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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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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宁兮稳住身形,向那火红一团望去,见是只漂亮的狐狸,周身火色皮毛,葡萄似圆溜溜的眼睛,还有水润的鼻头,着实灵动。
只是看着这动物,她忍不住想起贵妃宫中看见那群狐狸,暗夜中很是骇人。
“最近京中有关狐仙的说法人尽皆知,你便一点都不忌讳的,还敢带着出门。”
那人爽朗笑两声,“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只能来这里讨酒喝,顺便等个人来。”
“原来如此。”
蒋宁兮笑笑,不准备答话,正要离开,男子再次开口,“姑娘最近似乎劫难未完啊。”
“听你口音,似乎不是畴甄人。”
“前月刚入京都。”
“那你认识我?”
“梧桐郡主芳名,在下早有耳闻。”
她这才认真打量面前男子容颜,蒋宁兮见惯这话本中的绝色,眼前人虽生得端正,五官并不精致夺目。他身上最让人注意的,便是那股亦正亦邪的气质。
完全未知的一个人。
又是未知。
蒋宁兮很讨厌这种感觉,此时眼前人说的这些,就如同周昀绛当时对她说那番话时候一样,好似他们对自己了如指掌,而她却懵然不知。
“虽不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可世间相见便是缘分,你实在不必说这些话来吓我。”
“郡主装扮很是素净。”
这几日,蒋宁兮不曾盛装,头上只带一支银簪子,便是季清秋赠予她的那支。
“是啊。”
“这支簪子很是好看。”
“多谢。”
“你大概要小心了,接下来的一次,若应对不得当,只怕是要丧命呢。”
他端起碗,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之后望向蒋宁兮,眼中并无善意,他用手拭去洒在下巴上的酒水,又顺手向下一甩,散出的酒气熏得那只小狐狸皱皱鼻子。
“这样啊,多谢告知。”
她转身再次要走,那人也不再阻拦,将酒杯放置在桌面,声音明朗,“我劝你现在就从这条路折回,不然你会后悔的。”
蒋宁兮脚步微顿,“既然是后悔,那便是在意的事情,既然如此,早点知道真相也好。”
“这样的说法很是特别,我还以为你会说偏不听我的话呢。”
她不再接话,迈步向前。
一路向前去,目之所及一片积雪,是白茫茫天地,连天边太阳都蒙上曽茫茫,光芒不如平日那般耀眼。
她心是七上八下,今日所见之人身上谜团重重,可他对自己的事情所知甚多,蒋宁兮不免在心中猜测,他口中的令人必定后悔之事究竟指的是什么。
就连眼前景象也转变起来,似乎变化莫测,充满变数。
远处有马车行驶而来,车轮滚动响声不大却也惹人注意。她向那端看去,唯有一个马夫在外面驾车,蒋宁兮心却如同跌落谷底。
她还没有走出多远,脚下唯有这条路,所通之处实属偏僻,若去皇宫,也是要绕上好大一圈的,且两者都必然经过刚才那卖酒摊。
这时来此,应该就是方才那人所等待的。
眼前马车,驾车人,都不是蒋宁兮熟悉的,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坐在里面那个人,就是男子所说的会令她后悔的所见。
蒋宁兮站在道路中央,看着马车将近,不曾挪动半步。
她听见马夫骂骂咧咧,马儿嘶鸣,随后马车便在面前不远处停下。
“你不要命了!”以及一些不太好描述的怒骂词汇。
她打量马车车身,只是普通木质,没有什么珍稀材料应用。
“怎么回事?”
慵懒声音自里面传出,听起来几分漫不经心,听声便知那人从容优雅模样。
她脑海中立即浮现他的面容。
马夫还在骂着。
蒋宁兮微抬起下巴,“季清秋,你下来。”
马夫不再说话,此时只有风吹动马车帘子,安静极了。
片刻过后,有人在里面掀开帘子,露出面容,可不就是她心念的那张容颜。
“郡主,你怎么在这里?”
他嘴角勾起笑,一如记忆中模样。
“这话也是我要问侯爷的。”
季清秋起身,从马车中走出,马儿连带晃动,他脚下有些不稳,马夫搀扶他下来。
“随便走走罢了。”
他向她身边走过来。
蒋宁兮素服,头上唯有他赠予的那支簪子。
季清秋目光在她发间停顿片刻,瞳孔轻颤,随之转而注视她的眸子。
“我答了郡主的话,你却还不曾告诉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说着,他含笑,只是目光向远眺望,一直望进她身后街道深处。
“与侯爷一样,不过这随便走走,却让我撞见不得了的人,你猜猜是谁?”
他微眯眯双眼,“是谁?”
“一个带着狐狸,又对我了解的人。”
后面似乎有人走来,在这四周安静之中,鞋踏在雪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看来我来的不巧啊,侯爷既然在忙,那我们改日再会吧。”
蒋宁兮听得熟悉声音,回身去看,见先前遇见的男子站立在身后转角处,他将披风合的严实,怀中鼓出一团,想来是将狐狸抱在怀中。
季清秋没答话,那人并不在意这些,直接向前与他们两人擦过身去,径直离开此处。
“他说他是来等人的,他要等的人便是你吧。”
“是。”季清秋轻叹口气。
“你与我说过的,函商术士是为他人办事。”
“这话我没有骗你,林贵妃知晓所有,她应该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你。”
“我一直以为是父皇操纵,原来是有人引他入局。而这个人,果然是你。”
季清秋沉默下来。
他什么都没有解释,蒋宁兮就当他默认。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侯爷心中,算是个特别的存在,原来也只是个棋子。”
蒋宁兮摘下头上簪子。
“静养的这几天实在不好受,整日里担惊受怕……好不容易自由活动,却发现林氏亲人伤的伤死的死。”
她抬眸看他神情,依旧是从容优雅,那般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曾落在他眼中。蒋宁兮从前喜欢他这样气质神态,可现在却是十足讨厌。
蒋宁兮本想将簪子掷在地上,可又怕陷进雪中寻找不得。
她上前一步,将簪子塞回他手中,“这是你口中重要之物,既然重要,日后要留心赠予,不要所托非人。”
他手指很凉,与簪子的冰冷相近。只有片刻接触,蒋宁兮还是记住他手上的温度。
蒋宁兮塞回簪子,还未来得及退原位,便被他伸手捉住手腕。
他手掌温度刺痛她手腕灼热肌肤,他握紧她手腕后向自身处拉扯。
她退回步子只迈出一半,便被强行改变方向,她被拉扯着向前,步子踉跄,几乎将整个人撞进他怀中。
两个人距离拉近,她需得抬头才能望到他面容。
蒋宁兮看他睥睨自己,眼睛隐在睫毛投下的阴影之下,无法看清那双美丽眸子中都藏有什么情绪。
哪怕看不懂,她也眼神坚定与之对视。
他的呼吸并不平稳,其中掺有波澜。
她只感觉到手腕被人大力捏紧,致使她被紧握的那只手无法用力,也微微生出麻木之感。
“蒋宁兮,你便信了那人的话。”
“我方才是在问你,可你一句分辨都没有。”
从前问他什么,季清秋都是一副他心中有数却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或许是不能、也或许是不愿与她多说。
此情此景,她是在期盼他的解释的,几乎是在用决绝逼他给出一个解释。
只是眼前人依旧沉默。
“你说的是‘果然’,你先前就对我有所怀疑。”
“在这种档口,季侯爷是要与我咬文嚼字吗?”
她又道:“还是说侯爷辩无可辩,只能在这些字眼上与我说嘴。”
“郡主觉得呢?”
他是反问一句,更叫蒋宁兮心中激昂。
“我的狐仙之名,当真拜侯爷所赐。”
“在郡主的眼中,我的情意虚假至此?”
“你比我清楚。”
季清秋似乎不可置信,手上力气渐消。她扭动手腕挣脱他的桎梏,准备以洒脱之姿离开。
可他反应极快,几乎是她脱离后的片刻间,季清秋的手抓住她的胳膊,再次禁锢住她的行动。
“是真是假,郡主很快就能得知。”
“侯爷说的,便是那男人口中的,‘若不仔细应对,恐怕会丧命’吧?”她再次对上那双眼,“若是如此,我当真得谢谢侯爷的情真意切。”
“请郡主拭目以待。”
眼见着季清秋手上一扬,素银簪子落进雪中。
即将融化的松软雪堆向下,掩埋簪子落入的全部痕迹。她目光追随簪子轨迹,眼看着洁白又平整的雪面,便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手臂上的力气还没有卸去,蒋宁兮不想与他再纠缠下去,伸手解开斗篷,再顺势抽出胳膊。
斗篷滑落,冷意瞬间取代周身温暖,她也在这刹那功夫间向前迈出脚。随后,便是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
一路上,蒋宁兮思绪万千,归根结底,都是在思考她在他眼中究竟是什么。
她想,她若是有心爱珍视之人,则不愿让他伤心。这大抵是人之常情。
可季清秋为她冠上狐仙之名,林氏遭遇劫难。他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