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番外② ...
-
1
他在坠落。
红色的液体迸溅到了眼睑上，蚁噬般的刺痛感像洗头时不小心泼入眼里的香波，不致命，但足以让人感到焦躁不安。熟悉的铁锈味涌入喉咙，他呛咳出一口血沫，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失去痛觉了吗。
“智商堪忧，都和你讲过了，死亡足以致命的时候，大脑会顾全大局，以活下去为首要目标，这个时候用疼痛来警告你已经受伤了是没用的，反而会白白浪费能量。”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尽管经常受伤，也要为自己能感受到疼痛而庆幸啊，波波。”
谁在喊他？
视野中的斗兽场瞬间转换成罗马漆黑的天幕，轻飘飘的半截身体和轮椅间的摩擦力显然敌不过绯红之王的力度。他像一片羽毛般浮在空气中，又被系上了一块巨石骤然下坠。
“传闻在比萨斜塔上，伽利略做过一个推翻亚里士多德结论的实验。”那个声音无精打采地扯开话题，“亚里士多德好像生来就是被推翻的，让两千年前古人奉为圭臬的理论，在后世全都成了其他伟人的垫脚石。不过呢，并没有史实能证明伽利略真的闲的没事干带着两块石头去爬了比萨斜塔，所以石头很大可能性没有从塔顶坠下去。”
他看见支离破碎的身体软塌塌地摔倒，电影的胶卷边缘开始泛黄，进度条在快进，最后被不耐烦地剪去了那一节可有可无的戏份。他迟钝地眨眨眼，一个银色的身影从胶卷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嫌弃地对着画面卡顿的电影指指点点。
“综上所述，石头没有坠下，你也是。”
“又做噩梦了？”
布加拉提钢蓝色的眼睛关切地看着他。
“唔，作为幽灵也睡不好觉真是一大困扰啊。”
他语调轻松地耸耸肩。
2
“不能这样下去了。”布加拉提眉头紧皱，“要是再按照这个频率做梦，波鲁纳雷夫就要垮掉了。”
“你的意思是，乌龟先生——”在布加拉提不赞同的目光中米斯达果断改口，“幽灵也会得那什么，PTSD？”
“不。”乔鲁诺否定了米斯达，“波鲁纳雷夫意志很坚定，他只是空闲下来之后不可避免地开始回忆过去的伙伴吧。”
“没想到你是这种老板！”米斯达看向乔鲁诺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惊恐，“居然觉得他是太闲了才会胡思乱想，你连乌龟的劳动力都要压榨吗！”
「米斯达被工作搞傻了吗。」乔鲁诺开启队内语音。
「这么想也情有可原吧。」布加拉提不置可否，「他可能过度感同身受了些。」
乔鲁诺毫不心虚。「米斯达那是对工作不够熟练。」
「你认真的？」布加拉提嘴角抽了抽。
眼底一片青黑的福葛幽灵般飘过。
乔鲁诺气定神闲地信口开河，「你看福葛，工作能力强的就从来不会胡说八道。」
3
他又开始做梦了。
偌大的电影院，暗红色的座位层层叠叠在身边涟漪般蔓延开，周围空无一人。他坐在正中央，银幕的光昏沉地投射在恍惚的脸上，下一秒就会将他一起吞噬进永远的寂静。
对着雨幕绝望伸手的雪莉，独自一人踏上复仇之路的自己，埃及路上志同道合的伙伴，形形色色阻拦他们的敌人，像是重要角色死亡前必不可少的走马灯，人生中的关键节点一帧帧从眼前掠过。
他的情绪没有丝毫的起伏，只是有些困惑。
不对劲，他想，少了什么东西。
雪莉去世的时候，苦修剑技的时候，大仇得报的时候，尘埃落定的时候。愤怒的，悲伤的，快乐的，释然的，猫咪肆意玩弄的毛线团杂乱无章地纠缠在一起，胸腔被塞的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空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没有人和他分享喜怒哀乐。
从来没有。
4
乔鲁诺帮他联系了spw。
空条承太郎风尘仆仆地从日本赶到意大利，预设过见面场景的多种可能在看到波鲁纳雷夫的那一刻被全部推翻。
他面无表情地和一只乌龟大眼瞪小眼。
米斯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材高大的混血儿眼神平静地扫过来，他下意识收敛了笑容，轻咳两下：“其实，嗯，您可以进这只乌龟身体里的空间和乌——波鲁纳雷夫先生对话的。”
5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空条承太郎离开前向乔鲁诺他们道谢，承诺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联系spw。
“再会了，承太郎。”波鲁纳雷夫从乌龟背上探出半个身体，笑眯眯的挥手，“替我向乔瑟夫老爷子问好哦。”
“再会。”空条承太郎压了压帽檐，这个习惯十多年来和口头禅被一同保留了下来，“你也保重。”
6
空条承太郎，替身能力被全世界替身使者都熟知的神奇存在，是一个不管在哪个方面都当之无愧可以称为无敌的男人。
布加拉提欣慰的观察到，和空条承太郎谈话过后，波鲁纳雷夫最近的睡眠安稳了许多，脸色也好起来了，还会偶尔和他们开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乔鲁诺头疼地询问布加拉提是否需要在日常工作外附带一份法国人观察报告。
米斯达脚步虚浮，端着杯黑咖啡狠心灌了一口，不出意外被苦的龇牙咧嘴。他随手把咖啡杯搁在身边的桌子上，被不知道从哪里散发出的母性光辉波及，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7
福葛偶尔会过来和波鲁纳雷夫聊天。
并不是他有多清闲，作为为数不多能让乔鲁诺信任且拥有处理事务能力的人才，被工作压的喘不过气才是常态。
波鲁纳雷夫也不问，只是耐心地听他语焉不详东拉西扯，反复几次，福葛都支支吾吾地想要开口，最后还是丧失勇气，扔下一句“我去工作了”，落荒而逃。
哎，和我年轻时候一样的口是心非。波鲁纳雷夫叹气。想了解自己离队那会的情况，又因为羞愧不敢开口问小队成员。
果然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啊。
8
最后米斯达看不下去，强行把福葛扔进了乌龟，举着左轮对着他的脑袋威胁，不谈完不准出来。
9
乔鲁诺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递交休假申请要去帮特里休闯荡娱乐圈的福葛，意味深长的视线看得他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福葛气急败坏地跳脚：“你到底同不同意！”
“我只是有些惊讶。”乔鲁诺平静地微笑，“比法国人观察报告先一步交到我手上的，居然是意大利人观察报告。”
福葛满头问号。
10
眼神放空。
一个生活在21世纪的正常人，睡一觉起来发现自己地理位置换到了陌生的国度，停止思考也是正常的应激反应吧。我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嗯，鉴于我现在跟个流动锡纸状态的身体，也不会沾上什么灰尘就是了。
这是哪儿啊。我抬头端详了一阵不远处的店铺告示牌。
诶，我啥时候无师自通学会意大利语了？
“……银色战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个这么奇怪的名字，但我下意识地感觉是在喊我。
“你的发型品味还是一如既往啊，波波。”
我对着眼角湿润的银发男人熟练地调侃。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番外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