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飞出金凤凰》春风来袭

87、第八十七章

　　瘦三扒开一片屋顶的瓦，透过光，看见卿来用白布，缠好伤口，而后穿好衣裳，走了出去。
　　片刻后，听见不远处咚的一声响，好似东西掉在地上，瘦三耳力好，大概能分辨出，东西掉在何处。
　　借着月色，看见卿来回了屋子，随后卿来屋里吹灭了灯火。屋里顿时漆黑一片，瘦三合上揭开的瓦片，飞身下了屋顶，看着漆黑的窗子，瘦三的心，有些空落落的。

　　瘦三凭着印象，走到卿来扔东西的地方，看见一个小瓶子，瘦三捡起来一看，是自己刚刚送她的伤药。她扔了留下的伤药，伤口哪能快些好。
　　瘦三握紧瓶子，自嘲的笑了，也对，他伤了她，留下的上好的伤药，假惺惺的，指望她领情吗？
　　瘦三攥着药瓶，再次攀上卿来的屋顶，就这样，守了一夜。不知为何，躺在卿来屋顶的脊背，瘦三的心，仿佛一下子静下来，想到卿来睡在屋里，跟他只隔着一个屋顶，瘦三竟有些隐隐的高兴。
　　天色刚亮，瘦三醒了，卿来的屋子安静极了，一丝动静都没有，瘦三看了眼窗口，离开了这里。

　　瘦三今日，是头一个到前门的，宫门刚刚打开，瘦三看见有人进来，混入其中进了宫，倒是没人发现瘦三昨夜并未出宫。
　　早朝过后，郭后虞留下瘦三，问他，“如今也安定了，你也该成家立业了，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让存悠帮你留意着。”
　　以往郭后虞问起瘦三的终身大事，瘦三总是吊儿郎当，一口否了。今日，瘦三却沉默了，郭后虞敏锐的觉察出异样，问道，“有了心仪的女子？”

　　瘦三眼前，划过一个洁白的美背，他刻字时流出的血，刺目的红，仿佛还在眼前晃。
　　可是，昨夜才认识，认识的过程，不可言说，那女子，心里有多厌恶他，瘦三知道。
　　瘦三歪了歪身子，神色有些不自然，“没，没有。”
　　瘦三跟着郭后虞，走上逆反这条路，提着脑袋过日子，有今日没明日的。所以，瘦三从不考虑娶妻。
　　瘦三年纪不小了，以往是汇花楼的常客，瘦三从不沾染清白女子，素来银货两讫，就是担心，万一哪天死了，不亏欠人家姑娘。

　　如今否极泰来，安定下来，瘦三也该正经娶亲，收一收以往浪荡性子，踏踏实实过日子。
　　郭后虞道，“今晚，我去存悠那，让她帮你物色一下，多挑几个，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多挑几个，就不必了，若能得她一人，瘦三就知足。
　　瘦三担心，皇后娘娘替他物色女子的事，传到那女官处，那女官更对他避之不及，昨夜还不许人姑娘嫁人，他隔日就琢磨娶妻，心里不得骂死他。
　　他往人家姑娘肩头刻字，耽误人家终身，转头，自己相看女子，这哪行。
　　瘦三难得心虚，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竟有些胆怯，“回头再说吧。”郭后虞笑笑，瘦三不再抵触娶亲就是好开端。

　　瘦三惦记卿来的伤，说来奇怪，往卿来背上刻字时，他没有下不去手，可是，刻字期间，卿来一直忍着，生怕喊出声音，吵醒了另一个女官。
　　说实话，忍住刀伤，闷声不吭，这般韧性的女子，着实让瘦三刮目相看，在瘦三的认知里，女子都娇弱，卿来，让瘦三见识到女子刚强的一面。
　　他的心，突然就转变了。他很想见一见卿来。

　　可是，瘦三今日再没有理由，留在宫里，快到午时，瘦三出了宫门。
　　卿来侧身躺了一夜，以免压到伤口。今早，卿来担心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特意用了粉遮盖。
　　卿来脸色有些苍白，可她依然尽职尽责的当差。
　　下值后，卿来托人找了伤药，回到屋里，她特意看看四周，没人，这才关了门，上药。肩头的伤，过了一夜，已经不再往外沁血。

　　兰晓走丢，一夜未归，在宫里，连点浪花，都没有激起。茹嬷嬷倒是往枯井处悄悄的瞧了一眼，看死者的衣裳料子，是前朝低位宫妃。
　　慧夫人如今，正想法子，攀上郭后虞，实在不宜节外生枝，宫里死了人，多么晦气。茹嬷嬷就当没有发现这回事。
　　茹嬷嬷跟慧夫人提了一嘴，慧夫人也觉得晦气的很。人什么时候死的，她不知道，她宫里看押她的侍卫刚撤走，就死了人。
　　她让茹嬷嬷弄清楚死者身份，本想让茹嬷嬷找人，悄悄拉出去扔了。

　　慧夫人被关在自己宫里，不能出宫门，存悠放话，请各族尽快进宫，接回自家女儿，乾祐帝的前朝遗孀，不宜继续留在宫里，因此撤了侍卫，不再关押慧夫人。
　　慧夫人心里极其不服，存悠那么低贱的出身，竟能左右她的去处。
　　虽然心里不服，慧夫人收敛了些，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她是废帝的女人，地位处境远远比不上存悠。
　　慧夫人虽然心里明白，但是，她一向被捧着惯了，骨子里瞧不起那些低贱粗鄙的人，滋润日子久了，她似乎忘了，这世道，早就变了，不是前朝执掌了。
　　郭后虞压根没想起她来。
　　存悠想好了，既然慧夫人自谋生路了，那便先从慧夫人这里开始，存悠让信使最先送信去慧夫人母家，让他们派人来接慧夫人出宫。
　　慧夫人听到消息后，气的差点背过气。
　　无能为力的得知旁人处置自己的去处，慧夫人认清了残酷的事实，诛心的很。
　　慧夫人当即改了主意，让茹嬷嬷将那死尸，丢到赏景池去，给存悠天天堵，让她忙着查死因，腾不出手送走慧夫人。

　　慧夫人她的母族，数百里之外，来回送信，也要半月才能到，存悠一个出身低贱的村姑，不仅关押她，还拿她开刀，让家族赎回，且等着看！
　　慧夫人算定，郭后虞不会将乾祐帝的宫妃屠杀。
　　几日前，宫里的烧杀抢掠，那时，她的确害怕，盼望出宫。郭后虞攻占皇宫之后，拿宫里的珠宝女人犒赏属下，几日的放浪形骸而已，犒赏打了胜仗的将士们，宫里前几日的情形，再平常不过。
　　可是，几日的抢掠过后，郭后虞不再纵容将士们胡作非为。
　　宫变这样的动乱，不可能经常发生，现下稳定了，郭后虞不会顶着暴虐的名声，再造杀戮。
　　性命能保住，其他的，都不是问题，慧夫人想通后，淡定的静候，看存悠能折腾出什么新花样。

　　前朝这些靠着裙带关系入宫的女子，大都是家族中出色的女人，才会送入宫中，能给家族带来荣耀，且大都是嫡女，本来，乾祐帝死后，家中有女儿在宫里的就担心，郭后虞对这些前朝遗孀，如何处置。
　　送去守皇陵，或者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万万没想到，郭后虞竟纵容他的通房丫头，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三千担粮食，倒是不多，只是这口气，实在憋屈，跟吞了苍蝇般，薨逝帝王的女人，接回来还能如何，发还归家后，谁敢娶，莫说明媒正娶，便是纳妾，也不敢，谁敢冒天下大不晦！

　　只能养在家里，直到老死那日，再也不能替家族带来荣耀。
　　可若不赎，乾祐帝遗孀，会被送往何处，或者秘密处死，自己娇养多年的女儿，岂能看着她等死。
　　此时，还有吃观望态度的，郭后虞的态度不明，接回家，怕郭后虞猜忌，说这些世家，心里还想着旧主，不接回来，心里不忍女儿吃苦，宫里可是吃人的地方，这些失了靠山的女儿们，只能任人拿捏。
　　实在为难，尤其是府中有待嫁姑娘的，尤其慎重！

　　今早，有人回话，赏景池边，发现一具女尸，模样已经看不出来，看穿的衣裳，是前朝低位嫔妃。存悠直接让人拉住去埋了，连问都没问。
　　慧夫人听到消息，惊讶极了，宫里死了人，那小门小户出身的存悠，怎会连问都不问。
　　存悠并不是不闻不问，就命人将尸体拉出去埋了，她私下让人查了，死者名叫兰晓，是魏州的女子，存悠心里顿时转过一个熟悉的人，瘦三也是魏州人，恰好，前几天，瘦三常在宫里，找郭后虞商议事情。

　　存悠不想详查，乾祐帝的女人，死就死了，况且，兰晓是魏州人，进宫后，一直不如意。
　　魏州城破了，瘦三带兵攻的城，若因一个无足轻重的乾祐帝女人，查到意外的事情，便不妙了。存悠对外放话，说那女子，失足落水而亡。
　　此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久久等不到京城权贵世家，接回乾祐帝的女人，存悠吩咐，每日只送一餐，如此两日，这些高位女人，纷纷写信，向母亲求助。

　　位分高的女子，等着家族送粮食赎回，反倒乾祐帝低位分的女子，率先离宫。
　　这些低位女子，本就没甚势力，乾祐帝生前，并不得宠。低位分，在宫里的用度也严苛。说煎熬着度日，也不为过。
　　存悠体谅这些位分低的女子，若家世甚好，进宫后家里帮衬些，在宫里不会过得太差。
　　可怜了那些家世平常的女子，没有强大的家族支撑，也没能得乾祐帝另眼相待，活的挺艰难。

　　高位妃嫔向母族求助的信，存悠特意命人快马加鞭的送出去。
　　如此过了半月，乾祐帝的女人，走了大半。也有家中无人来接，自己愿意离开的，存悠不欲为难，每人给了二百两银子，放出宫了。
　　实在无处去，不想走的，安置在香螺寺，虽然每日食素，但日子也算安稳。
　　存悠尽快安排这些宫妃出宫，以免旁生枝节，再出现自荐枕席的丑事。
　　听闻后宫中，低位分的女人，还有得了二百两银子离宫的，这些高位女人，要气死了，一样的乾祐帝的女人，有的出宫得银子，她们出宫，还要交三千担粮食。
　　这就尴尬了，平日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娘娘们，现在翘首以盼，只等家中来接。送她们进宫时，抱着多大希望，现在接回家族，心里就有多么绝望。
　　不用人提醒，自己也明白，即便归家，处境也很尴尬，简直让人吞了苍蝇般难受。

　　乾祐帝跟郭后虞之间的杀子深仇，高位宫妃都叫去了，曾亲眼所见，郭后虞襁褓中的儿子，就死在她们眼前。
　　乾祐帝死后，这些曾经得过宠爱的女人，每日战战兢兢。
　　郭后虞的人抢掠时，她们也曾害怕，紧闭宫门，几个高位宫妃，沾了李太后的光。
　　位分高，有资格求见太后，这些高位宫妃，听闻李太后跟郭后虞里应外合，杀了乾祐帝。郭后虞攻破皇宫，这些人哪敢指责李太后，进了李太后宫里，再不肯出去。
　　一直窝在李太后宫里，躲过一劫，没想到，日子安稳下来，等待她们的，竟是被接回母家。
　　接回去之后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知情人明白乾祐帝和郭后虞之间的仇恨，这些曾经是乾祐帝的女子，唯恐落在郭后虞手中，得个惨烈的下场。好在，郭后虞下令，停止滥杀，她们久久悬着的心，才好些。
　　郭后虞接了存悠进宫后，并没有为难折辱这些女子，反而发还归家。
　　用三千担粮食接回家族，都快成了笑话。
　　说实话，好几个大族，并不准备接回来，掌家男子思想封固，他们宁可女儿死在宫里，也不想接回来，宫变的几日，女子不管遭受了什么，都足以让家族蒙羞。
　　宫里高位宫妃，可不知道家中父辈心里的想法，用尽人脉，写信让家族接回，并且，说存悠只让人每日送一餐。
　　如此一来，几日功夫，乾祐帝高位份的女人，都被接走了，毕竟，百年大族，实在丢不起，女儿被饿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