧炎一同。
润玉内敛,不会将情绪直说出口,但萧炎与他心意相通,完全能明白爱人的未尽之意。他低笑了一声,伸出手抚了抚润玉鬓角的发丝,爱怜的动作里透出自然而然的亲昵:“天道职责没关系吗?”
“无妨。”润玉摇了摇头,并不避讳,“系统还挺好用的。”
炎帝眨了眨眼:“大千世界还有,我再给你抓几只来?”
下位面无数,能够培养出三个守护者的大千世界孕育有无数的可能,在无垠虚空中也算是一颗明亮的星辰,吸引了很多游走于世界间的系统。有界外之物进入,守护者们不可能全然不知,不过只要对大千世界无害,毋论是重生穿越演算未来,还是生活系技能兑换气运金手指,谁得到了系统与之共生都算是自己的机缘,他们一般是不管的,但如果润玉需要……
“一只已经足够维持六界运转了。”润玉侧眸,“倘若日后还需要补充,你我路上遇到了再抓便是,不急于一时。”
萧炎轻轻颔首,目光掠过润玉面前的字帖,停顿数秒,忽然问道:“玉儿,你临了这么半天字,心真的静下来了吗?”
润玉:“……”没有。
怪谁呢,反正萧炎是决计不会觉得应该怪自己的。
——不仅不会这么觉得,还会变本加厉。
在炎帝尊上突如其来的兴致中,笔墨宣纸扫落一地,砚台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又被不小心踢到了角落里,一路洒出墨汁的痕迹。润玉轻咬着唇,手指无力的攀着萧炎肩头,整个人几乎软成了一滩水,全靠萧炎扣着他的腰身,将他牢牢锁在怀里。但这也很难说是好是坏,至少,如果让润玉选择的话,他当真宁愿萧炎利落一点,好过这般慢条斯理的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的折磨人,既不肯放过他,又不肯索性给他个痛快。
天道尊上靠在爱人怀里,连眼尾都红了,再无法维持住平日的冷淡高洁,无力的仰起头,露出漂亮的喉结,除了脆弱还是脆弱,像是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等着好心人给他渡一口水,
萧炎便去渡他。
“求我。”
“……求求你。”润玉被他弄的神思恍惚,早就没有去细思分辨的力气了。
“你在求谁?”
“……萧炎……唔……”
“好好说一遍……乖。”
润玉声音被撞得破碎不成调,隐隐带了泣音:“求求你……萧炎……夫君……”
外人皆道六界新生的天道尊上冰冷无情,行踪缥缈,鲜少现于外界,是名副其实的高岭之花。也只有萧炎见过他任人采撷,染上欲色,明艳盛放的模样。
花开又谢,春去冬来。
世界周转,四季轮回。
一年复一年,似乎从无厌倦时。
润玉低下头,看着膝上闭目沉睡的伴侣。他们刚刚自某个小世界归来,玩得累了,两个人都有些疲惫。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暖,萧炎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聊天,说着说着就枕着润玉大腿睡过去了。他很喜欢这个姿势,诚然,润玉并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体验,但大腿总归是比不过枕头舒服的,润玉也不觉得自己的腿有什么特别之处,为此一度不太明白的询问过萧炎。
“我觉得很不错……为什么?”而炎帝只是弯起眼睛,笑言道,“因为一睁眼就能看见你啊。”
往日的对话犹在耳畔,也停留在心尖。传说中应当无情无感的天道垂眼,素白如玉的指尖虚虚勾勒过男人隽秀英挺的眉眼,目光中却泛起暖意,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睡醒。他一直觉得,自己空荡的胸膛仅装着一颗冷硬的石头心,不需要感情,也不需要爱恨,被流逝的年月打磨出伤人的棱角,尖锐刺人。但那些徒劳的棱角终究被人捧在手心里一点点磨平,注入了温热的血液,重获生机,直到如今,依旧急匆匆的为对方跳动着,时刻不曾止息。
是时,春和景明,阳光正好,照得周身暖意融融。
于是润玉想,真是美好的一天。
即使隔了多年,一幕幕的回忆依旧如昨日拍下的留影般清晰显眼,未曾褪去半点颜色。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润玉想到了许多事情,从一切的开始,到最后的终焉,他们已经走过那么长的过去,而未来的岁月依旧漫长。便是此时此刻,一切也都是恰到好处,无论是眼前的阳光,远处的风景,膝上的爱人,还是那默默无声流淌的时间与空气。
他想,其实在遇见萧炎的第一次时,就已经注定了他与别人是不同的。
仿佛在此前一切命运齿轮的运转,或喜或忧,或灾或福,都只是为了最后切合那一刻等待已久的相遇。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谢谢大家,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给我留个评论!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