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放歌》九里枝

10、晕倒

　　“呵。”

　　桑鱼冷笑一声，直接无视了他，转身就走。

　　见她如此果断转身就走，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冲过去拉住了她，“桑鱼！”

　　他叫的急切，怕她挣脱，手里用了大力气，死死攥着她纤细的手腕，“你来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桑鱼：“？？？”

　　她觉得十分离谱的回过头，看他的眼神里不禁染了几分鄙夷，“吴贺南，你未免有点太自恋了吧？”

　　感受到手腕上的力度，她眉心一皱，“放开我。”

　　吴贺南哪敢放，他怕这一放，她就会立刻消失在他眼前，让他再也没办法这样和她面对面说上话。

　　虽然他知道她在哪，可她把他防的死死的，让他连那个酒吧的门都进不去。更何况，他知道那个酒吧里，有个狠角色喜欢她，他惹不起。

　　吴贺南只稍稍松了一点力度，眼睛紧紧盯着她，眼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迷恋，“桑鱼，我知道当初是我伤了你，我错了，这两年我都在忏悔，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如果我当初能勇敢点，如果我——”

　　桑鱼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吴贺南，没想到两年没见，你还是这么虚伪啊？”

　　她眼里满是厌恶，感受到他松下来的力度，立刻甩手挣脱，往后快速退了两步，见他要冲上来，手指立刻指过去：“别靠近我！”

　　吴贺南止住脚步，眼眸里有水光浮现，像是被她说的话刺伤了，他抬手摸着胸口，悲痛不已，“桑鱼，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桑鱼听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嘴里隐隐发酸，在外面暴晒走了半个小时她都没有这种感觉，谁能想到遇见这么个虚伪的货，难受的生理反应比中暑来的都快！

　　她只觉得再多看他一眼就要吐出来，连忙转身就跑。

　　吴贺南见状，立刻追了上去，“桑鱼！你不要跑！！！”

　　桑鱼只感觉自己脑袋嗡嗡响，越跑越没劲儿，可身后的人根本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穷追不舍。

　　她气的白眼都翻不上去了，深吸了口气，不敢想自己要是现在停下来，下场会是如何，只能拼命往前跑。

　　到了拐弯处，她刚转过来，就看到前方有道熟悉的身影，那条穿着灰色运动裤的大长腿在人群里，实在是有点显眼，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了声，“岑江！”

　　喊完，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跑到极限，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她嘴里不断泛着酸水，就在她要撑不住，感觉自己随时会倒下的瞬间，面前忽然吹过一阵风，眼前有道模糊的白影，随后，在她彻底脱力前，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桑鱼！”

　　同样是叫名字，但这一声，她只感觉到满满的安全感。

　　她费力的睁开眼，一眼便看到那双再熟悉不过的丹凤眼，她顿时安下心来，眼皮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她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任由自己坠入黑暗。

　　-

　　一望无际的黑暗里，渐渐浮现出一个梦境。

　　梦里，快速闪过桑鱼初中时的场景：那时的她和吴贺南在一个班级，吴贺南是班级里的第一名，同时也是年级里的第一名，是当时年级里出了名的学霸。

　　而当时正直青春的少女们，谁会不喜欢学霸呢？更何况吴贺南生的有些白净，带这个银边眼镜，看着斯斯文文，颇有几分清秀，倒是非常符合那个时候少女们的小心思，同样，也符合桑鱼的小心思。

　　就这样，少女的小心思随着时间，经年累月积攒起来，直到步入高中，她和吴贺南又一起进入了尖子班，两个人成为了前后桌，曾经的高岭之花近在咫尺，两个人在平常的相处中，关系也渐渐密切起来。

　　那时的桑鱼，因为生的漂亮，在进入校门的第一天就被人偷拍发到了校园贴吧里，一举成名，引来许多人在下课时间里拥在尖子班的前后门，只为了能看上一眼桑鱼，亲眼目睹一下这惊艳了许多人的女孩，本人能有多好看。

　　结果当然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于是从高一到高三，数不清多少人来和桑鱼献殷勤，但她都一一礼貌拒绝了，除了，吴贺南的示好。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对金童玉女未来一定会走到一起时，桑鱼却转学了，转的猝不及防，谁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包括吴贺南。

　　这一别就是将近两年。

　　再见却是在医院的走廊，吴贺南来给身为心外主任的父亲送饭，从办公室出来，在回程的路上，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起初他惊的有些不敢认，直到走近了，当看见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出现在面前，他整个人都因为震惊愣在了原地。

　　好半响，待桑鱼抬起头，他却看见她满面泪痕，双眼红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破碎感。

　　他的心仿佛被一双手紧紧扼住，让他喘不过气来，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他蹲下来，抖着手想摸一下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下，嘴巴张了又合，好半天才问出口：“出什么事了？”

　　那天，是桑鱼最无助的一天。而吴贺南的出现，无疑是在她陷入黑暗的世界里，陡然出现的一束光。所以她异常急迫的，抓住了这束光，并寄希望于这束光能够将她引入光明。

　　她急急的握住了他停在半空中的手，声音因长久的痛哭变得沙哑：“吴贺南，你能，你能帮帮我吗？”

　　她的语气异常小心，湿漉漉的眼里满是期望的看着他。高考结束后，他在睡前无数次幻想过两人再次相见的场景，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如今这样的情况。

　　吴贺南脑袋蒙蒙的，可望着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的脑子哪里还转的动？

　　他忙抬起另一只手来握住她冰冷的手，“能，我当然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我被一个人缠上了，你帮我把他撵走好不好？就说，就说你是我男朋友，该给他的我都会给，会按时，只求他别出现在我面前，拜托了，拜托你。”

　　说到最后，桑鱼泣不成声。

　　吴贺南一听便猜到了大概情况，顿时一股火聚在胸口，感觉自己现在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恨不得直接将那个敢缠着桑鱼的人大卸八块。他眉毛一横，说起话中气十足：“没问题！他是谁，在哪？我现在就去说！”

　　桑鱼却摇了摇头：“陈山，他是个混子，你自己去不行的。”

　　吴贺南一听混子，火气瞬间降了几分，但看着桑鱼的模样，降下去的火气再次冲了上来，“你说他现在在哪，我自有办法。”

　　桑鱼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出，如嫩葱的指尖，缓缓朝前一指：“这个病房里。”

　　吴贺南一听是病房，原本只有五分的把握，瞬间升至十分，他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行，这事儿交给我了，别哭了，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点东西去吧？”

　　桑鱼再次摇了摇头，“谢谢你，我不饿。”她有些不放心的看过来，“你真的，真的能行吗？”

　　吴贺南胸有成竹的点头，“放心吧，要是在别的地方兴许不一定，但在这家医院，你就放心吧。”

　　虽然两年未见，但两人从初中到现在，少说也认识六年了，吴贺南成绩优异，人品是众所周知的好。加上高中他们虽然短暂相处了一年，但也还算愉快，他为人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样想着，她渐渐放下了心，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他，和他说如果能把陈山撵走，今后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她一定尽力而为。

　　说完，拒绝了他要送她的好意，匆匆走了。

　　三日后，桑鱼接到了吴贺南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问，“我现在，算是你男朋友吗？”

　　桑鱼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电话那端的吴贺南却急了，“桑鱼，陈山这个人不是一般的混子，如果我是你的男朋友，就可以说动我父母帮忙，差不多可以撵走他。如果不是你男朋友，我、我又凭什么帮你呢？”

　　桑鱼静静听完他的话，只觉得陌生。这是她认识的吴贺南？是她认识的那个，学校里所有人都称赞的，成绩优异，品学兼优的吴贺南？

　　她莫名觉得有些可笑，“所以，同学情没办支撑你帮忙，对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后，吐出一个字：“对。”

　　明明是盛夏，桑鱼却觉得脚底生寒，这股寒意自下而上，很快让她整个人都冷了起来，“那如果我给你钱呢？”

　　吴贺南却笑了，“桑鱼，我不缺钱，这样吧，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现在是中午12点，到晚上八点，只要你同意，我保证能让你摆脱陈山。”

　　耳边传来嘟嘟声，桑鱼看着不知何时阴下来的天，只觉得这世界竟和天气一般，变化无常。

　　当晚，陈山来到酒吧，他手下的人跟在后面进来，立刻控制了李青云、林子凯和刘姑。

　　随后他不由分说的冲进吧台里，将桑鱼打横抱起，任凭她在怀里各种挣扎，将人强硬的带出酒吧，塞进了自己的车后座。

　　车门关上的瞬间被反锁，陈山转身往酒吧走，任凭桑鱼怎么拍车窗都没回头。

　　这一刻，桑鱼只感到漫天的绝望。

　　忽然，她想到中午那通电话。哪怕她发现，吴贺南心思卑劣，和她两年前以为的吴贺南简直是天壤之别，但此刻，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掏出手机，回拨了中午那通电话，“我同意，我现在在陈山车里，救我。”

　　电话那端的声音突然变的模糊起来，她怎么都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梦境里突然波动起来，一股外力强硬的撕破梦境，将她拉回现实。

　　她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郑小莹焦急的脸，见她醒了，郑小莹直接扑了上来，“你可算醒了！！！”

　　她扯了下唇，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的厉害。

　　郑小莹大概猜到她要说话，连忙伸手贴上她的唇：“别说话，岑江去接水了，很快就回来。你现在打着点滴，虽然你应该没什么力气，但也别乱动。”

　　她点了点头，看着前方的天花板，感觉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不由又想到刚才的梦，这梦境实在太过真实，她仿佛再次经历了当年的绝望，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恍惚感。

　　直到，耳边响起脚步声，胸口的巨石突然不见，视野里，缓缓出现他的寸头，以及那双浸染了担忧的丹凤眼，还有他此刻，发白的唇。

　　是岑江，是岑江。

　　她心底悄悄松了口气，听见他说：“渴了吧？我抱你起来喝水。”

　　紧接着，她感受到伸向后背的手，以及突然闯进鼻间的，洗衣粉的干净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