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签纸 ...
-
大川一家死了。
死在黑川离开的第二个黎明。
当电话那边传来警察严肃的声音，黑川有一刻以为是有人在跟他开玩笑。
但这不是。
直到重新回到神奈川的地域，直到看见被黑黄色的封条围起来的拉面店，直到那被溅满了鲜血的屋子赤裸裸地展现在面前，他才终于有了实感。
死了……吗？
死了……啊。
如同厉鬼嘶吼一般的耳鸣声一时从身后席卷而来，混乱扭曲的杂色模糊了视线，手脚不可控制地颤抖，心脏却异常的平静。
悲伤吗？好像也没有……
愤怒吗？似乎感觉不到……
憎恨吗？他也不知道……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黑川无法表述。
没有任何亲属关系的他站在那里格格不入，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都是些未曾见过的面孔，似乎是大川一家真正的亲戚。
他们似乎很奇怪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但没有人去问些什么。
黑川也不在意。
他只是麻木地跟在他们身后，去了警署，去了尸检部门，去了殡仪馆，还去了墓地。
当跪坐在那三张有着熟悉面孔的黑白照前，黑川依旧有些茫然，他抬头望着照片里女孩阳光明媚的笑容，还未长大的女孩没有一张严肃的单人照，大人们将那张在水族馆里由黑川亲手拍下的照片作为了她的遗照。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白色的吊带裙，回眸望向他的眼里带着幸福的笑容，飘扬的发丝被如白玉般细嫩的手指别在而后。
那是……黑川为她拍下的第一张照片。
为什么会这样呢？
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人，为什么此刻会如此脆弱地躺在棺木里？
大川夫妇护着女孩倒在玄关前的模样历历在目，那惊恐的面孔与上位遗照里平和温柔的模样有几分出入，记忆与现实就像坏掉的胶片一样，在黑川的脑海里不停地跳帧，重合，分离。
樱粉发色的少年僵硬地跪坐在那里，持续的耳鸣让他听不清耳边的议论，只是“房子”、“遗产”、“可怜”、“变态杀人魔”这样的字眼时不时地重复。
想吐，好恶心。
黑川起身冲出了满是陌生人的屋子，消瘦了不少的身躯趴在花坛边撕心裂肺地干呕，可无论如何努力，他依旧除了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毕竟这具没用的身体已经很久不曾进食。
喉间的恶心感终于消散，少年茫然地瘫坐在花坛旁，动作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衣领里露了出来。
他木然地一把抓住，随着“啪”地一声，编制粗糙的红色绳子应声断开。
黑川摊开手，是带着熟悉气味的御守。
开口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露出了一角。
可少年却只是这样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直到所有人散去，直到黑夜里只剩下自己。
雪开始下了。
今年的雪来得意外的迟，也意外的冷。
轻盈的雪逐渐掩埋了那赤红的御守，少年终于回过神来，他就像是即将失去什么一样，手忙脚乱地拂开那遮挡住了赤红的雪白。
僵硬的手指摩擦在冰冷的雪上，明明该有的痛感却丝毫未觉，直到看见御守完好无恙地露出了原样，黑川才呼吸急促地将它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幸好，幸好……
纸条从松散的开口处滑落，轻飘飘地砸在沾着些许水气的地面上。
少年茫然地垂眸看向声音的方向，那是一张被叠起来的签纸。
他颤抖着已经冻伤发紫的右手将它捡了起来，不受控制的手指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将签纸展开。
可黑川依旧锲而不舍地尝试着，一遍又一遍，机械的动作就好似被设定好程序的死人。
终于，在那张签纸即将被撕坏的前一刻，无用的手指终于成功地将它展开了。
沉重的呼吸声在黑暗里突兀响起，黑川发现即使自己再如何努力呼吸，也无法缓解这种致死的窒息感，他此刻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拼命汲取着救命的氧气。
【大吉】
鲜红的字样随着少年脱力的动作从指缝间飘落，静静地落在皑皑白雪上，湿润的雪一点点沾湿了了脆弱的纸，如同那个美丽又脆弱的少女一样，悄无声息地被雪掩埋。
“唰——”
少年如梦惊醒般地起身，长时间的坐姿让他的腿开始痉挛，一个踉跄栽倒在已经铺了一层薄雪的地上。
疼痛就好似蚀骨的蚂蚁，鲜血从手掌膝盖渗出，可黑川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挣扎着起身。
踉跄的身影以他如今能办到最快的速度朝着一个方向奔去，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与呼吸交错，原本繁华的城市逐渐消失在身后，少年拖着摇晃的身子来到心中的目的地。
夜晚里，去往神社的路肃穆又凌然，无人的阶梯蔓延向上仿佛没有尽头，就好似黑川的人生一般，彷徨，无措，没有终点。
一步，又一步。
黑川撑着滴水未进的身子走在阶梯上。
嗒，嗒，嗒。
鞋底与阶梯相击的声响在静谧的树林里回响。
“噗通——”
少年的双腿终于没有了任何力气，一头栽倒在了楼梯上，鲜血从额头往下流淌，模糊了视线，模糊了情感。
他没有停。
黑川神情木然地向上爬，用那双残破的双手。
喘息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慢。
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那个已经遍体鳞伤的少年终于爬到了神的门前。
他费力地想要抬起头，眩晕感却席卷而来，彻底的麻木笼罩了意识，毫不怜悯地把黑川带去了只有他一个人的黑暗。
“神……”
未完的话语就好似无声的低喃，没有任何人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这段时间写了三个版本，纠结了好久之后的主线该怎么开始，结果还是觉得这个版本的最好。
所以说，最主要的剧情终于要开始了！
大家多多支持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