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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26-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开始,神只是派出祂的造物来应付人类,后来发现天使稳不住局面,只好亲自出手。祂一开始还试图对话埃丝特尔,要和她单独战斗,却被埃丝特尔一剑逼退了所有话语。

      “傲慢的神明啊,这是全人类的战争。”

      之后的事情,就如同埃丝特尔在酒馆里对人们讲述的一样,人类经过漫长的斗争,死伤无数,包括埃丝特尔的几位好友也战死于黎明到来前的最后一天黑暗。

      全人类齐心协力打败了神明,就地建起审判台,共同审判神的罪行。这场审判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由埃丝特尔当众宣判神的罪行。

      “……神之罪,三为暴怒。祂不愉快时便将灾厄降于人间,还称自己是在惩罚罪孽深重、不知悔改的人类,致使这片土地尸横遍野、弥漫着战争与瘟疫。大量的人类由于祂的罪行而死去,曾经富庶的城邦变为一座座空城,地里的粮食由于无人收割而腐烂。”

      “神之罪,四为懒惰。身为全人类的引导者,祂却不愿花费分毫时间与精力来了解人类、聆听人类的愿望,教廷与贵族层层向下剥削,祂也视若无睹,怠于出手干涉。”

      “神之罪,五为贪婪。祂妄想所有人都喜爱祂、信仰祂,甚至不允许世间出现不同的声音,可祂却从不反省自己是否做过值得被信仰的事。祂迄今为止所有的行为都只是在稳固自己的权力,而非为世间的大多数生命谋求福祉……”

      庄重而严肃地宣判完至高神的罪过,埃丝特尔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拔|出长剑,将曾经高高在上的神明钉死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至高神在那把由全人类的期盼所铸就的长剑下发出凄厉的哀嚎,使围观者明白,原来神也是会痛苦的、祂死亡时也会如同人类般不甘……那神为何从不体谅人的苦难呢?

      祂毫无同理心,从不慈悲,却严苛地要求人类学会宽容。

      神的躯体在众人的注视下化为金色的光辉融入大地,想必在来年时这片土地会有个好收成。埃丝特尔静默地立在审判台上,心想,这或许是祂留给世界唯一的好处了。

      自此——一切神的故事都是人的史诗。

      神明死了,那柄由全人类的期盼所铸就的长剑钻回了埃丝特尔的心脏。或许她以后还会再用这柄长剑去斩出新的黎明,也或许她再也不会用它了。未来的事究竟会如何发展,即便是此世最伟大的先知也无法全部明晰。

      站在审判台上,埃丝特尔忽然听到了人类的欢呼声。时隔多年,她终于再一次听到了声音,那些喜悦而热烈的声响久违得让她想要落泪。随着欢呼声一同涌进的身体,是磅礴的信仰力。

      女巫曾经问她知不知道如果信仰力再这样增长下去会发生什么?

      埃丝特尔回答:会戴冠。

      瑰丽的曙光编织成华丽的桂冠从天空缓缓降下,埃丝特尔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接住了它。

      -27-

      在审判完至高神的第二天,埃丝特尔再一次来到了神殿前。这是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天,神殿外挺立着几棵高大的松树,几只飞鸟从天际掠过,阴郁的铅灰色天空与地面的积雪涂抹在一起,一眼望去,满目银灰。

      埃丝特尔没有踏入神殿,只是站在神殿外,目光望向远方。

      这片大地会逐渐恢复生机的吧?这个世界会逐渐变好的吧?

      一只飞鸟不知从何处飞来,像是不畏寒冷般停留在松树的枝头,一双有力的翅膀缓缓收拢起来。它抖了抖羽毛,一边在枝头踱步一边看着下方的人。

      她穿着单薄的衣衫,寒冷彻骨的狂风裹挟着冰雪呼啸而来,像麦穗一样灿烂的金色卷发浓密且凌乱,在脑后低低地束起,碎发随风飞扬,上面落了些雪花。

      凛冽的风雪是一种生命难以承受的寒意彻骨,底下那个人已经在风口处站了许久,却像是不觉得冷般,连单薄衣衫的袖口都没有拉下来。

      她原本正眺望着远方,忽然敏锐地抬起头来,随后道:“向您问好,聪慧的飞鸟。我正好要做些事,鸟儿啊,您愿意见证我吗?”

      鸟儿歪了歪脑袋,继续在枝头踱步。

      埃丝特尔微微一笑,立在风雪中轻轻闭上双眼:“世界啊,请您听我说,此世再也不会有神明了,未来将会是属于人类的时代。”

      “或许他们会创造出新的暴君,将压迫与剥削再次带向这片大地,但我相信数万万奴隶与平民所具有的智慧与勇气远超于这世间任何贵族与君王,人民会推翻他们,选择那个更美好、更自由的未来。”

      “世界啊,请您听我说,此后任何超脱于人类的力量都不得直接干涉人类的文明进程。”

      “我相信人类所具有的高贵品格和任何不凡的存在都等同,那些在黑暗中为他人留灯的人、第一个站出来反抗权威的人、为一切美好高歌的人、愿意为仇人的不公与不自由而战的人……他们会撑起整个新世界。”

      “世界啊,请您听我说,以后再也不会有谁的伟力足以篡改历史、蒙蔽人类的认知了。人类或许弱小,但也清醒。”

      “从此往后,世间但有灾祸,人类就会聚集在一起共同渡过难关,然后他们就会明白——自由是不可分割的,人类是命运共同体。”

      世界第一次正面给予了她回应,祂的声音如同大地般厚重,又如同天空般浩瀚,没有男女声线之分:“应预言而生的救世主啊,你是否能付出等同的代价?”

      埃丝特尔摊开手,那顶由黎明时分瑰丽的曦光所编织的桂冠在她掌心浮现,桂冠金光灿灿、华贵美丽,即便在铅灰色的雪天也能折射出夺目的光。可她那双如湖水般碧绿的眼眸比桂冠更明亮:“我以神明的桂冠与您交换。”

      “你不戴冠?”

      “我永不戴冠。”

      “不戴冠,你就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神明。”

      “人类不需要神明。”

      “可我若答应了你的交易,那神明的桂冠于我又有何用呢?这世间再也不允许神明存在了。”

      埃斯特尔轻声说:“据我所知,桂冠除了为神明加冕以外,还有另一个作用——为人类做心。”

      那声音陡然陷入沉默,不再言语。

      “我向您借出过眼睛和耳朵。眼睛能让您见证感动与苦难,耳朵能让您聆听音乐与哭声——他们为您塑造了灵魂,现在,您距离成为真正的人类就只差至关重要的那个东西了吧?”她竖起一根手指:“那就是能产生情感、孕育思想的人心。”

      “……完全正确。”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相比之前古怪又厚重的世界之音而言,这道声音要更年轻些,虽然依旧没有明显的没有男女声线之分,但至少更接近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了。

      埃丝特尔转过身,静静地看着神父从神殿中走出,踏过地面的积雪走到她面前,雌雄莫辨的面容好似悲悯,又好似冷漠无情。

      他肯定了她的猜测:“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猜到我想要变成真正的人类的,但是……完全正确。你一切的推断,完全正确。”

      埃斯特尔微微颔首:“谢谢。向您问好,「世界」。”

      “你似乎并不为看到我而惊讶?”神父注视着她,“你是什么时候猜到我即为「世界」的?”

      “第一次与你做交易的那个夜晚——我决心抛弃一切幻想,为全人类的自由与幸福而战的时候。”

      神父做了一个惊诧的表情,可埃丝特尔知道,还没有心的祂其实是不具有这么充沛的情感的。就连祂想要成为人类也并非是出于祂对人类的喜爱或向往,而是祂预见了亿万年以后这片大地的终焉,决心提前为自己准备一个人类的身份,以便当大地走向终结时,祂可以摆脱自己注定将跟随大地走向灭亡的结局——世界意识是不可以离开这片大地的,但人类可以。

      “你那时问了我一个多余的问题,你问我是否确定?告诉我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的。”她轻笑了下,“这明明是你作为我的引导者最不该问出的问题。在第一次的交易中,你借用我的眼睛看见了什么?才令你短暂地脱离了你对自己身份的设定?”

      “我看见你亲吻你母亲的额头,然后从母亲的卧室逃离。”神父轻轻按住人类心脏所在的位置,祂的胸腔中也有东西在跳动,但祂知道这不过是模仿而已,“你知道的,我在借用你的眼睛时还能感受到你所感受到的。在那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你心脏紧缩的疼痛……我想,如果用你们人类的话说——你为离开母亲而感到痛苦。”

      埃丝特尔恍然:“原来如此。”

      她温柔地点头:“这世上大部分孩子都会因为离开妈妈而感到痛苦的,这是比生老病死还要理所应当的事。”

      “也许真是这样。”神父若有所思地点头,向她伸出手:“交易达成,埃丝特尔小姐,「世界」在此接受你的一切要求。自此,此世再也不会有神明、再也不会有谁干涉人类文明的进程、再也不会有谁能篡改人类的历史。这份限制不对任何人、任何存在享有豁免权,包括你,也包括我。”

      “也就是说——埃丝特尔小姐,自此,这片土地将不再欢迎升格为半神的你。”

      “没有关系。”埃丝特尔郑重地与「世界」三击掌为誓,交出那顶华丽的桂冠,由曙光所编织成的桂冠化为鲜活的心脏钻入祂的躯体,“我早已预见了这一天的来临,可这就是我选定的道路。”

      神父看着她在雪色中温柔微笑的模样,清晰地想起了几十年前那个静谧的夜晚。那时,仅到祂腰部那么高的小女孩立在皎洁的月光下,闭着双眼庄重而沉静地宣誓:“若世界需要我、若人类需要我,我会付出我能够付出的一切——即便那是我见证美好的权利、我的尊严、和全部的自由,即便我必须背离我的家乡与这片美丽的土地。”

      她是此世最伟大的先知,走这条路的结局她早已观测到了,但她依然决心前往。

      因为她想要的未来、人类想要的未来就在前方。

      “好吧,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神父收回手,静静地感受着人类的心脏跳动的力度,那和祂模拟出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好像一瞬间他会「痛」了。

      埃丝特尔痛苦地蜷缩了一下躯体,随着交易成立,新的规则被编织,大地开始排斥她的存在。但她很快就站直了,忍耐着痛苦放下手,如同往常一样,温柔又得体地向祂点头致意:“谢谢。”

      神父的面容与身形笼上了白雾,祂的躯体在逐渐变化。祂立在浓雾中,感受着属于人类的复杂情感在胸腔中滋生,在那繁杂而鲜明的情感中,祂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你其实是故意的吧?”

      祂注视着面前这位半神,她曾被至高神宣判为此世最臭名昭著的罪犯。

      “你是此世最伟大的先知,也是此世最危险的阴谋家——”

      神父喟叹道。

      “你用桂冠换取的三道规则是为了制约我的。你在与我初次交谈后就开始恐惧,恐惧一个初具自我的世界意识,恐惧我就是下一个至高神。”神父笃定地说。

      祂身上笼罩的浓雾在逐渐消散,可埃丝特尔依然看不清楚祂的面容。

      “所以你要求我跟随你游历四方,与你去见更多的人类,见证他们的智慧与勇气,让我明白即便是最卑弱微小的存在也能成就最伟大而不朽的理想。同时,你也毫不吝啬,用见证美好的权利与我做交易。你是世间最期盼我能够变成真正的人类的,是最期盼我了解人类、尊重人类、喜爱人类的,这份期盼甚至比我更多。”

      “不,不是的。我虽然为你的存在忧虑过,但事实上,我更多的时候并不把你当第二个至高神。”埃丝特尔温柔地说:“我觉得你是一颗种子,需要人类用野心、善良、公正、智慧、与爱共同浇灌。”

      “我不知道这颗种子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但我期盼你能看到更多、懂得更多。如你所说,我期盼你了解人类——了解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性,了解每个人各自的苦痛幸福,了解他们的贪婪或不得已,而非动辄下道德判断,而非对人类傲慢的认可或轻率的鄙夷。”

      祂陷入到长久的沉默中。许久之后,祂身上笼罩的浓雾才彻底散去。

      埃丝特尔惊愕地发现——祂缩小了,变成了女孩子,且相貌竟与她有几分相似。

      “感谢您对我的全部耐性与爱。”如今和孩童一般高的小女孩仰望着她:“您对我有教养的恩情,并赐予了我宝贵的心。按照人类的惯例,我是否应该叫您一声‘母亲’?”

      “……”即便是镇静如埃丝特尔,此刻也难免错愕失语。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了。”小女孩说,“母亲,在彻底被这片大地排除在外之后,您想去到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为了感激您的恩情,我想我可以尽量挑一个满足您要求的世界送您前往。”

      埃丝特尔忽略她的称呼,笑起来:“真的可以随便提要求吗?那我想去一个有诗歌、有自由、有吟游诗人,没有压迫、没有神明、人类自己领导自己的世界……好吧,别这样看着我,有神明也行,但我希望这位神明并不掌权,而是将统治人类的权力交给人类自己。”

      小女孩晃了晃脑袋,十分无奈:“哪有这样的世界呢?哪有这样的神明呢?”

      埃丝特尔轻声说:“一定是有的吧?虽然少见,但一定是有的吧?”

      “要是没有呢?您是否要再推翻一位神明?”小女孩好奇地问。

      “那要看大部分人类的生活是否幸福和自由。如果人民怨声载道,我也不会介意再审判一位神明。”埃丝特尔理所当然地说,“但人类的生活若是幸福安康,我又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呢?”

      “如果您真的到了您理想中的世界,您会信仰您理想中的神明吗?”

      “好问题。我想,可能不会。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相信神明的,我还是更相信人类。”

      “嗯……像您这样不敬神、不信神的人,不管去哪个世界都会是铁板钉钉的反叛者吧?哪有神明会容忍您这样行为冒犯、言语不尊的子民呢?也好,您加油,火刑架在等您。”小女孩笑起来,鼓励地说。

      大地的排斥忽然强烈起来,埃丝特尔捂住心脏的位置,忍耐住身体的痛苦叹了口气,“哎,别这样啊,如果真有那样美好的世界,说不定就连神明也会是包容而悲悯的呢?说不定没有火刑这样残忍的刑罚呢?”

      “好吧,虽然我无法想象,但无论如何,我祝福您。”小女孩知道埃丝特尔已经无法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了,不由有些难过地望着她,“我以「世界」之名祝福您。”

      “祝福您能够抵达理想的世界,祝福您自由,祝福您幸福……祝福您的一切、祝福您万事顺遂。”

      埃丝特尔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彻底离开这片美丽的土地之前,她看见小女孩落下泪来。

      “原来这真的是生老病死还要理所应当的事……”小女孩自言自语,声音哽咽。

      她模模糊糊地听见这样一句话。

      再次睁开眼睛后,埃斯特尔看见一位帽檐上别着不知名花朵的少年,他坐在橡树下,悠闲地弹奏着里拉琴,雪白的飞鸟懒散地在草地上踱步,风带来蒲公英的种子和草木的清香。少年侧过头端详她一会儿后朝她笑,笑容可爱又迷人:“你好,我是温迪,吟游诗人温迪。”

      真奇妙,他身体里明明蕴含着神明的伟力,却告诉她他是温迪,吟游诗人温迪。

      埃丝特尔看了他一会儿,温和而礼貌地轻轻颔首:“你好,我是埃丝特尔。”她沉吟片刻,递上自己身上携带的唯一一枝来自故乡的花,“你的琴声真好听。”

      自称吟游诗人的神明有些讶异地接过花,然后很得意、也很可爱地笑起来:“当然,我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吟游诗人。”

      “欢迎你,来自远方的客人,请容许我为你介绍这个美丽的国度——蒙德。自由与牧歌的城邦。”

      -28-

      “埃西在做什么?”

      碧色的风元素力一闪而逝,吟游诗人少年忽然出现在树上,双腿勾着树枝倒悬下来,腰间的玻璃珠和腰带碰撞,发出清脆的响。他兴致勃勃地建议:“我们去大冒险吧!”

      坐在草坪上靠着树看书的埃丝特尔微微仰头,接住从温迪发顶掉落的帽子,顺手放在了翻开的书页上:“大冒险?”

      吟游诗人一双明亮的绿眼睛弯着,两条渐变色的小辫子随着风飘荡:“是呀是呀!大冒险!埃西,和我一起去吧?”

      “提瓦特还有什么地方是温迪不知道的吗?还需要冒险?”

      温迪眨眨眼:“可是和埃西一起冒险是不一样的嘛!”

      他腿弯依旧勾着树枝,让自己像藤蔓一样倒挂着随风摇晃,晃掉好几片树叶。落叶轻飘飘地落到埃丝特尔腿上、手边,风将其中最翠绿可爱的一片吹到她的发辫间,停顿片刻后,又稍微调整了位置。她侧了侧头,忍不住笑起来。

      少年像是无事发生,振振有词地说:“就像一个人坐着是很没意思的,但如果埃西在的话,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有趣起来!我们可以坐在同一棵树下、分享同一颗苹果、吹同一缕风。我可以弹琴给你听,我们可以一起踩小水坑、看蚂蚁搬家、数天上的星星……”

      “重要不是做什么事,而是埃西!”

      埃丝特尔微怔,“啊”了一声,目光别开一瞬,又立刻落回他身上:“好吧……”

      她忍不住想,温迪或许就是世间所有理想的集合体。

      他是世上最好、最有趣、最可爱的吟游诗人,也是极具神性的神明。

      他温和、包容、悲悯,明明拥有着普通人类无法企及的伟力,却自愿放弃了统御蒙德。

      明明已经放弃了统御蒙德,却在意着蒙德的每一位子民。

      明明在意着蒙德的每一位子民,却尊重他们的每一个选择、尊重着个体与个体之间的不同,从不以神明的身份傲慢地出手替他们扫清阻碍。

      他绝非不负责的神——只是他更愿意相信人类,愿意相信蒙德的子民,相信他们能靠着自己走向那更美好、更光明、更自由的未来。

      ……这怎能令她不爱他?

      想到这,埃丝特尔缓缓点头,笑着重复道:“好吧。”

      她将腿上的书和吟游诗人的帽子一齐放到一旁,顺手将树叶往发辫间按得更深,微微撑起上半身,一只手贴上少年的后脑,温迪便立刻停止了悠哉悠哉的摇晃,睁大眼睛看着她。少女仰起脸,闭着眼睛温柔地吻了下他的唇,随即退回,后背贴着粗糙的树干。

      午后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温暖的光斑,光斑跳跃到少女含笑的眼中,显出和湖面如同一辙的波光粼粼。

      “虽然我已经失去了探索世界的好奇心与勇气,但如果温迪在的话,无论做什么都是开心的,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无聊,所以……”她用手指点着唇,朝他颔首:“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是和温迪,去哪里都值得期待。”

      “只要温迪在,以后、明天、下一刻、每一刻……都值得期待。”

      “诶?”温迪短暂的愣怔后,迅速松开勾住树枝的腿,像藤蔓一样软软地往下掉。埃丝特尔及时接住了他,风做的少年掉在她怀里,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身上还带着苹果的甜香和酒精的微涩。

      她刚放下他,少年就势倾身过来,腿弯贴着她的大腿,双手撑在她身侧的草坪上,凑近她的脸颊,语气亲昵地抱怨:“埃西好过分!怎么可以说这么犯规的话?怎么可以这样对单纯的吟游诗人?”

      “这真的是非常恶劣的行为哦!”温迪强调道。

      埃丝特尔轻笑着,纵容地问:“那温迪怎样才肯原谅我呢?”

      温迪立刻弯起眼,“要很多个吻才行哦!”狡猾的吟游诗人竖起三根手指,得意地说:“要比三千个还多!”

      风催促般扬起少女凌乱而浓密的金发,她笑起来,和之前每一次一样,温柔又纵容地颔首:“好。”

      “当然可以。”过了会儿,她轻声补充道。

      -29-

      来自远方的客人啊,请坐,此世最好的吟游诗人即将开始演奏。

      今日,我不传唱古老的诗歌,不赞颂哪位神明或某些属于人类的勇者,只是想向诸位介绍我此生的挚爱——埃丝特尔小姐。

      每一个存在她的时刻都会把人惯坏。

      那些温柔的注视、纵容的言语,和她自己本身,都是令人沉溺的理由。

      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那种女孩,她充满毅力、富有野心、果决而慈悲、能够忍受苦难,是肩负着全人类的期望出生的。

      她是世界上最普通的那种女孩,她充满毅力、富有野心、果决而慈悲、能够忍受苦难,是肩负着全人类的期望出生的。

      她的心比黄金更珍贵,她的灵魂比曙光更耀眼,有时候我会想,也许她就是希望本身。

      ……

      这就是埃丝特尔小姐。

      我将清晨找寻到的最美的那朵花留赠给她,愿自由的风永远向她吹拂。

      ——温迪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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