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乱世虺鸦

9、贩卖思念の杂货店

　　中华街的东南西北各有一座城门，穿着立海大校服的娇小少女此刻站在中华街的西口，仰头看着那座很有中国特色，高达十五米的中国式牌楼——牌楼上用中文书写“中华街”三个镀金繁体大字。

　　中华街，俗称唐人街。横滨中华街是日本最大的唐人街，位于日本神奈川县横滨市中区山下町一带的黄金地段。不仅历史悠久，也是华侨最密集的地区，居住在此地的华侨大约有三四千人。

　　一路走来，中国式建筑的餐馆比比皆是，每隔几步就可以看见外面挂的牌子上写着各色美味佳肴的中国餐馆。还有各式各样的中国传统小吃摆在街边大声吆喝，飘出来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食欲大开。如果有时间在棋盘似的街道上慢慢闲逛，你甚至可以找到隐藏于小巷内的小店，所卖的东西也都稀奇古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朝生暮死’杂货店就在中华街西边的一隅，非常之有名，随便在街上抓个人询问他都能告诉你杂货店的准确方向。

　　拐过两三条幽静偏僻的小巷，终于找到‘朝生暮死’杂货店。正如街上人所说，很好认。

　　杂货店不像一般店铺的设计大多倾向于中国风，它很简单也很不修边幅——一块破木板竖立着用几颗钉子随意地钉在门边，板子上很是飘逸豪放的用毛笔写着‘朝生暮死’四个龙飞凤舞的狂草，两扇有些年代甚至可以当作柴火烧掉的木门颓废靠在墙壁上，描龙画凤的布帘子倒有些特色。

　　门口一颗歪脖子老柳，叶子全掉光了，一阵风卷过，光秃秃的柳条有气无力的摆动，好不凄凉。

　　最奇怪的是，杂货店方圆十里，不管是住家还是店铺都大门紧闭，挂锁生锈，门上布满厚重的灰尘和蜘蛛网，似乎长久无人居住。

　　“……”

　　静默三秒，饶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少女也忍不住左顾右盼。确定以及肯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家杂货店，再静默三秒，比蜗牛快不了多少的速度朝杂货店前进。

　　几步远的距离花了十分钟，掀开描龙画凤的布帘子，一阵呛人的灰尘迎面扑来。

　　小手挥了挥，透过昏暗的光线眯起眼往里看。

　　很乱，非常乱，五十多平米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置物架上放的，地上堆的、墙上挂的，总之中西合璧，从古至今，从大到小，应有尽有。

　　站在屋子中间的男人穿了身黑色唐装，一副绣工精美的琉璃折叠画屏架在他身后。他一手抱着青花瓷的瓶子，一手拿着鸡毛掸子在空中挥舞。

　　“去去去，没看见我在忙吗？小醉色马上就要来了，不弄干净点要是小醉色不满意走掉，你们这些小家伙永远别想我给你们找个好主人。”

　　“就算窗明几净我也很想立刻打道回府啊大叔，你这地方实在太乱了……”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醉色放下帘子，倚在门边似笑非笑。

　　“啊，小醉色你终于来了！”听见她的声音，暮生抬头一看，惊喜的叫了声，金色华美的右眼闪过一道亮光。他动作迅速地放下瓶子，丢开鸡毛掸子，双臂大张猛地朝少女扑过去。

　　醉色向旁边一闪，暮生扑个空，哀怨：“小醉色好冷漠啊～”

　　“这店里就大叔你一个人？”不理会怨妇状的男人，醉色快速扫了眼乱糟糟不像店铺倒像仓库的室内，没看见其他人。

　　“可不是，我才需要小醉色帮我嘛。”扶了扶单圆眼镜，暮生无奈笑道。

　　“为什么不请别人，薪水丰厚的话谁都愿意来吧。”走进室内，对那些稀奇古怪的‘商品’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以前是请过几个店员，不过没呆几天连报酬都不要就跑了。”唉，现在的人胆子太小了，经不起吓。

　　“大叔你做了什么把人家吓跑了～”一语中的。

　　“呵呵，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一看大叔猥琐的表情就知道大叔在骗人～”肯定做了什么。少女在一幅画前停下。“这幅画很漂亮呢～”

　　看见少女颇为喜欢那副樱花图，暮生神秘的一笑。“小醉色想不想知道这画上的樱花美得撼动人心的原因？”

　　“是什么？”

　　“其实它是以尸体为养分，用人血浇灌，才盛开得这么艳丽哦～”

　　安静了几秒。

　　“呵，真是有趣的说法～我喜欢～”轻触唇瓣，少女露出邪魅的笑，伸出手想触摸画上那株妖冶绚丽的红色樱花树。

　　“小心！”暮生紧张地抓住她的手。“你不是他的主人，没得到他的同意随便碰他的身体，他会生气的。”

　　“大叔好奇怪哦，把它说得像有生命一样。我就是碰了又如何，难道它会跳出来咬我不成～”淡淡扬眉，醉色不以为然地甩开暮生的手。

　　“小醉色啊，我还没告诉你我这家店到底卖的是什么吧？”暮生突然道。

　　少女一言不发，只是下巴轻扬，等待解释。

　　“你等等。”轻轻扶了扶单圆眼镜，暮生越过少女身边走进内室。半晌，他捧出一个盒子来到少女面前打开，拿出一个挂着一条金色链子的单圆眼镜，明显和他脸上的那副是一对，但链子的颜色不同。“把它戴上。”

　　醉色什么也没问，直接戴上只有半边的水晶眼镜。

　　“大叔，没有度数的眼镜，只是做为装饰存在吗～”正要拿下来，突然看见那副樱花图无风自动，红色花瓣纷纷扬扬的洒落。

　　眼花了吗？摘下镜片捏了捏眼睛，没注意一旁的男人嘴角擒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重新把眼镜戴上。透过镜片，她清楚的看见，那株盛开犹如红色怒涛的樱花树下，贵公子般的男人身上松松垮垮套着件云锦织就的华丽和服，国色牡丹跃然其上，前襟敞开，精美细致的锁骨和白璧无瑕的肌肤清晰可见。他背靠着树干，绸缎般水润光泽的红色发丝铺洒落满樱花瓣的地面，坐姿慵懒地端着清酒优雅啜饮。树枝上，一左一右一白一黑两只小鸦天狗拿着短矛争吵得面红耳赤。

　　“……”

　　木然的注视画上的男人，男人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一如他的穿着，华丽美艳的眉眼，一笑倾城。

　　很美，很能打动人心，只可惜出场的方式太诡异，很难产生欣赏的心情。少女静静看了一会，缓缓掉头。

　　右边的琉璃画屏上，繁华盛世，奢丽宫廷，薰香萦绕，十二单的美丽公主和白色狩衣的俊雅阴阳师神情专注的对弈。几只小狐狸趴在公主膝上嬉戏，侍女们静跪身后，替他们斟茶。

　　“……”

　　这边也很诡异，少女再次转开脸。

　　左边的角落里，唐代的大花瓶上方，一对唐朝古装的男女手牵着手坐在瓶口耳鬓厮磨喁喁私语。

　　“……”收回视线，默默地向周围扫了一圈。

　　跪坐在空中喝茶的和服老爷爷；抱着洋娃娃躲在角落哭泣的金发碧眼的小女孩；穿着古装弹琴的少女；互相追逐打闹虎头虎脑的小娃娃们；一个梳着双髻的童子挂着眼泪穿过她的身体跑到一本书中消失不见……杂货店仿佛一瞬间多了许多古里古怪的生物，原本就挤得满满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了。

　　这让她联想到小时候曾经看过的几部鬼片，醉色嘴角一下一下的像是间歇性神经抽搐，默默取下眼镜……再戴上，拿下，果然，只要不戴上眼镜就看不见这些状似鬼魂的生物。

　　“大叔，你店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至于来大叔店里打工的事，我还是回家多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吧。”这家店一定不是普通的杂货店。当机立断把眼镜还给暮生撇清关系，醉色拎起书包立马就走，一点不留恋。

　　“咦？”少女掀起布帘子就要走出去，暮生飞速扑上去从身后抱住少女鬼哭狼嚎。“不要抛弃我啊小醉色，你走了我怎么办？”

　　“去找个道士到你店里做做法，把不干净的东西扫地出门，兴许还有可能。”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杂货店周围的店铺关门大吉，还有那些连薪水也不要的店员，原来都是被吓跑的。

　　一脚踹开黏在身上八爪章鱼似的男人。男人一点也不介意少女冷淡的态度，准备再接再厉英勇就义。

　　“小醉色你别走啊，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啊！”

　　“那你就去死吧～”

　　再踢，男人再扑。再踢，再扑……周而复始，受不了男人的死缠烂打，同时也深刻的认识到这男人到了黄河也不死心的个性，只好放弃离开的念头。

　　“大叔你老实说吧，你店里那些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她是不怕鬼，如果避免不了和这些鬼为伍，至少要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来的吧。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其实我卖的并不是摆在外面的物什，而是他们的‘思念’。”清清嗓子，暮生一本正经道。

　　“思念？那些好像鬼魂的东西？”她惊讶的挑眉。

　　“是的，人类对他们的感情，他们对人类的感情。承载了创造者和拥有者的喜怒哀乐，他们渐渐有了自己的感情，有无形到有形。你眼睛所看到的就是从许许多多的感情中诞生出的‘思念’，也可以称他们为‘物の魂’。”暮生晃了晃手指，为自己店里这些有灵性的商品感到骄傲。

　　“听起来有些玄乎……”就像她的借尸还魂一样，超越了正常人的理解范围。“那副眼镜又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唉，小醉色对人家好冷淡哦～”捂着嘴巴幽幽叹气，哀怨的目光时不时飘向少女。少女视而不见，一脸淡定。“我这家店是家传祖店，这副眼镜也是家传之物，名为‘幻镜’。”单手环胸，手上的单圆眼镜抵住薄唇，笑得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外表结构类似水晶，真正用什么材料做的我不清楚。透过它你可以看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和人类灵魂的颜色，也可以与他们沟通。所以啊，不是人类在挑选他们，而是他们在选择灵魂契合的主人～”

　　正因如此他才头疼。那些家伙一个比一个任性，不肯让人类像货物般挑来选去，非要亲自挑选主人不可。甚至有的不选主人，一辈子赖在店里。

　　灵魂的颜色？那天晚上他所说的，她的灵魂颜色是他所见过最复杂的，有多复杂？从他手中勾过镜片甩了甩，漫不经心的问。

　　“我的灵魂是什么颜色啊大叔～”

　　“黑色，红色，白色，灰色……”想也没想，暮生张口道来。“总之，是我……”

　　“所见过最复杂的嘛～”打断他的话，醉色把眼镜戴上，看着奇妙的生物在她眼前以各种不可思议的姿态如无人之境般的自得其乐，突然笑了起来。“大叔，我决定留在这里了，以后请多多指教哦～”

　　“咦？真的？太好了！小醉色～让我们一起携手奔向充满希望的灿烂未来吧～”少女的宣布如同天籁，暮生欣喜若狂的准备扑上去时，忽然想起一件事，顿住。“嘿嘿，我准备了一件好东西～小醉色一定会喜欢的～”说完，匆匆跑进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