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咫尺》水煮红虾

42、心意

　　什么叫因祸得福？
　　或许现在就是。
　　琴芷嫣迷蒙之间，感觉自己被轻轻放置在软榻上，先前抱着她的那人似乎在耳边轻轻对她说了句什么，紧接着手腕便像是被什么人碰了碰，只是还未等她蹙眉闪躲，片刻间便又离了去。
　　然后她就依稀听到什么“皮外伤”“内息损耗”的词句。
　　言简意赅，倒像是某位南山主的风格。
　　回想到昏迷前隐隐听到的厉尘澜叫人传唤顾晗光的只言片句，琴芷嫣稍稍放下心来，稍后便感觉嘴里像是被人塞了什么丸药，以药丸的清香滋味来看，倒像是九转丹。
　　宁弃升仙途，不舍九转丹。厉尘澜居然肯将这种珍稀的丹药赠予她？难道女魔头……又对他实施什么勾引计划了？
　　琴芷嫣心下一酸，不多时便醒转过来。只是这一次，心中的苦意还没完全消化，便见榻边那个熟悉的身影先行凑了过来，握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琴芷嫣一瞬间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却生生忍住了。她乖乖任由路招摇将自己揽在怀里，甚至还有些眷恋地在那个久违的怀抱里轻轻蹭了蹭，听着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子对自己的毫不掩饰的关切。
　　“那个柳沧岭，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过了很久，她听见路招摇突然如此问道。
　　若无要事，路招摇怎会有闲心关注旁人，何况她一直都不怎么瞧得起柳沧岭。此次骤然提起，莫非是这一次没人来得及为柳沧岭求情，那人竟是出事了？
　　琴芷嫣的心突然一揪。她虽因父仇和路招摇的缘故不愿再与柳沧岭有过多牵扯，但若那人真的死于非命，心中仍是难免悲痛的。
　　路招摇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琴芷嫣有些心酸地闭了闭眼，在她怀中道：“好歹是一起长大的，纵然没有男女之情，也不好见死不救。可惜……”
　　可惜什么，她没说完，路招摇也没有继续探究下去的心思。只不过仍难免在心里发问，真的只是这样吗？
　　路招摇还是不太相信这个说辞，依初见时与柳沧岭的交锋看来，这两人之间绝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故旧关系，至少柳沧岭待琴芷嫣的情谊绝不清白。不过若是按照芷嫣的倔强性子，因为杀父之仇而闹掰断情，倒也说得过去。
　　她暂且放下心来，同琴芷嫣道：“放心吧，厉尘澜已让顾晗光将他医治好，丢出尘稷山了，命姑且是保住了。”
　　“那就好。”
　　琴芷嫣淡淡一笑，而后又听到路招摇略带不爽的声音，“柳沧岭的问题解决了，那我们不妨讨论一下别的问题。先前我怎么跟你说来着？不要逞强，不要硬碰硬，怎么，一对上袁桀就全忘了？明知他对宗门人士痛恨至极，为什么还要傻傻地跟那个老家伙硬拼？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担心你！”
　　琴芷嫣没料到她要说的是这些，一时间怔愣在了原地。路招摇将她从怀里捞出来，扶着她的肩膀继续数落道：“就没见过你这么倔的，打不过就不要打啊，干嘛这么拼呢？袁桀那个糟老头，比你我加起来的年岁都大，打不过也不丢人，为什么非要硬着头皮上呢，莫不是之前在他那里吃的亏都忘了？”
　　听着她一句句的诛心之言，琴芷嫣咬了咬唇，心中积攒许久的委屈不忿等情绪纷纷涌上心头，许久才颤声道：“我只是，想帮你……”
　　难道这也有错吗？
　　难道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还要我眼睁睁看着厉尘澜在你面前出尽风头，再一如前世那般将你的心夺走吗？
　　我做不到。
　　见她的眼圈开始泛红，竟是难得的示弱模样，路招摇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平日里从没见琴芷嫣哭过，还以为对方是个多冷情的性子，没想到向来淡然的人，现下竟也被她的一番话骂哭了。
　　果然还是自己的言辞太犀利，伤了她的心么。
　　路招摇重重一叹，本来攒了满腹的情绪也被迫终止。本想握一握琴芷嫣的手以示安慰，但见她眼中星光点点，还是难免心软了几分，抬手为她揩去眼角泪花，温声道：“你想帮我，我当然乐意接受，但若这帮法是基于你受伤的前提，我情愿你袖手旁观。”
　　话说到这里，路招摇突然被自己肉麻到了。回想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何时对人说过这么肉麻兮兮的话，即便是视之如妹的十七，最多也只是拍拍头安慰一下。如今遇上琴芷嫣，可算是把这些年里做过的没做过的事都做遍了。
　　可惜那个傻瓜还不领情，真是，她路招摇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路招摇这样想着，突然就有些恨铁不成钢，又见琴芷嫣已经平复了下来，便想把自己的手收回去。虽说她路招摇生前臭名昭著，但怎么说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从未跟什么人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如今掌心下是女子细腻光滑的皮肤，又被眼眶红透的琴芷嫣这样目光专注地看着，总觉得自己像个辜负了痴慕者真情的负心汉，怎么着都有些怪怪的。
　　她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脸去，心中暗自苦恼起自己不知已经歪到哪里去的心思，然而这时，沉默良久的琴芷嫣却突然伸手覆在她手上，不让她离开。
　　琴芷嫣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又不失女儿家的柔软。这一点，路招摇一向是知道的。可她竟从不知这双手的爆发力竟也与外表形成了正比，在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不寻常的力度时，她挑挑眉，望着对面那女子，虽然一语未发，却已胜过万语千言。
　　琴芷嫣一向看得懂她的眼神，此时尤甚。作为一个体贴的答疑者，面对路招摇的疑惑眼神，她自然要给出一个答案。
　　于是这一次，她难得鼓足了勇气，在路招摇几乎要化作实质的不解目光中，轻轻凑上前，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路招摇堪称惊愕的眼神她不是没看见，但现下，却是无暇顾及了。
　　二者双唇一触即分，琴芷嫣抿抿唇，似是想要通过这个动作留住唇边与路招摇相关的淡淡气息。然而她也清楚这样根本留不住什么，于是，空气僵持片刻，她终于壮士断腕般地，说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
　　“……我想帮你，是因为我很在意你。”
　　所以，你想要尽早征得北山主的帮助，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所有的筹谋算计，我心中自有数，不会真的天真到去做那些力所不及之事。
　　“你关心我，我很开心。但是，也请你不要再将我当作什么易碎的瓷器，我真的，已经足以成长到与你并肩的地步了……”
　　所以，还请你今后牢牢守住自己的心，不要再被厉尘澜勾走了，好么？
　　就当是给我一个机会，成全我多年痴心妄想的机会。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