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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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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宁兮咬牙强忍疼痛,感觉到眼角有清凉一行滑落,还带来浓重血腥味道。
耳边蒋苏霖爆发出尖叫。她朝那边定睛一看,只见原本晕过去的蒋苏霖醒过来,此时正捂着右手手臂在地上打滚。
见蒋苏霖狰狞模样,她心惊,不住呆住。
随后又看蒋苏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下。
身边一箭擦过,将那匹发狂的马射死。
众人凑过来,分别将她们两个搀起来,耳边吵闹得紧,尖叫的、叫太医的……
真正安顿好后,蒋宁兮在一旁看着镜中自己。
方才太医为她处理过,翻开的皮肉被小心切下去,也上了药止血止痛。
现在她对伤口没什么实感,不过是清清凉凉,只是在镜中看着有些骇人,右眼眼角下颧骨处留有一个血坑,血淋淋的。
“郡主,快别看了。”秋琛上来用布盖住铜镜。
她收回目光,见秋琛心疼得神色。
蒋宁兮想,这张漂亮的脸,梧桐郡主引以为傲的容颜,如今有了瑕疵,她该愁容满面才是。
“是啊……”蒋宁兮感慨声,“左右日后都要留下疤痕,看与不看有什么意思。”
秋琛张嘴,又长叹口气。
“蒋苏霖怎么样了?”
“手臂骨折了,太医为她正骨呢。”
秋琛提起蒋苏霖,没个好气。
“我就不明白了,郡主,你为何非要去拉那一下?”
蒋宁兮也叹口气,“我想着或许父皇会对我改观呢……”
其实这是完全没有的事。
秋琛又叹气。
蒋宁兮不说话,撑住下巴望着桌上茶杯出神,不免愈发寒心。
倒并不是为了这张脸,却也是为了这张脸。
不是为她日后面容有缺,而是为她被什么所伤。
她是仰面摔倒在地,所以伤处几乎都在后背。
而她眼角,是被蒋苏霖手中那支簪子所伤。
金属刺伤的感觉太过特别。偏巧,她从小与兵器暗器打交道,究竟是被簪子还是枝叶弄伤,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若不是蒋苏霖下手不稳,那么现在被包起来的就是她的右眼。
蒋宁兮伸手不是为感动蒋苏霖,只是下意识就行动,可救回来个白眼狼,心里还是膈应得要命。
若是她不曾伸手,便不会被毁容,也能送蒋苏霖一段好的去处。可当真如此,她也不会发现,那是只无可救药的白眼狼,或许当蒋苏霖真有个万一,自己还会后悔得要命。
一时之间,蒋宁兮不知自己该庆幸,还是该后悔了。
“郡主。”门被敲响,与此同时,一声清亮的呼唤传入她的耳朵。
蒋宁兮向门口望去,便见那干净的人端正站立。
“周先生?”
她是疑惑,听到秋琛几乎是欢呼般的声音,“周先生,你可算来了。”
蒋宁兮心中一转,已有了大概的猜测。
想来这种崩溃时候,也只有周先生能劝住梧桐郡主。
“我听太后说起,便赶忙来了。”
也便是说,太后与秋琛眼里,她还是梧桐郡主。
既如此,也必得配合表演。
“究竟那马到底为什么会发狂,他们可查清了?”她说这话,一边用手轻覆盖住伤处,一边别过身,用无暇的那边对着他。
声音委屈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般。
“是查出来了位马倌,错喂了不该喂的东西,陛下已经赐死那人,株连三族。”
蒋宁兮皱眉。
她猜想,叫马倌下手那人究竟许诺什么样的好处,才能叫马倌冒这么大险。
那匹发疯的马怎么到蒋苏霖手中……
不会又要扣在她头上吧?
她长叹气,只觉得烦闷,从未哪一天觉得周遭事情这般多。
“郡主别太过伤感,虽说脸上有个疤痕,却也丝毫遮掩不住郡主容光。”
蒋宁兮神情恹恹,只缓缓点头,算作回应。
“郡主定知道塞翁失马。”
“或许会因祸得福吧,希望如此。”
“郡主心中所念,此时对你来说,大概是好事。”
如他人一般,周昀绛的声音干净,这句话他说的清楚,蒋宁兮听得却迷糊。
迷糊片刻,她回味一遍他话中内容,忽然打个寒颤,身体也下意识坐直。
她抬眸凝望他澄澈的眼,想要在其中获得什么,只是那双白水般眸子,干净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周昀绛知道什么?
“好事?”她低声重复,同时也在心中过上一遍。
她不想嫁去邻国吗?
或许是她草木皆兵了?
周昀绛笑起来,眼中清明,没有什么复杂情绪。
蒋宁兮心中立即否定自己猜想。他是周先生,怎么会不懂。
娶妻娶贤,娶妻方才看貌。哪怕寻常人家的婚事,容貌都并不是重中之重,更何况两国联姻。
她抿唇。
“只盼着郡主不要过于看重容貌,美貌终有一天要逝去,别太过执念。”
这话在她心中转上一圈,又是循环上几遍。
蒋宁兮大概明白他口中的“塞翁失马”从哪里说起。
“郡主从小就聪明,便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收笑,“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蒋宁兮起身,向他行礼,又道:“秋琛,去送送。”
他们出门去,她几乎失去支撑力气,立即跌坐在凳子上面。
这绝美容颜是梧桐郡主引以为傲的,也当然是极其在意的。
如此说来,毁容倒是个极好的借口。
容这伤疤养上一段时间,该准备的准备好了,自己就可以以毁容为名立遗书。不必去想办法伪造成意外,也算是因祸得福。
只是,周昀绛如何知道她的心事?她不寒而栗。
她止不住长叹口气,忽听听门外慵懒声音响起。
“郡主为何叹气啊?”
这声音熟悉,她不用去看也知道是哪一位大人。
蒋宁兮别过脸,不想理他。
只是季清秋上前,自行走到她身边,他抱着自己肩膀,又用手摸自己下巴,至于他的神情,自然是一番审视。
“呦,郡主这伤上比我想的严重。”
蒋宁兮抬头瞪他眼。
“只是你为何要救她?”
“不知道。”她别过去脸,不去看他。
“郡主不必闪躲,这样其实很好看。”
“说我现在很好看的,恐怕只有侯爷一人吧。”
她故作伤感,总要为日后假死做出预告。
“若是留下疤痕,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若是当真留下疤痕,也算好事。”
“好事?”
季清秋向前倾身,拉进两人距离。蒋宁兮抬眸便能将他根根睫毛看的清楚,想来自季清秋眼中,更是如此,包括她面庞所有的细节,也同样包括那块骇人的伤痕。
眼角下那处伤口,便是她自己远远看着都觉得害怕,更别提季清秋这样距离看到。
她不想吓到他,忙向后抽身闪避,只是季清秋并不给她机会,他随她幅度向前,保持两人之间距离不变。
“郡主原先的面庞干净,却少了点睛之笔,若它结疤,便如同泪痣一般,岂不妙哉?”
蒋宁兮站起身,愤愤向他,“你净说些坏话,平常女子面临毁容,哪有盼着留下痕迹的!”
他却加深笑意,“这事发生在他人身上才是毁容,在郡主身上,不算。”
“我乏了,侯爷请吧。”
她表现出不想与他继续交谈。
“郡主这便是偏心了,方才周先生说因祸得福,你还感谢他来着,怎么到了我,你便让我走?”
蒋宁兮皱眉,“季清秋,你堂堂正正个侯爵,怎的不学好,偏偏学偷听墙角?”
“郡主可不能这样说在下。”
季清秋忙摆摆手,缓缓向后退一步。
蒋宁兮见他远离,又坐下去。
“是周先生来的不巧。”
“?”
“谁叫他就赶在我之前,我不是有意要听的。”
“你是来看我热闹的?”
“当然不是,是来关心郡主的。”
“仅此而已?”
“那不然呢?郡主是有什么期待在下做的吗?”
秋琛向前,走到两个人中间,为蒋宁兮倒上杯茶。
“最期待的,便是侯爷早点离去。”
她大概清楚为何季清秋要来这趟。
这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还要去观察他目的如何。
这还在皇宫中,季清秋在此逗留时间越久,在别人眼中他们的关系就越暧昧。
“既然郡主如此说,那我也只好从了。”
蒋宁兮起身,向里面走去,“恕我身体不适,便不送侯爷了。”
秋琛上前去,送他们离开后,小心将门掩好。
待秋琛回来时,蒋宁兮已经在床上趴好了。她将脸埋在被子下面,只为不让秋琛看到她神情。
她还沉浸在周昀绛的话中,自是持续震惊,恐怕一时半会很难哭出来。
“秋琛,你先出去吧……”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同时透露出无尽伤感,
“我们在这待会,就回府上吧。”
“是……郡主……”
秋琛又要说什么,只是被蒋宁兮立即打断。
“我现在很累,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秋琛只好将话都咽回去,再小心翼翼退出门外。
在蒋宁兮闭目思考时,她听见那扇门被频繁轻推开,还有极细微的布料摩擦声音,一切都是不想惊动她的表现。
想来是秋琛担忧她会做什么傻事,于是频繁进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