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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发完 ...


  •   漆黑的地下室里,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正在哼哧哼哧的工作。他身上穿着一次性塑料防护服,还带着护目镜,裹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

      寒河江满子看着他,只有一个想法:想要看看他是谁,为什么要杀了我呢?

      是的,满子已经死了,困在她的尸体中离不开。她现在毫无知觉,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是怎么死掉的。她放学回家的路上,忽然被人用手帕捂着嘴弄晕了,然后她再一次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被倒吊在一个架子上,颈部动脉还在往外流血,稀稀拉拉的糊了半张脸,又顺着漆黑的长发流到了下面的地板上,被水裹挟着,冲进了下水道。

      她已经死了吗?

      血放干了以后,她都看的到自己的肤色难看的吓人,是恐怖的灰白色,嘴唇也变成了怪异的灰紫色。

      随后,那个人出现了,他用水管清洗她身上的血迹,洗干净之后,将她放到了一个不锈钢台子上,拿出一盒工具,开始了他的工作。

      满子的上半身完好的留下来了,下半身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颈部的伤口甚至细心的被缝合,化妆掩盖好,身上也用化妆技术做了处理,还注射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胸腔里掏空了,然后用铁丝和仿佛是棉花的东西做了填充,她已经不是她了,她成了一个空壳。

      她被放置在台子上,她的下半身被切碎带走了。过了很久,那人又回来了,把她放入一个空桶,用丝线吊起来做了一个姿势,甚至小心的调整了她的面部表情,头发也做了细微的调整,她变成了一个双手捧着一朵红色的茶花,微微垂眸看着它的空壳。透明的树脂被分次倒入,除泡,晾干,抽走一部分丝线,继续这个过程,最后,她被定格在了透明的树脂中,又从正方形修成了八角形,她成了一尊漂亮的少女胸像。

      如果这不是用满子本人做成的,她就更满意的。她似乎能离开身体了,但是不能离开太远。她被送到了另一个房间,这里还有其他类似的作品,有的是只有两条手臂,光秃秃的只是张开,仿佛是要拥抱什么人,也像是一对翅膀;还有一双脚,做着芭蕾舞的姿势,甚至还有只有头部上半截的,几乎只留下了漂亮的眼睛和饱满的额头。像她一样留着整个上半身的只有两个,另外一个是一个老妇人,她面色慈悲,双手虚虚的环抱着什么,好像是一个正在哄孙子的奶奶。

      满子把房间里十来个作品都仔细研究了一下,嗯,她是最好看的呢。

      可是这人还是不肯摘掉脸上的东西,他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明明这里没有其他人了。满子想要知道他是谁,仅此而已,她并不憎恨自己被做成雕像,她变得很漂亮,将要以这个漂亮的样子永远的保持下去,想想似乎也不错。她本可以没有遗憾的成佛,可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她就一直有遗憾,所以只能等待,等待,等待……

      瘦弱的蒙面人不经常来,满子仿佛成了他最后的作品,他只是会坐在房间的中央,安静的看着他的作品,偶尔会倒一杯红酒喝,于是满子见到了他的下半张脸,鼻梁不太高,嘴唇很薄,但是颜色红润,一看就生活过得不错,营养丰富,没饿着。

      又过了很久,屋子里也没添新作品,满子很开心,说明没有其他人遇害了,终结在她这里也不错。

      并且她可以走远一些了,出了房子才知道这里在挺深的山区,不远处看的到黑色的屋顶和高楼,仿佛是一座寺庙,这栋房子倒也不是孤零零的,这边一整排的仓库,偶尔还有货车来往,不过只有她在的这个挖了地下室,做成了一个很诡异的个人标本收藏馆。

      没有时间概念,她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她可以到那个寺庙附近看一看了,然而这里也不是寺庙,是个学校呢。学生不多,老师们和学生们一样忙碌,大家都不好好上课,哪怕是上课,也有很多开小差的,满子站在教室后面,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四个学生,他们都敢开小差,百分百被抓然后被打啊。比如现在这个,被罚站了呢,这少年满脸不开心的站在自己身边,居然还敢跟同学吐舌头。

      盯梢这么久,满子也发现这是个特殊学校了,他们是什么咒术师,会拔除咒灵的那种。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得到满子,那我就不是咒灵,我不是坏东西,太好了!

      满子继续在学校晃荡,并且可以下山了,这里有108个鸟居,有694个台阶,她每天都要走一回。不过也有去不了的地方,学校里面的两座塔她就进不去,那行吧,我也不强求。

      瘦弱的蒙面人彻底不来了,满子数了数,她已经有两年没看到他了。满子愈发好奇那人是谁,这阻碍了她成佛呢。

      学生们又换了一茬的时候,满子可以到城市的边边上了,她在山下最热闹的车站呆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往山上飘。快要走到鸟居通道的时候,来了一辆车,她礼貌的停下,车停稳了才从车尾绕过去。

      “喂,你也是新生吗?”

      满子继续往上飘,然后,一只手从她的身边——或者说胳膊里穿了过去,她这才意识到,这人仿佛看得到自己。

      哎?

      她转过头,对上了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那男孩摘掉了墨镜,看着空落落的手:“啊,不是人类啊,那你是咒灵吗?”

      满子摇摇头:“好像不是,我在上面的学校转了好几年了,都没人看得到我。你是第一个!”

      “那当然啦,我可是五条悟啊!”

      哦……是因为他有什么特别吗?满子满脑子都想着让这男孩帮自己查一下蒙面人的事,她好快点成佛了,那就得打好关系呢。

      “你好,五条悟,我是寒河江满子。”初次见面拜托别人仿佛不好,于是忍耐了自己诉苦的想法,跟他说:“你要来这里读书吗?”

      “是的,听说我这一届有三个人。”

      满子皱起眉,三个人啊……好少。

      车上的其他人对自己家少爷对着空气说话的事情接受良好,已经提着行李往山上走了,满子指着其中一个提着俩箱子的说:“很高哦,有694个台阶,会很累的,你不如制止一下吗?会爬不上去吧。”

      五条悟一点都不在意:“不会的,好歹也是五条家的人呢,爬不上去就原地歇歇再爬咯,没多大事儿。”

      哦……满子跟着他慢慢往上飘,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气球。飘了一半,她还是没忍住,说:“五条悟可以帮我个忙吗?”

      “不太难的话,可以哟。我很少见到你这样单纯的鬼,大部分人死后变成鬼,也会很快就被自己的负面情绪污染,然后变成咒灵。”

      原来我是个半成品?满子没再理会这个,而是说了自己的难处,还给他指了仓库的方向。

      居然只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这多简单,于是当天下午,他们俩就趴在桌子上研究那排仓库的户主资料了,可惜并没有杀死满子的人。

      他俩嘀嘀咕咕,新同学夏油杰敲了敲门框:“你好,同学,以后请多指教。”

      五条悟合上资料,说:“刚好有件事需要你也指教一下,请问你对开锁这事儿,精通吗?”夏油杰皱起了眉,觉得这人多少有点问题。

      然后他们带上了还在收拾宿舍的家入硝子,三个人去了山另一边的那排仓库。

      对于鬼居然真的存在,两位新同学都有点怀疑,咒灵就是咒灵,他们都应该看得到,鬼和咒灵难道不一样吗?不过还是半信半疑的跟着他去了后山。

      这仓库两年多没人来了,然后锁还是一样结实,最后还是暴力取胜,他们开了仓库,又在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了一扇搬开货物都看不出来的暗门,才信了五条悟的说法,这没人给他领路他怎么找到的?还是你五条悟眼神好,信了信了。

      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房间里已经全都是灰尘了,然而依旧有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的味道。满子的胸像就在正对着门口的c位放着,虽然落满了灰尘,不过还是大概看得出来模样。看着被做成标本的人们,硝子是第一个有反应的,她哭了,还哭的很大声。

      “吓到她了吗?抱歉……”满子有点自责,自己路上应该好好介绍的,让他们都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五条悟也很震惊,他知道大致情况,可是真的看到这一幕,还是很难过。被人这样对待,都没有被怨恨污染,干干净净的做了这么多年鬼魂吗?

      他走过去,脱下衣服擦干净落在满子的胸像上面的灰,满子就这样清清楚楚的到了他们眼前。

      她被封在透明的树脂里,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碎花的吊带背心,当时那人很用心的用镊子在树脂里调整衣服的角度和褶皱,遮住了胸腔下面的断口。肩膀和胳膊上白皙的皮肤露在外面,修长的手指中捧着一朵盛开的红色茶花,因为树脂的浮力,那朵花离她的手还有两三厘米的距离,像是浮在魔法少女手中的花骨朵绽放了。黑色微卷的头发浮在树脂里,每一缕都仔细的调整了位置,仿佛微风拂面的清爽,脸上化了妆,但是看不出来,只有少女的稚嫩和温柔,嘴角还带着一点弧度,并不觉得僵硬,实实在在的感受得到她的欣喜。

      如果这不是一个活人做成的作品,三个人都得直呼一声漂亮,可是他们知道,这是一个人做成的。而现在这个人的灵魂,正在他们的旁边。

      “……你很漂亮,满子,你真的很漂亮,”

      满子听到五条悟的夸赞,开心的转了一圈:“对吧?我也觉得!谢谢你!”

      而且居然笑得出来,挺离谱。

      三个人开始分头翻找有用的东西,可惜这人真的谨慎,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从楼上仓库到下面地下室,什么都没有。

      “或许应该报警……”夏油杰很沮丧,开学前他还想,从此以后可以保护别人了呀,像是英雄一样,结果开学第一天就惨遭打脸,咒灵还没见到,他就被一个人打败了。

      硝子也是灰头土脸,她叹了口气,问:“满子的家在哪儿呢?我们或许……能去你家看看什么的……”

      满子说了个地址,还说了自己的学校,五条记下了,然后还是不肯认输:“这种人渣,我要把他活捉了,然后和一百个三级咒灵关在一起,我要让他不能死也活不下去!”

      夏油杰报警的念头打消了,他说:“行,我会控制好这些咒灵的,让它们不要轻易杀了他。”

      俩人对视一眼,很好,你的主意我喜欢,革命友谊自此结下。

      但是满子就很纠结另外一件事:“这个……我这个胸像,会直接下葬吗?多奇怪啊……”

      五条悟静了一下,觉得这个奇怪的脑回路不能只让自己感受,于是转述了一遍她的话,然后三个人都陷入沉默。

      姐妹,你怎么回事?

      不过五条悟大概也理解,她不是这个样子的话,恐怕早就变成咒灵了。

      最后他们还是报警了,直接联系了特殊部门,就说在校门口看到了一个咒灵,追着跑才发现的。

      于是,最早十一年前,最迟六年前的十几起失踪案联系在了一起,除了放在展厅的,还有几个人没有成为“作品”,或许是失败了,也可能是不满意。

      在警方系统的调查后,确定了嫌疑人,他是一家建筑公司的社长,所以仓库的主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仓库下面还有一层。

      这人两年都没来,是因为他死了,就死在几个月前,癌症,并且最终因为病痛让他不体面也很痛苦,所以选择了安乐死,他含着笑在家人的关怀下去世了。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的怒火忽然没了发泄的地方。

      五条悟把他的资料一页一页翻过,心里憋屈的不行,只有仿佛不在乎,满子就在旁边看,薄薄的几张纸看完,满子有点失望。还以为是个什么艺术家呢。

      然后她并没有成佛,依旧是以前的样子。父母和哥哥在得到了满子的下落后终于是听到了另一只靴子落地的声音,虽然痛苦,但是也可以死心了,而不是抱着虚无缥缈的期盼继续煎熬。

      他们和哥哥也没有见到她的胸像,警方也觉得很残忍,安排了棺材直接帮她下葬了。经过大少爷的运作,这事儿他们也能插一手,三人一鬼在选棺材就很……满子在店里转来转去的看,五条悟还在起哄:“不然定做一个吧,我家里也有认识的丧葬行业的人。”

      满子摇摇头:“不要啦,不想一直麻烦你。就这个吧,米黄色很可爱吧,花纹也好漂亮,我喜欢这个。”

      于是,她的胸像被放在自己选的米黄色棺材里,下葬了。哥哥已经长大了,看起来和五条悟都差不多高,在得知三个少年是发现那个地方的人之后还特意过来感谢。

      “十分感谢你们,不然满子恐怕要一直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了。”他眼睛有点红,黑眼圈也很重,看起来不是很好。

      满子看着他,伸手想摸一下,但是完全穿过去了。她长久以来平静的心情终于起了波澜,俗称,破防了。

      她想要抱住哥哥跟他撒娇,像以前一样,哥哥比她大六岁,她死去的时候,哥哥还在大四,就在她被害前不久,哥哥带着她跟他的同学们去海边烧烤,哥哥怕她认生,一个人寂寞,就一直跟她在一起,拉着她捡贝壳和海螺,虽然这边人多,也没什么漂亮的贝壳和海螺了,但是还是耐心的陪着她在海边晃荡了许久。

      那边烤好了,就过去吃,还有保温箱里的冰淇淋,也给她先挑,哥哥的同学们因此笑着去打他,他抱着箱子在前面跑了一圈,又送到了妹妹面前。

      妈妈看起来也很憔悴,她以前并不是个温柔的妈妈,对哥哥和她都很严厉,工作比较忙的时候,需要爸爸和哥哥做饭,她也要挑三拣四,但是她确实有资格,她做饭真的很好吃。话痨的爸爸以前对着老婆和儿女总有很多话,但是现在他搂着妈妈,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什么都没说。

      满子也跟着想要哭,殡仪馆的灵堂还有她的好朋友,她已经长大了,她正拿着一张她们的合照,问工作人员能不能随后替她放到棺材里。

      不少人知道她被做成了奇怪的样子,满子一度很满意自己的死法,还曾经想过,自己的葬礼上,把那尊美丽的标本摆出来,一定很棒。可是她发现大家都不想看,不想看到用满子做成的作品,不忍心看她曾经遭受过什么伤害。

      因为他们爱着她,所以六年来思念,寻找,痛苦,得知她已经死后,他们也幻想过可怜的满子在生前遭遇了什么,自觉没有照顾好她,愈发自责,如今找到了她,又因为该死的罪魁祸首当初病痛难忍,最后选择了安乐死,已经在睡梦中安详过世,所以愤怒,憎恨,觉得不公。她所有该存在的负面情绪,都被他们带去了,不接触的话,满子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成佛了,可是见到了家里人,她也被那些负面情绪所感染,她甚至不是憎恨那个人杀死她,她只是憎恨那个人让她的家人如此难过。

      五条悟看到了满子的变化,他掐住夏油杰的手:“杰,我不想杀死满子,如果她……她变成了咒灵,你知道怎么做吧?”

      夏油杰和硝子看不到满子的变化,立刻不安了起来。

      满子的颜色正在变化,她变成了自己被放干血的模样,灰白的颜色,颈侧出现了一道口子。她一次又一次尝试抱住父母和哥哥,但是每次都失败了。

      眼泪在眼眶中积蓄,然后在眼角化为烟雾,这就是鬼啊,她连流泪都做不到。

      五条悟听着她叫着父母和哥哥,听她跟家人告白,她在努力诉说自己对他们的思念和对他们的愧疚,她在努力告诉他们,自己生前没有遭受什么痛苦,所以——“不要为满子难过,求求你们,不要为了我难过……”

      五条悟从吊唁的人群中站了起来,硝子抬起头,看到一滴泪从墨镜后面滑了下来。

      他走到寒河江夫妇面前跪坐下来,摘下墨镜虚握住满子的手,对他们说:“满子在看着你们,她在哭,请不要再如此痛苦了,她很为难,很自责。”

      夫妇二人和满子的哥哥都愣住了,但是看着五条悟的眼睛,下意识的有点相信他的话。

      满子从来都是个温柔的孩子,她总是担心别人多过担心自己,如果看到他们为了她如此难过,确实会更加难过和自责。

      “满子说,她只是睡过去了,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所以,不要替她难过,她也很满意自己所做成的作品,她觉得很漂亮。”

      本来只是憔悴的哥哥第一个哭了出来,他捂着自己的脸,不住地道桥:“抱歉,满子……抱歉……”

      妈妈擦掉了脸上的泪,握住了五条悟的手:“她在哪?她还说了什么?”

      满子就在五条悟旁边,在五条悟过来说话的时候,她就安静了很多,能够把心意传达给家人,她就很满足了。

      “我……我想跟妈妈说,我只喜欢炸芦笋,其他天妇罗我不喜欢……她以前做的炸虾太多了。”

      什么啊……五条悟很无奈不过还是传达了她的话。妈妈瞬间痛哭了出来,她捂着脸说:“真的是满子……真的是满子啊”

      宾客没没听到他们在嘀咕什么,只是看到一家三口哭的更难过了。替满子跟家人聊了好一会儿,满子死亡的样子逐渐褪去,变回了生前的样子,寒河江一家三口都拜托五条悟能够照顾一下满子,话唠的爸爸说:“这孩子喜欢跟人说话,每天放学都要跟我复述一遍今天在学校干了什么,我们...跟着我们她大概会很寂寞,请你陪陪她吧,劝她早点成佛吧,我们都很想她早点幸福。”

      五条悟看向满子,满子不意外父母这样说,她点了点头:“我会听话的。”

      于是三方就达成了协议,但是看着依旧担心着她的父母,从来都很快乐很傲慢的五条悟红红的眼角,跪坐在人群之后皱着眉担心的看着这边的硝子,还有低着头不晓得在想什么的夏油杰,满子不想这样下去了。

      现在他们都在难过,因为她而难过着。满子露出了和自己的胸像一样的微笑,凑上去分别亲吻了爸爸妈妈和哥哥,然后虚握着五条悟的手,回到了他们一开始的位置。

      她说:“你们要开心呀!很感谢你们帮助我,我的愿望都实现了!所以我要走啦,如果我能转生的话,不晓得能不能也去咒高读书呢,做你们的学弟或者学妹,不过也可能做你们的学生。”

      五条悟皱起了眉,转世这种事……

      “别再皱眉了,也请告诉夏油,别再为了这件事难过。他这几天一直睡不好,你要多照顾他呢,他真是个很让人担心的朋友。我也知道你们觉得意难平,可是那个人生了重病,早早就死了,不就是他的报应吗?忘了这件事吧,以后要帮助更多人才行,谢谢你们。”

      满子跪坐在地上,规规矩矩的低下头行了个礼,然后身形逐渐消散了。

      五条悟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对小伙伴说:“她走了,大概成佛了吧……”站起身去跟寒河江一家三口说了这事儿,他们也稍微开心了一些,再次感谢了五条悟后,他们就此分别。

      再一次见到满子,在场的只有夏油杰一个人。

      愤怒主宰了他,咒灵们的负面情绪已经将他淹没,浑浊的黑泥把他拉到了地狱的最下层,他看到了人类的下贱,胆小,愚昧,无可救药!

      无可救药!

      他这样想着,眼前便多了几具尸体,然后他的手被人拉住了,受他驱使的咒灵们也停下了脚步,剩余欺软怕硬的人类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还有些人在求饶,那可怜的双胞胎姐妹依旧是满脸的呆滞,对着眼前的事似乎毫无知觉。

      “别这样做,夏油……”满子拉着他的手,身上是柔和的白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满子。

      死亡的灰色正在侵蚀她,于是夏油杰真的碰到她了,她似乎快要变成一个咒灵了,像是五条悟曾经担心过得那样。

      “不是所有人都是不好的,请你不要做这样的事。他们会遭到报应的,但是请你不要为了他们而伤害自己,我们都很担心你。”满子变成了她死亡时的样子,身上有微弱的咒力,但是依旧没有变成咒灵。

      夏油杰说不出话来,他无法原谅这个村子里愚昧的人类,可是也无法把受了这么多苦难,依旧温柔的担心着仅有几天交情的自己的满子也作为无可救药的对象。

      变成这种类似咒灵的模样,仿佛也只是为了碰到他,跟他交流,满子没有继续恶化,她依旧保持着这份样子。

      “一个人不能保护所有人,世上有很多悲剧,个别几个才跟你有关系。所以,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别再背负别人的命运继续前行了,好吗?我一直都很担心你,我一直在偷偷看你……抱歉。”满子很自责,她骗了大家,让他们以为自己成佛了,可是她还是一直是那个样子。

      因为完全没有咒力,所有人都看不到她,只要避开五条悟就好了。于是她经常探望的人,除了家人就是夏油杰和硝子。显然,夏油杰是更令人担心的那一个。

      夏油杰抚摸满子的脸颊,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颈侧的伤口也让他想起了那座胸像里,藏在黑色的发丝下面隐约的异常,是不能完全遮掩好的伤口。

      这才是那座美丽的胸像下面的真实。

      “你不憎恨吗?满子?你不会觉得不公吗?你难道不会痛苦吗?”夏油杰的情绪激烈起来,他回想起上学第一天就遇到的离奇事儿,至今还是觉得意难平。

      十多个受害者,他们甚至无法体面的留下全尸,至今除了所谓的“作品”,其他部分依旧下落不明。他们担惊受怕那么久家人们,最终得到的消息是那个人已经安详的死在了他自己的家人的簇拥下,甚至没有受到更多病痛的折磨,他已经体面的离开了世界。满地的咒灵也跟着他的情绪而躁动,瑟瑟发抖的村民们愈发害怕。

      满子点了点头,说:“我也会的,可是我更在意活着的人,我的亲人,朋友,还有你。我已经死了,我一点都不希望还有人因为我而留在原地踏步,可是你总是为了过去的事难过,不止我的事情,其他事情也是,你总是爱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也知道人们很难从那些痛苦里挣扎着走出来,那很难,可是我希望夏油不要这样,请你再努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自私一点的人,我只想你们都照顾好自己。”满子有点自责,她或许不应该这样说话,可是满子的世界很小,她的心里只装着几个人。

      夏油杰看向其他人,他们恐惧的看着他,生怕下一秒也变成尸体。他闭上了眼睛:“可是我,已经没法回头了。”

      “可以的,杰,让他们忘掉吧,无伤大雅的撒个小谎吧,我不在意他们,因为我不认识他们。可是我不希望你做下错事,也不想看到他们死去,他们犯下的并非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你不能因此判处他们死刑。”满子身上的青灰色逐渐褪去,也逐渐消失在夏油杰眼前,她最后说:“我没法保护太多人,所以以后由我来保护你吧,很高兴能认识你,杰,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会一直看着的。”

      随后,她彻底消失了,他的耳朵刺痛了一下,他摸了摸,本来戴久了都没有感觉的耳钉变得凉凉的,而他的情绪忽然平稳了下来。

      他好像明白满子说的保护他是什么意思了,她会这样一直附在他的耳钉上,帮助他稳定情绪吗?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招出一个精神控制类的咒灵,抹除了在场人的记忆,然后把这几个人的死归结在刚刚显露咒术天赋的双胞胎姐妹吸引来的咒灵身上,他带着双胞胎姐妹回到了咒高。

      耳钉的存在让他变得更加冷静,容易集中注意力,曾经被粘稠的噩梦所支配的难捱的夜晚也变得清澈,他能够好好睡觉了。

      过了一周左右的好日子,五条悟才加了班回来。他看起来也很憔悴,于是夏油杰把耳钉摘了下来,放到他面前:“你看。”

      “啊……你把它做成了咒具?”但是看起来也太弱了,这点微弱的咒力。唯一不太一样的是,这个咒具清澈的气息十分罕见,他从来都没见过。

      夏油杰把耳钉放在他手心里,五条悟眨了眨眼,放下耳钉,又拿起来,重复了几次,问:“怎么做的?给我也整一个?”

      “是满子……寒河江满子。”夏油杰把耳钉带回了自己的耳朵,继续说:“她……一直都在呢,没有成佛。在我做下很可怕的事之前,阻止了我,然后变成了这个咒具。”

      绝大部分咒具都是攻击性的,防御性少之又少,偶尔也有精神控制类,但是像这个这样,只对所有人精神有益的,还是他们见过的头一个。究其原因,是因为咒具的制作需要咒灵,咒灵都是负面情绪所组成,跟这耳钉的属性完全相反,若做一个让主人叫都睡不着,夜夜失眠想自裁的咒具,那倒是随便拉个咒灵都能做。

      五条悟撇了撇嘴,小声抱怨了一句:“她不是一直想成佛吗……”

      可是做了咒具,就会被永远封印在咒具里了。

      夏油杰摸了摸耳钉,笑了一下:“所以,我会经常去看望她的家人的,然后活很久很久,等我死的时候,会打碎这个耳钉的,到时候,她应该能够成佛了吧?”

      不能辜负这个温柔的女孩子,夏油杰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决定去阳台上晒着太阳睡个午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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