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向女巫许愿吧！ ...
-
浑身是血精疲力尽的勇士瘫坐在河水边，夜晚安静地可怕，时不时有一两只鸟突兀地发出尖叫。
他已经耗尽力气啦，但是他依旧不想倒下。
这安静的夜晚里，他回忆起自己的过去，他感叹自己有过的所有美好，他曾经提起剑，背后是国王的高昂的号召声，在如同闷雷的脚步声中，他们慢慢逼近巨龙的巢穴，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生来就是要保护弱小的人们，他们有着钢铁般的信念，他们有着高尚的灵魂，如同将腐朽的老国王说的那样，他们是天空中的星晨，照亮漫漫长夜。
他也拥有过公主，那个最为美丽，如同月亮一般洁白的公主，曾用那如同盛满了满天星光的双眼，那样专注地爱着他，他宛如拥有着一切。
但是，他放弃了这一切。
他走上了那条浸泡在黑暗和污水中的，只要走进去，就将无法回头的道路。
他将剑指向保护过的弱小的人，指向他最爱的公主，和敬仰过的国王，他背叛了一切，只有寂寞的理想在深夜里作伴。
——“他在苦修吗？像那些佛经里说的那样，一个人承受众生的苦难，为了成佛？”
——“可以这么说，但是他一点也不慈悲，他是值得被世人杀死千万次的恶人。”
——“但是他这样做是为了这个世界啊，如果他不做，那么只会有更多人走进巨龙的巢穴里被杀掉。”
——“但是他还是个恶人，他做了许多坏事，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公主呢？公主怎么办啊……”
——“公主在心上。”
他忽然听见脚步声，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有浅浅的光芒。
勇士挣扎着睁开眼，月亮一般洁白美丽的公主，站在了他的身边。
他微笑着问公主，你是来做什么的呢？
公主轻轻地说：“我是来——”
——“我是来爱你的。”
——“我还没有讲完，不要随便改故事啊，夏，原台词应该是，我是来杀——”
——“不要！我就是要那句话，我是来爱你的！我是来好好爱你的！我不要失去你！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你这家伙，这耍赖的本领是和悟学的吗……”
——“我不管！我就要改啦！”
——“好好，我改我改……”
梦里的男人的笑容明明熟悉，但是却看不清他的脸，夏抱着男人的胳膊，努力睁大眼睛，看见那光滑的额头上，一道黑色的缝合线扭曲又怪异。
大中午，太阳比脸都大，照得全世界都心慌慌的，五条悟坐在沙发上，旁边是他学弟七海，还有他朋友硝子。
“我们要不换个地方，夏不是在午睡吗？”硝子小声说。
“确实，她现在这个年纪，午睡得睡一个小时。”七海加了一句。
“我才是她爸吧，”他们站起来往门外走，五条悟说着，“为什么你们都比我更熟练……”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她妈妈是谁，养两个孩子还能把你女儿养那么懂事，”硝子盯着五条悟的脸说，“她妈妈真的很辛苦。”
“蛤？为什么有两个孩子？”五条悟轻轻关上门，转头就反驳。
七海和硝子对视一眼后，都毫不客气地看向他。
五条悟只能给他们解释这家伙的事情。
忽然，房间里面传来砰地一声，好像什么东西从床上掉了下来。
“你是小孩子吗，做噩梦都能吓得从床上掉下来哈哈哈哈哈。”
“我就是小孩子我才十岁啊，你笑话我，我还要笑话你呢，妈妈生气了你只会灰溜溜地过来找我，让我去和妈妈讨饶，你个妻管严——”夏看着她笑得抖来抖去的爹，生气地说。
硝子在背后捂住脸，控制自己的嘴角。
她侧过头，和七海窃窃私语：“他也会有那样的一天，哈，五条悟，妻管严，还被女儿嫌弃现在的他什么都不会，那他以后到底为了养女儿学会了多少东西啊……”
“虽然有些不太礼貌，但是还是认为这是一件有些让人高兴的事。”七海悄悄回话。
两个人对视一眼，认可地点头。
旁边两个已经杀疯了，好像两只白猫在噼里啪啦打架，就是其中一个体型太大，手也长，出手如闪电按住了对面的头，搞得小的那个只能徒劳地蹬腿。
硝子拿出一个小巧的数码相机，笑着拍下照片。
“二十年后拿给五条悟看，告诉他他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这么狂妄不羁的岁月。”
说着她看了一眼七海，抬起手也拍了一张。
“拍我没有用，我二十年后也会是这个样子。”七海说。
“那可不一定，人总是会变的。”
夏终于从手底下跑出来，她爬到硝子肩膀上，看向相机的屏幕，硝子体贴地把手机放下来，让她看清楚一点。
“清晰度好低啊……”夏跟着屏幕移动脑袋，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一样，惊奇地说，“啊，是硝子阿姨的这个照片啊，这个我见过好多次的！”
说着她像是记起什么，顿了一下，慢慢加了一句：“而且这个人，我也……我也见过……不对……我应该不可能见到他啊……”
“诶？为什么？”硝子低下头，看着夏那张写着困惑的脸。
夏抬起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七海，她认真看了很久，才说：
“他已经去世了，我一岁的时候，他就离开人世了……甚至没有尸体，连墓碑下都只有他用过的东西。”
她好像回到了那一天，她爬到树上，一只蓝色的蝴蝶在枝丫上晃动翅膀，她专注地看着这只蝴蝶，缓缓伸出手——
“夏，穿着裙子不要爬树上。”
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
蝴蝶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依旧扇动着它绚丽的翅膀。
但是夏却听见了，她低下头。
树下，一团黑影站在那里。
夏知道这是谁，她从小的时候，就常看见这个黑影在远处静静站着。
她很喜欢这个黑影，因为他是一个温柔的人。
黑影鲜少出现，出现也是断断续续的，好像一台老旧的电视，这是第一次，他看起来这么凝实。
夏从树上滑下来，放弃了那个蝴蝶，她高兴地抓住黑影的手，她知道这个黑影是谁。
——他是爸爸和妈妈的朋友。
然后呢？
他们逐渐走到那个很多黑衣服的人聚起来的地方，硝子阿姨留着长长的头发，眼下的青黑浓重，看见夏走过来，她也没有抬头。
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照片非常模糊，这种分辨率只有老相机才会有。
长头发的硝子蹲下来，把照片摆在一个墓碑前。
夏走过去，看见了那块墓碑上，写着：
七海建人，殒于2018年10月31日。
然后硝子阿姨闭上眼睛，沉默着捂住自己的脸。
“他们为什么都满脸不高兴，有的还掉眼泪啊？”
“因为我们失去了重要的人……墓碑后的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和小夏一样重要。”黑影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夏说：“我可以帮你找回他们啊！夏可是伟大的——”
夏可是伟大的女巫啊。
黑影愣了一下，层层的黑雾逐渐变得粘稠起来，最后聚成了一个人的形状，肤色从黑雾下翻出来，最后黑雾变成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脸，和墓碑上的那张戴着眼镜的成年男人的照片，一模一样。
七海建人和夏说：“我可以和你许愿吗？小女巫。”
远处一个带着黑色眼罩的白发男人似有所觉，扫视四周。
他问旁边穿着黑色的衣服的，脑门上有一道愈合的狰狞的疤痕的男人：“杰，你看见夏了吗？我喊了好几声了。”
留着黑色长发，头发整齐地绑在后面团成一个干脆的发团的男人也看向四周：“没有……她会不会又不小心把自己扔到了别的时空？”
“有可能……她的咒术发动需要死人许愿，这里毕竟是墓园……”白发男人说着开始行动起来，“我去找小惠用狗找一下。”
夏看着硝子阿姨两眼通红地抬起头，缓缓站起来，五条悟飞快地走向在另一块墓碑前沉默的伏黑惠。
巨大的墓园里，黑色衣服的人们或者抬着头，或者蹲着，他们都两眼通红。
哦对，钉崎姐姐只有一只眼睛，那就是单眼通红。
她回过头，看着七海的眼睛，认真地说：“好啊，给我许愿吧！”
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你告诉他们一件事。
告诉他们，你的妈妈每天晚上，给你讲述的那个故事。
那个被恶龙附身在尸体上的，可悲的，勇士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向女巫许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