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娇妾》送清

28、028章

　　外头传来潺潺溪流声，裴参是从头疼中艰难醒来的。

　　他扫了一眼周围陈设，暗自叹了一口气。

　　裴参起身，却才发现自己床边放了双新鞋。藏青色的缎子，比他的脚略大些。

　　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鞋，干脆光脚站起来，打算给自己倒碗茶吃。

　　不过他手刚提起茶壶，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裴参下意识转眸，却见林沭正捧着一卷书从外头走来。他身穿布衣，后头跟着一个提药箱的老头。

　　老头捻须，瞧见裴参的第一时间便皱起了眉。

　　“裴兄，你醒了。”

　　林沭匆忙上前，夺去裴参手中的碗，

　　“你身上都是伤，千万别再瞎走动了。”

　　裴参笑笑，顺从的由着林沭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我没事的。”

　　“年轻人还是不要逞能的好，你这脸上的伤若是不及时医治，恐怕是要留疤的。”

　　大颂官场选人素来极为注重仪表，脸上有疤痕的，哪怕有惊世之才也踏不进官场半步。

　　“是吗？那可一定要好好医治才是啊。”林沭面色焦急，连忙拉过那大夫。

　　“这是被打的？”大夫手法极为粗糙。

　　裴参吃痛，脸上肉直接疼到抽搐。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临安城如今也不太平了。”大夫感叹着说完，把药草用力的按到裴参脸上。“这也难怪，有钱有势的都要往外面跑。”

　　林沭抿唇，看着裴参抽搐的脸蛋，心里头佩服的很。

　　“是吗？”裴参想笑，却因为疼痛不得不作罢。“哪家要走，我竟不知。”

　　“曲家呗，咱们临安城的首富。今日还在码头买船呢。”

　　裴参面色微微沉了沉，没再接话。

　　“他们曲家把咱们老百姓的钱都给赚了，如今拍拍屁股走人，天底下还真是谁有钱谁说了算。”很显然，这个老人对曲家的意见极大。

　　倒也不稀奇，曲家垄断了整个临安城的盐铁。

　　其实也不单单只有曲家和临安，其他各州府基本都是这个路数。这些都是陈首辅上台后实行的敛财手段，曲家也不过只是附庸之下的一只小小跳蚤。

　　“还是莫谈国事。”林沭咳嗽两声，轻声提醒。

　　“你们做秀才考科举都要勿谈国事，大颂还有救吗？”那大夫冷哼一声，把最后一片草药敷到裴参胳膊上。“五钱。”

　　他拍拍手，转头就找林沭要钱。

　　“不是十文银子吗？”林沭有些窘迫的问，没有功名的书生实在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人。

　　裴参从腰间取出最后五钱银子递到大夫手上，“有劳了。”

　　“裴兄，怎么给这么多，这不是摆明了骗钱吗？”林沭着急的伸手去拦，看那老大夫眼疾手快，很快就把银子塞进怀中。

　　“老伯看事通透，理应给这个钱。”

　　大夫上下打量了一眼裴参，“每日敷药，否则真的要留疤的。”

　　“是。”裴参应下，从大夫手中接过那一大包草药。

　　大夫收拾起药箱离开，林沭心事重重的关上门。

　　“裴兄，你哪来的这些钱。”这裴参素来贫寒，平日里都是靠在街上卖字画赚些糊口费，如今竟这样大方，五钱银子就这么给出去了。

　　“曲府给的。”裴参揉着自己红肿的胳膊，这大夫话说的虽然不好听，医术却极为精湛。

　　不过就这么敷了一阵子，适才像是火烧一般的伤口竟舒服了许多。

　　“你去帮曲府做事了？”林沭惊讶的坐到裴参身边。

　　裴参抬眸，“我已经退学，自然要谋出路。”

　　“可是你为何非要退学呢，马上便是乡试了。凭借裴兄你的才华，届时一举夺魁莫非还愁没有前路？”

　　这正是整个白马书院都觉得疑惑的地方，自从五年前裴参进入白马书院，人才济济的书院学子几乎都折服在他的才华之下。

　　虽说俗话说文无第一，可裴参实在是个奇才。

　　这样的人，居然莫名退学了。别说老师了，哪怕是同窗也为其扼腕叹息。

　　“我只是在赎罪。”裴参朝林沭笑笑，前世这个同窗帮了自己不少忙。“你救了我本该谢你，只是身上的钱财多半被昨日的混混抢去了。”

　　“裴兄，我救你实在不是为了这个！”林沭连连摆手，他是个颇为正直憨厚的性子。

　　“救命之恩，自然要报。”裴参试着抬了抬自己的胳膊，勉强还能动。他扫了一眼放在窗前案上的纸笔，起身走了过去。

　　“裴兄，你要做什么？”林沭连忙跟上。

　　却见裴参随意拿起羊毫，动动腕子化开墨条，随即下笔如龙。

　　即便胳膊上还错落着暗色的血迹，然而他的字迹仍行云流水，仓健有力。

　　林沭起先还疑惑于裴参究竟要写什么，可是看到后面，他竟被震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前是一份完完整整的策论，精炼简洁，可谓是一针见血。而题目却是林沭没见过的，并非是从前在书院里学过的那些。

　　“这篇策论就当做是我送给你的谢礼。”洋洋洒洒写完这么大一篇，裴参有些虚弱的将身子倚靠在案前。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就连脸色也发白。“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定要背下，将来会有大用。”

　　林沭不解的看着裴参，心中却仍旧还在回味着这篇策论的精道之处。粗略一看，颇有出师表之拳拳深意。

　　然细细想来，其中言语竟如同刀子一句句割开大颂朝廷的华美皮囊，刺破其中龌蹉不堪的脓包。

　　有些话，是要杀头的。

　　林沭感觉手已经不是自己的，“裴兄为何要交给我。”

　　“他日殿试折桂，这便是你的利器。”裴参轻笑。

　　殿试的文章直接交给圣上批阅，而裴参可以确信的是，这篇策论会是圣上最想看到的。

　　“殿试……我真的可以吗？”

　　裴参颔首，按照前世轨迹，林沭当初也是进士科。只是殿试发挥不当，故而落榜，只得在家等待官位空缺。

　　“林沭，你会是一个好官。”裴参低声，这句话不知是在说给林沭听，还是在说服自己。

　　毕竟站在那样一个位置上，面对权势滔天的恶臣，实在需要莫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