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养成精》一梦生泽

1、第一章 收养合同

　　徐婉漠看着挂了电话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才打量了第二眼。
　　一个成年三十多岁的成年男性，西装笔挺带着细框眼镜，夹着眼熟得不行的通用款公文包，带着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虚伪客套坐在他正对面。显然不是她这次主要见面的目标对象。
　　那么另一个？
　　徐婉漠目光挪到另一侧，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微胖的圆脸带着还没褪去的婴儿肥，脸上有着青春期男孩特有的油光和青春痘。看到她看过来，一脸不驯服的表情瞪了过来，仿佛自己欠了他几辈子钱似的。
　　哦豁？
　　看来很不满嘛，很好，意见一致了。
　　徐婉漠对着那个正打算对自己说话的西装男摆了摆手，摸出电话快速拨出一个号码，对面响了好一阵子才慢悠悠地被人接了起来：“喂，小婉啊。”
　　徐婉漠微不可查皱了皱眉头，随即扯出一个非常职业化的笑容：“洛姨，是我。”
　　“诶呦，小婉啊，”对面那个声音又嗲又亮，隔着电话都能听得清：“都说叫我洛姐就可以了嘛，我们也没差多少岁，不要叫得这么生分。”
　　徐婉漠想了想两人大概隔了眼前这个“小孩”辈分的岁数，决定不去计较这个问题，继续道：“洛姨，我见到你说的‘小孩’了。”
　　她声音平淡无波，对面倒是听出了一丝不妥：“哎？婉婉啊，你们见到啦，是个不错的孩子吧，也真是个可怜人呐，现在就交给你我才能放心点。”
　　“洛姨，我不太放心。”徐婉漠吸了口气：“你说是小孩，我不觉得一个在法律上已经能承担部分刑事责任的年纪的少年人可以称作小孩。”
　　她话音落下，对面那西装男面上就抽了一下，那少年本来憋着一口气听到她这话手往桌上一拍，正要说什么，又在徐婉漠平静冷淡的眼神里泄了气，颓丧得往后一靠，倒是没了先前的气势。
　　“婉婉啊，”对面的李洛洛听她口气不善，终于换了个软和的态度，变着法子道：“你看，这孩子现在没人肯收留，我本来也是看他可怜，想着答应了就答应了，没想到吧，你爸爸就是个小气的。只是这之前就答应好的，实在没法子推脱了。”
　　李洛洛说到了徐婉漠的父亲，倒是让她沉默下来。电话对面便乘机道：“其实你想想，这也就等于多打一份零工嘛。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不也当过家教吗？一样都是小孩子，一样的啦。何况就三年，多一个人就多口饭，顺便帮他补补课。这么高的家教费现在也不多的呀。你前阵子不是还说有点缺钱吗？”
　　徐婉漠沉默了，李洛洛最后那句“那么高的家教费现在也不多”确实打动了她。作为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甚至还没来得及搬出学生时代租的公寓就已经被公司压迫到没日没夜赶稿的社畜，徐婉漠确实很缺钱。她想做的事情挺多，但前提是要有钱，没钱一切免谈。而作为一个独立生存了六七年但近期才真正体会到社会压力的新晋社畜，她确实如李洛洛所言，很缺钱。
　　所以最后她也只回答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行了，”徐婉漠放下电话看向对面两人：“我是徐婉漠，李洛洛是我继母。”
　　按照李洛洛的说法，这个“小孩”是她表姑奶奶家三叔的孙子。徐婉漠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心里掰了半天关系，最终还是折戟在现代人亲缘浅薄的意识下，没理出个头绪来。倒是李洛洛熟悉了这种情况，自己解释了一番：“其实也就没什么关系了，我表姑奶奶都跟我隔着三代远了，就是老家喜欢把亲戚关系挂嘴上，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算哪一门亲戚了。”
　　徐婉漠懂了：远亲，一表三千里的那种。
　　不过显然，这个一表三千里的冲击力远不如徐婉漠“继母”这个词带来的杀伤力大。对面两人不仅那小孩愣住了，连那西装男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如果你觉得这不符合你们合同上的收养条件，”徐婉漠之前已经从李洛洛那边了解了个大概，直言道：“我想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那个西装男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面上露出几分难色，看了眼身边的男孩。本以为这次又要就这么算了，谁晓得那男生只是翻了个白眼，没了下文。
　　西装男推了推眼镜，对着徐婉漠点点头道：“徐小姐你好，我是游先生的代理律师。徐小姐的情况有点特殊，但也不是不行。”
　　徐婉漠挑了挑眉，这下倒是真的有点意外了。
　　如果李洛洛说的情况没错，那对面这个青春期小男生就是她今天要“收养”的对象：一个父母双亡，被亲戚当皮球踢来踢去，因为未成年不得继承遗产又要防着白眼狼们吞吃家产，急需一个靠谱收养人的小可怜。按照徐婉漠最初的猜想，这小孩是因为没人领养才辗转寻到了远亲李洛洛身上，结果因为自己亲爹那个醋罐子的关系，不想家里多一个“第三者”所以才委托徐婉漠代为照顾。
　　徐婉漠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第一反应确实是同情。一种直白又强烈的感同身受，所以才会脑子一热就答应了李洛洛。何况按照她的想法，小孩依旧寄托在李洛洛名下，自己等同于照顾一个弟弟，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是看到人，她才反应过来两件事：第一，这个小孩真的不小了。所谓照顾三年，其实就是照顾到他满18周岁可以继承一部分遗产。第二，这“收养合同”似乎不是由李洛洛签署而是她自己？
　　徐婉漠有疑问，自然就问了。
　　那律师先是递过来一张名片，这才慢条斯理解释道：“根据游先生和游夫人和我们律师事务所签订的长期合同以及补充条款来看，临时监护人只要满足两个条件就可以了：第一有可靠的人际关系网，第二是游小先生同意。”
　　“理论来说徐小姐是不太合适，但因为徐太太推荐的关系，可以认为满足第一条。”名片上印着一个硕大的隶书“高”字的律师又推了推眼镜：“加上合同本身就很完善，如果确定签署倒是不存在法律意义上的违规。”
　　法律意义上？
　　徐婉漠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
　　“所以第二个条件，”她看向一旁的男生：“你决定呢？”
　　“还行。”
　　那小孩看了她一眼，又仿佛赌气一样撇过头，咕哝了一句。
　　徐婉漠没觉得什么，高律师倒是有几分意外。他点了点头，第一次翻开公文包，取出一份略有厚度的文件，推向徐婉漠，“这是签署前的告知协议，徐小姐请先看完这份。”
　　徐婉漠翻了翻，前面事无巨细的罗列的收养条件的限定，同时每一条的都标准了选择的原因。与其说这是一份合同条款，不如说是一份解释性文件。徐婉漠一目十行地飞速扫着内容，饶是如此，看到后面都有些头痛。

　　解释条款的后面才是详细的收养合同的合约书。合约书的内容简单了许多，确实如高律师所言，标准条件只有两条，剩下的都是备注，至于备注的内容，就是前面那份解释性文件。
　　徐婉漠翻到最后，果不其然看到了公证书。不管是解释性文件还是合约书，都做了公证，公证的时间是今年的二月十四日。她挑了挑眉，这个日子还挺微妙的，但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合约书和公证书的存在，仿佛这对夫妻本身就预见了自己会意外身亡似得。
　　再加上那份解释文件里面将所有的亲戚关系都罗列了一遍，直接阐明夫妻双方的直系亲属和二代内堂表亲一概没有直接照顾这位游少爷的权利，最优先的反而是一个没什么亲缘关系的合伙人，然后是几个远亲，最后是一个基金会和一个托管机构。这种异乎寻常的处理方式，不由得人想到一些阴谋论的设定。
　　徐婉漠在远亲的名单里意外看到了李洛洛，这才明白所谓的“可靠的人际网”是个什么意思。
　　“我想问一下，”徐婉漠翻开名单的这一页，问道：“这些人呢？”
　　高律师并不意外，答道：“前几位是因为游小先生并不愿意，所以不符合条件。”
　　徐婉漠瞥了眼在一旁努力板着脸的男生，面无表情又看向高律师。
　　“剩下的几位是考核不合格。”高律师笑着说出下文：“如果徐小姐在一个月内考核没有合格，也是不能签署正式合同的。”
　　徐婉漠被他提醒，翻到合约书最后一页果然看到了一个备注时限。
　　“我有个问题。”
　　“游先生和游太太感情很好，也很有忧患意识。考虑到他们的工作和日常活动，所以在游小先生出生后就设定了详细的遗嘱，每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会更新照顾人员名单和抚养方式，同时更新合约书内容并做好公证，这不是什么阴谋论行为。”高律师大概是回答得多了，一口气说出来都不带停顿的。
　　“我不是想问这个。”徐婉漠心道虽然这问题我也挺好奇的。
　　高律师眼中闪过一抹意外，问道：“不知道徐小姐什么问题。”
　　“既然有基金会和签署了合约的抚养机构，为什么不直接选择这两项。”徐婉漠看了解释文件的细则，如果说这对夫妻的看护人选择是基于对认识的人的人品考量和能力考虑的，那么同时也保证了自己的小孩有足够的成长空间，未来有能力继承自己的公司。

　　毕竟这对夫妻也算是半个实业家了。说半个是因为游先生属于白手起家，赶上了好政策，又有个超强贤内助，算是颇为顺利地做到了国内500强的程度，但根基不稳，拖后腿的人不少，在业内还没有实在的话语权和引导力。但公司是摆在这里的，资产也是实打实的，要是继承人是个花架子或者败家子，金山银山也不够挥霍的，何况游家还算不得什么金山银山的超大企业。
　　无论是挂钩基金会的抚养机构还是职业经理人和法务部门，看得出游家对自己小孩的未来安排是非常周全的，甚至于可以说是铺设了一条阳关道，只要不是养出一个傻子，也不至于败光家产。
　　但这也正是徐婉漠奇怪的地方，既然都提前安排了基金会体系，为什么非要绕弯子绕到自己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头上呢？
　　“因为游小先生不喜欢。”高律师的答案可谓是简洁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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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三次忙，新坑不稳定，如果觉得好，请努力催一催，催着就有更新了
先谢了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