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谎言，咒术师，废墟上的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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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月下对谈
五条悟说：“答错了。”
在温馨的告白时刻，在状若甜蜜的氛围里，这个男人依旧维持着奇迹般的理智，近乎冷酷地作出如此判断。
他边说边抬臂，握住那支虚掩着自己双眸的手，一点点拉下、松开，任由其垂落于身侧。
接着，那洞彻，无机质，如苍穹般难以触及的目光才缓缓下沉，落在金色的湖泊中。
在好似凝固的一刻，风也止息，云也消散。苍蓝的月，只让田所惠的微笑僵在脸颊。
“果然，还无法彼此理解啊。”如是说着，没理会搭在耳畔的另一只手，五条悟只是耸肩，平淡补充：“即使有咒缚在也是。”
——欸？
被不知所措吞没，田所惠回望着那个嘴角自然拉平的男人，眉心悄然皱作一团。
“我说……多少再加把劲儿吧，”揉了揉额角，五条悟摆出一副头疼似的样子，挺拔的肩头也塌下来，脑袋耷拉着长叹，“就算是用骗的，惠也需要更努力点儿啦。”
“你在说什么啊，悟，”田所惠茫然眨眼，肩头微颤，人的重心却下意识后倾，“我，为什么要骗你？”
“哇。居然用这个语气。完全没自觉啊你。”
男人鼓掌，像是在惊叹，但语气却没带什么情绪波动的色彩，懒洋洋的。
“喂！”
被这么指责，生气也是自然的吧？
故而，田所惠想要抽回搭在对方耳畔的手。
可五条悟却并无放松力道的意思，相反，他反手压了上去，用了蛮认真的力道。这下，场面莫名变成了他攥住她的手，控制着、按照自己的心意行进了——有条不紊地按照颞下面、颧骨、上颌的顺序，缓缓移动；直至侧移，触至那柔软湿润的唇瓣。
再然后，男人慢条斯理地咬了下去。
没错，在田所惠愕然的仰视里，这家伙微微咧嘴；似笑非笑中，仅是上下颌咬合，毋需太多里，齿面便轻松陷入皮肉中。
“悟？！喂喂，好痛，你在干嘛啊！”
猝不及防，挨了一口。田所惠冷汗涔涔，更用力地抽手。毕竟咒术师都是疯批，她可不想和对面的家伙上演汉尼拔狂想曲。
哪知，五条悟竟似玩儿真的一样，非但没借势松手、反而加大力道，硬是让牙齿彻底刺破关节处的表皮，刺得更深。
——超、超可怕！
惠看着那个咀嚼着自己手指的男人，悚然一惊。像是被咬住后颈的兔子，情不自禁瑟缩着。
逆光中，白发男人正向下瞥着，一张过分英俊的面庞都带上了不可预知的阴影。更准确说，这家伙睫羽低垂，眸中暗沉；那双璀璨的蓝膜理所当然不会写着愤怒，却又饱含了惠尚且看不懂的情绪。
“不痛吧，毕竟只是小伤口而已。”因口中含有异物，五条悟的声音略显模糊。但他攥着女人的手的动作却不含糊，甚至还在蛮坚定地继续用力，以方便自己在更深处的指根处留下痕迹。
事实也正如他所言，咒术师不会因这小小的伤痕而动摇。
但是，当自己的指尖真的卡在牙孔槽时，那种即将被连骨带肉吞噬殆尽的恐惧，依旧让人极度不适。
毕竟，都说牙齿是骨骼的延申，是人体的最坚硬的组成部分之一。那么，这一刻牙齿与无名指关节的碰撞，大抵是坚固与顽强的对抗，亦是某个无言的战场的象征。
然而，正如以往，五条悟是不败的象征。
在片刻的无声对峙后，仍旧是田所惠率先投降，宣告败北。
“抱歉，没能和悟心有灵犀哦。” 蓝发女人先是示弱般用尚且自由的另一只手作出投降的动作，然后才眨眨眼，摆出无辜求知的样子，“那么能告诉我吗，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嗯……再猜猜看如何。”
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咀嚼停下了。
但指节依旧被包裹在湿漉漉的口腔内、仍旧不停歇地带给女人毛骨悚然的被吞噬感。
“可是，就是因为猜不到，才会向悟求助吧……”拿出了足够的认真劲，惠专心地凝视着五条悟的面孔，小小声说话时，自觉甚至看清了对方眼眸中自己正在撒娇的倒影，“给点提示嘛，来嘛来嘛。”
也正是在这一刻，五条悟才终于放弃般松开紧攥着小惠手腕的五指。他任由对方抽手，并于唇缝与指节间拉出一道透明的、亮晶晶的长线，暧昧又浑浊。
“骗人，才不是猜不到吧，惠。你一直都是我们中最细腻、最擅长揣度他人心思的那个，”白发男人失笑，先是简单地用拇指拭去唇边的津液，接着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双手插兜，轻松道，“只是没有用心在猜我呢，惠。”
这倒不是什么指责啦，五条悟垂眸时，漫不经心地想，他怎么会指责呢？
早在开盘前，他就知道自己的筹码未必能帮他留到赌局终末；可若是一个人想索求无法触及的、并无实体的东西，那么就必然要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
没错，他早有所觉悟。
只不过，偶尔，只是偶尔。
他也会在意，也会好奇。
如果，只是如果。
(12) 挫败的心
什么嘛。
惠茫然地抬眼，觉得自己完全搞不懂五条悟的脑回路、与他这番堪称莫名其妙的指控究竟源自于哪里——喂喂，这个摆出帅气pose的家伙在一番神经病操作后，居然有脸声称一切都是她不在意他的锅，这是何其的莫名其妙啊！
这么想着，她不由自主咂舌，想要将指控甩回去。
然而，在她开口前，一根手指就轻轻抵住了她的唇。
“不必解释。”
“也别反驳。”
“就这么安静听我说说话吧，惠。”
从来与安静无缘的男人，眼里浮现一层浅浅的笑，这么说着：“我一直看得到，正因看得太清楚，所以才总会觉得没有自己理解不了的东西。”
没错，六眼的机制就是如此不讲道理。从呼吸、心跳、血压，再到咒力的流动、潜藏的术式，没有看不透的存在、更不存在无法理解的事物。
自诞生起，就俯瞰世间万物的神子，必当不染尘埃、立身于大彻大悟之境。
一切，本该如此。
“但是……从高专时代开始，稍微，发现自己也会有一些更在意的东西。”回忆着曾经的岁月，五条悟周身洋溢着明显正面的情绪波动，眸光也闪烁着快乐的色彩，似乎【看】到了更多、更多的东西。
随着他的话，惠不禁也为曾经的青葱岁月而莞尔。可话题一转，五条悟接下来的发言，却将她脸上明快的笑容冻结了。
“但是，果然还是搞不清楚啊，即使这么多年了，”挠了挠后颈的碎发，最强的咒术师难得崭露出力不从心的一面，“就算能从脑波、从肌电、从血氧反应看得出简单的情绪变化，进而知道杰、硝子、你、夜蛾肯定都是【喜欢】我的。但是，更复杂的、就肯定不行啦。”
“我也知道嘛，所谓的心是脱离于单纯事件的情绪反应，就好像【喜欢】是常态下的正大于负，【讨厌】是与之相反的负大于正，但是，即使剥离了事件干扰，爱这玩意儿也太复杂了吧？”若无其事作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荒谬发言，视界异于常人、独一无二的最强咒术师眼里写满荒芜，他逐一扳着手指细数，态度认真到荒诞，“第一，大概要在【喜欢】上叠加【占有欲】，所以可以排除夜蛾的模板；第二，还要加一些【欲望】吧，嗯嗯，所以硝子也三振出局。最后，仅从常识来看，杰那家伙估计是最佳参照物来着……可是啊，惠，杰他的注意力很多时候都会分配到其他事物上吧？”
“所以，对比下来，我才是最认真的那个吧。【喜欢】+【占有欲】+【欲望】+【注意】，在爱的公式里，我才是那个best man。”手指拉开一段长长的距离，五条悟歪着头，给出了自认完美的最终结论。
“喂，惠，你觉得我爱你吗？”
说到这儿，五条悟忽然弯下腰，凑得很近，似要用目光细细描绘咫尺之间的人。在几秒的安静对视后，他才哑着嗓子，轻飘飘重复着问道，
“如果我说爱你，你会相信我吗？“
笨蛋啊。
读出了男人眼中截然相反的真正问题，田所惠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哪怕指根复又流起血，也没消解她心头升腾起来的复杂感情。
什么叫“你会不会相信我”……明明从头到尾、真正不相信对方的人，其实都是悟这个超级大笨蛋才对！逐一对照着五条悟的描述剖白自己的心，田所惠心惊肉跳之余，不乏无力吐槽之感：
首先，【喜欢】肯定会被鉴定是真实的，毕竟五条悟亲口承认了，但却并不具有人际关系上的有唯一性，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其次，【占有欲】更是被玩坏了，怪不得死白毛小时候就如此执着该死的鸟笼play，原来心里暗搓搓想的根本与正常人类差了十万八千里；
再次，【欲望】这玩意儿估计高专时代就被发现了，青春躁动期的少女心事被暗恋对象尽收眼底什么的，想想看真是丢人，恨不得封印到地老天荒；
最后，【注意】——
(13) Past lives couldn't ever hold me down
“悟，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时，总在分心吗？”一把掐住对方脸颊上的软肉，田所惠皮笑肉不笑，“我在你心里就是三心二意的人渣，故意来骗你的？”
“对、嘶——连骗人都不肯更用心哩，”五条悟的脸颊瞬间被拉得变形，可言辞的中心含义却并未发生什么变化，“太过分了，就算是装，也要更努力一些吧。虽然惠再如何努力、也都骗不过我的眼睛就是了。”
“你……你这个超级无敌大笨蛋！”忍无可忍，田所惠直接将紧握的拳头，用上十成十的力道狠狠砸进男友的小腹。
在特别的对话氛围中，难得没启动无下限保护自己的五条悟理所当然被这一击打得表情扭曲，可怜地弓成了虾米状。再接着，联动了这一计拳部打击的，是毫不留情地扫堂腿与接踵而至的战术压制。
事实上，田所惠这一连串进攻行为不但将四周所有黑暗的、晦涩的气氛都击飞，也成功将无防备的五条悟放倒在破旧的轨道枕木上。
当男人正因后脑勺磕碰到铁轨而从牙缝挤出“嘶嘶”的倒吸凉气声时，女人的右膝已重重抵住他的胸膛，双手更是死死攥住了制服的领口、借力将这个白色的脑袋揪起几分。
狡黠的月光顺着蓝色的发梢流淌而下，一口气全部浇灌到男人的面孔之上；
而那个属于田所惠的、罕见的、居高临下的俯瞰表情，也自然而然倒映进五条悟的瞳孔中，让那双总是闪烁着了然色彩的蓝色眼眸，难得染上不解之色。
“不成熟、净瞎想，悟你还是孩子吗？”
“现在的我们，要承担的事情远比高专时代多出一万倍吧？”
“既然做出了要走下去的觉悟，怎么可能还心无旁骛地把注意都放到一个人身上啊！”
每说一句，就要配上一个毫不留情的头槌，惠的动作煞风景得很。
漂亮的面孔也因疼痛而揪成一团，额头更是红红的，狼狈得很。
然而，五条悟的表情却更狼狈：
当数颗无声的水珠因重力而径自滴落到他的脸颊时，男人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不，环比来看，此刻他的表情应该说是比历史上唯一一次栽跟头经历时的惨相无助一万倍吧。
“喂。”在慢慢响起来的、滑稽的抽鼻涕背景音里，五条悟抬起手臂，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还在攥着自己领子的人的肩膀，试图没话找话，“我很重哦，一直这样，很累哦。”
“去死吧，笨蛋！”回应他的，是新的头槌，不过力道显著降低了，可喜可贺。
“嗯嗯，万能的五条老师已经死掉一次了，现在正在发言的是新上任的田所惠男友、五条悟先生。”说着说着，五条悟开始尝试性地改点为抓，意图将还在抽鼻子的家伙拉进自己的怀里。万幸，这个尝试在第一次就通过了。
“……不会原谅你的。”大概是因为脸颊埋在织物里，田所惠回答的声音才会闷闷的，“必须要同态报复回来才可以。”
“啊啊……那——那惠干脆就直接把鼻涕都蹭在这件衬衫上吧，用它当作赔罪好了。”大概是求生欲作祟，五条悟脑子转得飞快，回答得过分积极。
不过也因为回答得过于迅速，才会发生这种【嘴巴说的话没来得及通过脑子审核】的悲剧吧？
嗯，锁喉制裁，合情合理。
(14) cruise & flower
当日的五条宅晚餐，五条悟公然顶着一对儿熊猫眼出席，浑然不在意家族内其他人惊掉下巴的反应。
而在数日后，咒术界高层也不出预料地寄送过来数封抗议信，其间，反复针对某诅咒师公然插手咒术界内部机密事务的恶劣现象大加斥责。但显然，我行我素惯了的最强咒术师并不会在意这些琐碎事务，只会将全部的压力给到族内长老一边。
虽然早已适应了自己余生的使命都是【应付因不靠谱族长而从天而降的黑锅】这一点，但这一次，长老们竟也出乎意料地没对五条悟的叛逆行径大加抨击。相反，这群人纷纷诚心诚意地表示，如果族长大人能够借此机会建立家庭、早日成长，那么让他们这群老家伙整天同咒术会的烂橘子扯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麻烦——他们完全可以do this all day好嘛！
以上，就是五条悟在七日后的午餐后，一边嚼着饭后甜点的草莓大福，一边东一句西一句汇报的内容——
听到这些让人喘不过气的、来自群众的呼声，田所惠努力压抑住自己骤然膨胀到齿缝的复杂心情。再三深呼吸后，她才调整好心情，瞪着对面的人，就想听听对方还有哪些“掏心窝子”的话在等着她。
然而，五条悟不愧是咒术界の意外性NO.1，就在这种堪称险恶的目光下，这家伙竟然毫无动摇之意。在施施然干掉了大半盘的点心，男人方才边舔着手指，边笑吟吟地道：“骗人，惠明明很开心能够留下来，我看得一清二楚哦，这次没错吧。”
“哼，你倒是猜猜啊！”冷笑着说如是，田所惠一把夺过五条悟面前那个仍有存货的盘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上面的大福就往嘴里塞，成功换来大白猫凄惨的数声悲鸣。
瞬间被点心们的惨状击沉，五条悟败犬状扑倒在地，托着空空的盘子惨叫：“太过分了吧惠酱？你是要杀了我吗？拜托这可是上次任务带回来的唯一存货了啊！”
“哼，那就再来个北海道之旅啊，自由自在的咒术师大人。”田所惠用拇指蹭掉嘴角残余的糯米粉，顶着浩浩汤汤的咒力，泰然自若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对对，我正好听说有个任务在那附近呢，立刻出发吧。”
“啊啊啊，惠又骗人，明明不是巧合，而是早有预谋啊！”五条悟抓狂，却不得不屈服于诱惑下，“真是的，现在连装都不装了，根本超过分啊。”
“怎么，悟有意见？”回过头的蓝发女人挑眉，肆意笑道，“但是，意见驳回哦！”
心惊肉跳。
和对方相处，必须面对让人不由自主的战栗、面对无力粉饰虚妄下的真实。
但是，这就是他与她的日常。
作者有话说第3章 谎言，咒术师，废墟上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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