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美食与办公室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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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装扮很好看，赏心悦目。”鬼灯非常坦诚，这样赞美的形容，简直可以称得上热烈。对这个性格非常冷静的鬼来说。
“……哈？”月彦感觉他脑子萎缩了。
“今夜阎魔厅的宵夜丰盛，甜食有唐果子和椿饼，要来尝一尝吗？”
“啊？”月彦更加糊涂了。
「阎魔厅常年加班，为了节省时间、方便狱卒，焰摩天陛下效仿唐国的朝廷，在审判庭外的渡廊开设廊下食，为狱卒供应四餐。朝食、昼食、夕食、宵夜，因为措施很实用，其他厅也逐渐用起来。」
月彦第一次跟随阿香去众合地狱的廊下食吃员工餐，曾经听老员工这样介绍过地狱的【廊餐制】。
因为是不会做饭的贵族公子哥儿，月彦经常吃现成的员工廊下食。但是众合地狱的饭菜非常普通，绝对没有供贵族享用的珍贵唐果子和椿饼。
唐果子是从唐国传来的谷粉油炸点心，作为人类贵族时他偶尔才能吃到，那是用于宫中的节会、高级贵族才能享用的东西。椿饼倒是不难得，用糯米和甜味料做的点心……但是很久没吃过了啊。
得有多久没吃过了，父母哥哥在世时他统共才吃过几次唐式点心……
回过神时，月彦已经跟着鬼灯去了阎魔厅。
越深入越长见识。
第五审判庭和其他厅的规制相同——呃，至少从外面看来是相同的，没有区别对待。但是内部有所不同，似乎是用了空间上的法术，在内部扩展延伸了占地面积，所以要更加广阔大气，非常排面。
毕竟每座审判庭除了正殿法庭、侧殿办公室库房，还带着机关食堂、编制宿舍、部活场所。
而且阎魔厅的员工宿舍里还住着焰摩天以及和阎魔王互为红白脸的地藏王菩萨！
焰摩天是冥界总司、地狱之主，焰摩逻阇（梵语Yama-raja，意为阎魔王）身为冥土主人，自然是有特权的。
鬼灯是焰摩天的第一辅佐官，自然也是有特权的。
御竹帘，壁代，几帐，屏风，上等的丝绸随处可见。
墙壁上绘制着地狱图景，焰摩天的形象偶尔会出现其中。是人类印象中的焰摩天恐怖之形象：
面容威严可怖，穿着血红色衣服，头戴王冠，身着法衣，披挂璎珞。身后火光炎炎。
乘水牛，右手执人头幢，左手仰掌；胸前又一双手，结坛荼印，身赤黑色，垂右脚。身旁有二天女侍，二鬼使者持刀捧戟。
焰摩天的画像在地狱图景中神出鬼没，并不固定。
祂的坐骑有时是雄鸟、有时是狮子。有时一手持棍棒、一手执索，有时手持长矛、弓箭，有时又手持刀剑和盾牌。这是战争之神的胜相，是人们所供奉的武神形象。
很符合冥界支配者、人类行为审判者的威严，又有上位者的随性而为，无拘无束。
气氛燥起来又冷起来。
月彦提心吊胆地跟随鬼灯绕来绕去，战战兢兢地在阎魔厅食事处入座。
鬼灯端着托盘，放在月彦面前的几案上。
月彦正面色如土地进行头脑风暴，冷不防被吓一跳，但是随即视野里出现黄灿灿的油炸点心，浓郁的甜味扑鼻而来。
原本的【宿命论】中，化作食人鬼的人类已经脱离人类范畴，只能以人的血肉为食，尝不出其他食物的味道，也无法被人类以外的食物填饱肚子。
但是吃了大量的青色彼岸花、成为地狱编制狱卒的月彦已经摆脱了食人鬼的诅咒，他不会因为不吃血食就饿到失去理智化身野兽。
唐式点心真香，好好闻。鼻腔里都是油脂谷粉的香气和蜜糖的甜味。油炸果子外面淋上了晶莹剔透的蜜糖，旁边的小碟子里甚至还摆着一块苏蜜！
月彦满眼都是黄灿灿的甜点心，馋得双眼放光。
他下地狱大约已经七八十年，那就有八九十年没吃过唐果子了，苏蜜这点奢侈点心也是！
“请用。请吃吧。”
月彦直接上手拿，酥脆香甜的谷粉油炸果子，久违的高热量的碳水化合物带来无上美味体验，味蕾和脑子快乐得炸开花，身体愉悦得想手舞足蹈。
“好吃吗？看起来很合你的口味。”
“好！好吃。”月彦十分坦率地赞美。
对从前身为藤原氏子孙的他而言，这样的美食点评是非常出格的。
平安时代贵族对于食物的要求就是“舍本逐末”，不看重味道，只关注食物的切工，漂亮的外表。
可以说是虚有其表。
并且在佛教禁欲思想的影响下，口腹之欲被看做和□□一样肮脏不可告人。因此贵族们不但对食物的味道没有要求，还以谈论食物味道为耻。
鬼灯不明显地微笑了一下，很短暂，月彦没有见到。
椿饼只有两枚，月彦与鬼灯分食了。
苏蜜只有一块，却不好分享。
“你喜欢苏蜜？”
月彦点点头，并不迟疑。
不过吃了很多唐果子，苏蜜……吃不上的话也没那么渴望——盛着苏蜜的小漆器碟子被推到月彦面前。
月彦不由抬头看过去。鬼灯板着脸，怎么看怎么凶神恶煞的。怎么看怎么还是没表情。
“请用吧。”
并不是在假客气地推诿客套。月彦观察出来。
“这怎么好意思，”他拿起柳木制作的果子杨枝，一点点地切下苏蜜品尝，“十分感谢，却之不恭了。”
这块苏蜜好吃得超规格了！月彦红梅色的眼睛亮晶晶地，像闪耀的鸽血石。
苏蜜的原料难得，制作麻烦。
需要将大量的牛奶不断熬煮，煮到变黄变粘稠，再继续搅拌熬煮，少说需要一个半时辰才能煮出一小碟苏。制苏完成后，浇一层厚厚的蜂蜜，平安朝贵族喜爱的苏蜜便制成了。
牛奶是非常珍贵的食材，所以朝廷也只会在大臣的就任仪式（大臣大飨宴会）才会下赐甘栗和苏作为祝贺礼。就算是权倾天下的藤原道长，也未必能经常吃到这一味甜点。
“不必客气。我侍奉在焰摩天身侧，时常能吃到苏蜜。”
月彦在宫廷赴宴时都没尝过这样好吃的苏蜜。如此香浓甜美，需要多么优质的牛奶才能做出来啊，果然不愧是地狱之主的机关食堂么！
“不愉快不愉快，拿着我的劳动成果去讨好意中人，真是不劳而获啊。”
一个樱粉色头发的高大鬼神突然出现。气场强大到月彦汗毛直立、脊背发凉。
“以此借花献佛也并不合适，如您所说，这是您的手艺成果。”
鬼神阁下哼哼一声，端着东西入座。他的夜宵是浊酒和正月大饗的五种鱼脍，还有章鱼干物。
虽然这位鬼神看起来不像来挑衅找茬的，但是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月彦吓得坐立不安，只敢用余光看着桌面。
“请不要戏弄我们。”
鬼灯这样说之后，鬼神阁下叹一声“无趣”就自斟自饮了。
月彦后知后觉，他似乎、也许、可能，他坐在了焰摩天和辅佐官日常用餐的室内。
——这么一想他更害怕了。
不愧是欺软怕硬打蛇随棍上的识趣鬼，这会月彦已经想溜之大吉，但是不敢动不敢动。
“我有这么可怕么，又不会吃了你，头抬起来。”
“是、是！十分冒犯，在下——”月彦的脖子“嘎巴”一下响了。
同时他也看清了这位鬼神的相貌：
坐着也比在座各位高大几圈，灰调的樱粉色长发在脖颈处扎成一束。细眉，左边眉毛有两小处截断，眉间有一枚漆黑花型咒文。
双眼瞳如月白，眼下颧骨处又一对复眼，鼻梁上一道黑色咒文，两颊与下巴也有黑色咒文。
长相非常英俊神武，体格高大健硕，目测得有九尺高。
一副菩萨佛像的打扮，袒胸露怀的洁白法衣，健壮的胸膛上披挂七宝璎珞，周身火光烈烈……这个打扮非常眼熟，简直刚刚见过。
鬼神阁下拎着酒壶端着酒盏而露出一截小臂，指甲也是黑色，手腕上两圈漆黑咒文。撑着下颌的手上也有咒文……噫!
四手四眼，两面四眼，是那位飞驒国鬼神!
月彦感知到自己面皮僵硬，不是瞠目结舌，也得是眼珠子脱窗。
鬼神阁下似乎被他畏畏缩缩的吃惊样子逗乐了，“嗤”地一笑。
“哦，是你的结缘啊。难怪会带他来吃小灶。”
鬼灯一手握在月彦手背上，两个鬼的体温都很低。但是月彦诡异地安心下来。月彦又一副怕怕的胆小模样，低着头盯着鬼灯的手——然后他就看见鬼灯阁下的手腕上缠绕着和他手腕上几乎一模一样的红线。
结缘，结缘，结缘。
月彦满脑子菩萨念经。
结缘，结缘，结缘。
“您的手艺出色不凡，想用美食计的话，除了借您的作品还能借谁的呢。”
“玉钩的手艺同样不凡，你和祂比我亲近。再美味的食物常常吃也会觉得厌倦，所以玉钩已经腻味到碰都不碰全送了你啊。”
月彦心中警铃大作。慌得一批，被吓得。信息量太大，他一时间消化不了。
“您说笑了，我只是侍奉焰摩天的下级臣子，不能与神妃作比。陛下近来心烦气躁，食不下咽是常有的事，因此随侍属臣才得以分吃餐品。”
宿傩敲敲几案，“玉钩近来一直烦躁？怎么在你们面前也不展颜么？”
“烦躁无比，不见展眉。”
漆器桌面被敲击几下，鬼神阁下忽地消失了。
月彦屏息敛声，片刻后长呼一口气。
“真是可怕的大人物。”
鬼灯不置一词，似乎在思索。
月彦晃了晃手。
“阁下，鬼灯阁下。”
“怎么了。”
“您可以松开我的手了。”鬼灯的手还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不轻不重，但感觉很有力量。
鬼灯不置可否，注视着他们叠交在一起的手。
“所以你意下如何？”
“什么？”月彦感到莫名其妙。
“结缘。”
太直接了。
月彦僵住。
“你我结缘的时间不浅，不论是早早相伴还是慢慢顺其自然都是不错的处理方式。不过刚才的事你也亲身经历了。”
“哈？”
“我们的主君有一位喜怒不定的神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突然对下级臣子生出刁难之心。为了规避不必要的麻烦——”
鬼灯牵起月彦的手，与他对视。
“既然已经在宿傩殿下面前表示你站在我这边，不如早点坐实为好——你也不想被鬼神判定为碍眼嫉妒对吧。”
好真挚！确实如此，没有人想被那么恐怖的鬼神威胁生命安全。
而且结缘早就结缘了，从结缘那天起算结婚的话，到今年都结了八九十年婚了，老夫老夫。
“达成共识。”鬼灯放开月彦的手，“那么即日起我们就是情人了，我会向焰摩天申报同僚恋情。”
月彦……月彦这一晚经历了太多，鬼已经麻木了。
次日，申报了办公室恋情的鬼灯光明正大地带着月彦吃阎魔厅的机关食堂小灶。
焰摩天忙于工作心情烦躁，宿傩亲自押着祂休息也不顶用。给神明舒缓解乏的饭食草草吞咽几口，闭目一刻，就顽强地爬起来继续工作。完全是个工作狂魔。
没用几口的饭食撤下去给辅佐官和狱卒分享。
月彦吃着鸡肉烧和鱼脍，还是难以想象在古坟时代活跃的两面宿傩那种鬼神会下厨。
提起平安时代的贵族，一般人脑子里浮现的往往都是锦衣华服、不吃肉食的高贵优雅形象，所以贵族等于十指不沾阳春水。
实则不然。
在平安时代的宴会，高//潮部分便是邀请方的贵族亲自上阵，为客人宰鸡切鱼、表演刀工。
光孝天皇据说就非常喜欢厨艺，常常自己亲自下厨，他还曾经在宫中仪式上命令藤原道长的曾祖父藤原山阴表演切割鲤鱼，据说这就是四条流刀工的起始。
但那是人类，宿傩是有名的鬼神啊。
……他又想起什么来。
“神妃？”
焰摩逻阇是地狱之主，是阎魔厅第一辅佐官鬼灯的唯一主君，所以神妃自然指的是……
“是宿傩殿下。”
月彦花容失色，被吓得。
——NOTES——
不考据！不考据！不考据！
提及的平安朝内容和宗教内容来自各类杂书和网络四面八方的资料，所以不要借鉴我的拼凑产物。
①宿傩是比平安时代更早的古坟时代的飞驒国鬼神，据说“瞳如月白”。
神明无前生来历，不知道鬼神宿傩生于什么年代，所以这个细节不写跳过。就是说年纪不算小。
②鬼灯生于、死于弥生时代，比古坟时代更早。就是说年纪很大。
③因为是综漫，和咒回关联，但此宿傩不是彼宿傩，要区分。
④本文中，焰摩逻阇的一个名号是“玉钩”，后续解密~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美食与办公室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