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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虚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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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中赶紧披上衣服走出去,一边走一边嘱咐文缇看好孩子们。陆绮筵看他打算自己去,觉得不放心迅速跟上去。文缇担心陆争新自己在家,不敢出门。父女俩就沐浴在文缇心焦的目光中走进了茫茫夜色。
夜晚的山中,窸窸窣窣时有小兽出没。白天休息着的毒草们好像也更加嚣张,在月光的映照下投下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影子。
山脚下的田地里已经聚集起了一群人,大部分都是村里的青壮年。众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雷邦带着陆家父女来了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雷恩自然也在,蹲在地上翻检着马洪身上的东西,不知道在找什么。而马洪躺倒的地方,正是两家田地之间的小道。
见陆中过来,他先是皱眉瞧着陆中身后的陆绮筵,像是有什么话不吐不快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陆中,你来啦。我听人说你是最后和马洪见面的人。那个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陆绮筵从陆中肩头向人群里探头,本想仔细观察,奈何天黑人密,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清楚。
有个外围拿着火把的男人,正看到探头探脑的陆绮筵。
“怎么还带个小孩儿来,这是哄孩子的地方吗?”
好像这样的事情,单是成年人才能进入的世界。
单就年龄来看可以当他奶奶的陆绮筵毫不客气回怼:“自然不是哄孩子的地方,所以你就少说几句不要吵着大人们做事了。”
陆中有些惊诧于陆绮筵的口齿伶俐,赶紧跟在后面打圆场:“乔恩,不要跟孩子一般见识。”
一边的枯黄大个子乔恩嗤之以鼻。
雷恩显然已经被马洪这件事搅得晕头转向了,见两人无故争执心里火气更大:“说这么多都有什么用,能让人活过来吗?”
马洪的全身已经被翻检过了,并没有什么明显伤口。陆绮筵有些惊讶于这人死得如此天衣无缝,于是问旁边魂不守舍的雷邦道:“最早是谁发现他倒在这里的?”
雷邦有些慌张:“是我。晚上正好遇到马洪叔的母亲找他。我跑了一趟正好看他倒在这里。”说话间躲躲闪闪,一看就有猫腻。
蹲下身,陆绮筵没多说什么。只是认真观察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像是经受过多少风霜一般,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是皱巴巴的。悄悄将手指搭在他的脖颈之上,温热的肌肤之下还有微弱的脉搏跳动。
陆绮筵倒是一点都不心惊。因为灵力恢复了的关系,她可以感知到一些常人关注不到的东西。此时,除了手指下微弱的脉搏,她还注意到了马洪脑后的小块淤肿。
虽然情况不乐观,但还没到绝境。来到的这几天,陆绮筵也注意到了这个世界的医学发展之落后。也没法要求大家太多。悄悄将灵力凝聚在指尖,正打算将这个枯瘦的男人唤醒,雷恩却在一边猛然开腔。
“这么晚了,大家都在这里。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就想问陆中,”
雷恩的眼神转向陆中,目光如炬,咄咄逼人:“是不是你杀了马洪?”
一朵云遮住了月光,大地仿佛在瞬间黑暗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也瞬间聚集在了陆中身上。陆中惶恐到不知如何反驳,满嘴就只剩下“我没有,我不是”。看在围观群众眼中,倒更像是被戳穿真相后的心虚。
众人沐浴在黑暗中,如一个个攥着正义的审判者。
陆绮筵望着这些人,一手扶着摇摇欲坠的陆中,一手掐诀。
月光重新洒下来,没人注意一道小小的绿光雀跃的跑到了地上躺着的人干身上。
雷恩望着满脸惊慌失措的陆中继续加料:“你想杀了他独占山脚下这些地对不对!”
“我跟你换了地,这里正好荒无人烟,你就随便拿点什么毒草害了他!是不是!你看他的嘴唇都还发紫!”
众人一见陆中半天支支吾吾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边倒声援雷恩。
“就是你吧!看马洪没人帮忙就毒死了他!”
“为了地!肯定是为了地!”
“人心不古啊 !”
陆绮筵紧紧攥着陆中的手,冷声道:“没有证据谁都不能妄下断论。他嘴唇发紫是因为跌倒了,中了刺猬的毒!你们就算血口喷人也要有点限度!”
众人却依旧在你一句我一句,丝毫不关注陆绮筵。
她随后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马洪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陆绮筵面色不显,心里已经很是着急。害怕万一自己灵力不够,马洪就这么一直昏迷下去。甚至被人直接判断死去,直接连骨灰都扬了。到时,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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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笼罩下,人群自动以马洪的身体为分界线分成了两个阵营。
雷恩心里洋洋得意,知道这一仗自己肯定又胜了。前两天给陆家扛活的恶气总算出了一口,也算给自己和儿子一个交代。
想起儿子,雷恩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
“陆中,你也不用害怕。说实在的,老哥我还是向着你的。马洪这种废物点心,早死晚死都一样。我也不想拿这种小事去麻烦治安官,所以,咱们商量商量私了你看怎么样?”
人高马大,却极尽恶毒狡猾。
陆中此时已经全然没了主意,无知无觉便顺着雷恩的话问道:“怎么私了?”
“这样,你先给一千斤稻子给马洪母亲养老。我们在场的这些人再一人给两百斤,作为辛苦费。毕竟大晚上的出来,也都很影响大家休息对不对?”
对面加上雷恩父子一共有七个人,陆中觉得这欺人太甚。
“两千四百斤稻子,你还不如直接把我送给治安官!杀了我一个人好歹还能留我家人三条命!”
雷恩见他这么激动不怒反笑:“你以为你死了你的老婆孩子还有命在吗?”
夜风忽起,直吹到陆中心坎里。
他打了一个寒颤,心中恐慌。因为他意识到,雷恩说得是对的。自己若是没了性命,孤儿寡母更是难以活下去。
陆绮筵听着雷恩的话,越来越生气。没想到雷恩接下来的话,让她更加生气。
“若是拿不出来这些稻子,我们可以化整为零,分成多次还清。我和雷邦的甚至可以不要。”
陆中沉痛的问道:“为什么?”
雷恩微微一笑,将站在身后端膀缩脖的雷邦拽过来:“我这儿子怎么样?若是我们成了亲家,我自然不会要你的粮食。”
“不仅不会要,我还会给彩礼!你这把可不亏啊!”
“你……你……”陆中活了四十多年,一直与人为善。
现在看来,人善被人欺果真说得没错。
陆中哆嗦着,指着雷恩:“你休想!你们家根本不把人当人看!还要肖想我女儿!休想!”
而被推出来的雷邦却很是慌张,急忙摆手撇清关系:“陆叔,你别生气!我……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雷恩一巴掌拍到雷邦脑袋上:“怂货!”
说完又恶狠狠对陆中施压:“说吧,答不答应。你不答应,天亮了咱们就去治安官那里。看他相信谁!”
随后又软下音调:“老陆,说真的。这样对大家都好……你……”
夜风吹过,灌木丛旁窸窣作响。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雷恩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被一个惊恐到颤抖的声音打断:“雷老大!你们看马洪……是不是动了!”
本该活动的活人们瞬间僵直如一排墓碑,而本该已经死去的人却低低咳嗽了两声,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众人大惊失色,雷恩甚至被吓了一个趔趄:“你到底是人是鬼!”
没想到马洪站起来第一时间就摇摇晃晃指着雷邦:“你个小兔崽子想要我的命!”
众人吓得退后几步,对于马洪这个人的鲜活程度还有些疑惑。
“你是还活着?还是死了个新鲜的?”
“老子还活着!”
众人听他中气十足,看起来也还和原来一样惹人讨厌。将信将疑上前询问:“你为什么会倒在这里?是谁袭击了你?”
马洪大声嚷嚷:“雷邦!我就是过来想挖点陆家种的红薯吃,没想到这家伙过来将我扑倒还袭击我!做什么打抱不平的好事,你们家强行跟人换地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正义!”
场中情势瞬间转变了风向,矛盾焦点瞬间到了雷邦身上。
“你想跟陆家的女子卖好,你去啊!你打老子干什么!”情绪激动之下,就要上手去拽雷邦的袖子:“走,去跟我见治安官!别人怕你,我孤家寡人一个可不怕你家!”
雷邦瑟缩着支支吾吾,瞬间成了一只受惊的鹌鹑。雷恩大手一挥:“你有证据吗?”
“你以为治安官会想要证据吗?!”
雷恩哑口无言,心里一团火只能往下压。因为他知道,面对马洪这种人,硬碰硬没有任何好处。
陆绮筵见两人你来我往,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因为灵力不够的原因,马洪醒得稍微晚了一点。但好在还是醒了。
而且,在众人没注意到的时候,陆绮筵悄悄将一个小药丸也放进了马洪嘴里。
这个小药丸就是那其中一个格子里的,名字叫“掏心”。听着血腥,其实就是一种吐真剂。包裹灵力后喂给审问对象,可以听到绝对真话。
假话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陆绮筵感知着小药丸……感知着……
感知不到!
好在五感灵敏,低头一瞧便看到了地上冒着绿光的小药丸孤零零躺在田里。
陆绮筵后背一凉。随后又是一阵后怕。
马洪看起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愿意放过伤害了自己的雷邦,自家的嫌疑才算洗清。但,若是马洪更加在乎雷家呢?自家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马雷两人还在争执,陆绮筵慢慢放下了心。她知道,以雷恩的实力,最后肯定也是封嘴私了了事。
果不其然,马洪接受了一百斤稻子的赔偿,答应不再追究。其余人见者有份,每人六十斤。虽说不多,也算放血了。
雷恩带着雷邦骂骂咧咧离开,围观众人看了场热闹还得了粮食,心满意足走了。最后只剩下马洪与陆家父女。
摸了摸脑后的淤肿,马洪龇牙咧嘴:“这件事怪我,我太饿了。打了你们家的主意,但我最后一个都没动啊!你自己去看看!”
陆中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马洪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你家种地真有一手。我看你们家的土豆都长出芽来了!真厉害!竟然没死!”
“哈哈,这都是筵筵的功劳。”
拍了拍不知道在看什么的陆绮筵,陆中道:“你马叔夸你呢!”
陆绮筵礼貌回应,随后二人送走枯瘦如一根麻杆的马洪。
“老马也不容易,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一个人。他人本来不坏的……”
打断陆中的悲天悯人,陆绮筵指着靠近灌木丛的一畦土豆道:“如果马洪没动,那这是谁扒的?”
父女两人面对黑暗夜色下凌乱的土豆,后背爬上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