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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谁共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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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烟锁了人回来,直接拎去了闵苍所在的顶楼。
闵苍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瑟瑟发抖的人,轻轻抚额:“你又没忍住?”
“我受伤了,且先补了一补。”九烟道,指着自己脸上还没好的伤痕:“看,伤口还没愈合,都半个月了,身上也有好几道伤口。你们赶紧审问他,我急着呢。”
她伤口愈合得比常人要慢许多。
闵苍起身去了里间,再出来时怀里抱了好些药膏,一股脑全扔给九烟。
“生肌祛疤的药。总归是个姑娘家,别总把伤口不当回事。”闵苍半责怪地说道。
“哦。”九烟抱了一兜药,心里却只记挂着催促他:“你们快些审问啊。别总是拖拖拉拉这个问完那个问,一起问啊,我等不起的。”
闵苍没好气挥手驱赶这只心急的小山雀:“滚回去休息,好了会和你说。”
九烟一溜烟跑了。
洗漱完,抹了药,九烟又跑去了厨房。
年轻的厨子还站在窗口,此时夕阳西下,他在为众人准备晚饭。
九烟钻进厨房,坐到柴堆上,晃着腿:“青叶。青叶,蓼蓝,好低贱的名字。”
青叶手一顿,继而又如常般切菜。
“你母亲是低贱的舞姬。白氏这一代男丁众多,你不受重视,常被嫡系的少爷们欺负。这一代的白氏少主是个混账,他看上了你母亲,竟逼着她做不堪之事。终于有一次被你撞破,你一怒之下,弑杀兄长;而其后,你母亲也自尽而亡。你则险些被白氏家主杀死,却被闵大人的好友所救,送到了琅嬛阁。”
九烟一边晃着腿,一边念叨着打听到的他的身世。
琅嬛阁众人都有着不堪的身世或来历,却又有可怜之处。
青叶不答话。
“可是你撒谎了。”九烟压低了声音:“你没有杀过人。你替谁顶罪来了这里,楼主知道你撒谎吗?”
青叶恍若未闻。他放下菜刀,将切好的菜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转身过来,从她身下柴堆里抽了一抱柴。
柴堆顿时塌了,九烟也险些跌下去。
幸好她速度快,跳到了另一边的柴堆上。
“你身上没有人命,不该来这里。来了这里,一辈子都出不去了。”九烟捧着脸继续念叨:“不喜欢白氏你还可以去别的地方啊,你功夫这么好,总能想办法谋到一份差事,为什么要在这里当囚犯呢?”
“楼主很小气的,最不喜欢别人撒谎。但是你老老实实去承认说欺骗了他,他脾气还是挺好的,会原谅你的,也许还能帮你在外面谋个差事。他认识很多大人,要是他帮你谋差事,你会轻松很多。”
无论她怎么劝说,青叶只是不说话。他安安静静地生火,安安静静的烧饭炒菜,安安静静地把菜装进盘子里,等人来取。
“你怎么都不说话?”九烟终于恼了。
青叶洗净手,摘下身前的围布搭在手臂上,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话:“外头的山雀也没有你这么吵。”
“你这人嘴巴真坏。”九烟气鼓鼓地瞪着他,跳下柴堆,一闪身便从窗口飞出去了。
九烟好一阵子都不往厨房里去。而闵苍那边,终于在半个月后给了她消息。
九烟奄奄一息地扶着门进去,进了门立即摊在窗下的长榻上,气若游丝:“我快不行了,找人抬着我过去吧,今早起床连掀被子的力气也没有。你们怎么审得这么慢?再晚几日你们就要永远失去我了。”
“你榻上什么时候有被子了?”闵苍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演得这么差,看得我眼睛疼。”
九烟:“……”
她气鼓鼓地在长榻上翻了个身,面向墙壁,伸手抠挖榻上软垫的绣花。
“抠坏了你亲手给我绣个原样的。”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九烟气得在榻上锤了两下。
随后她爬起来,盘着腿看他:“青叶功夫那么好,为什么你让他当厨子?”
闵苍斜她一眼:“怎么,看上他了?从上回起就一直问他。”
“呸!”九烟啐了一口:“谁会看上他?整个琅嬛阁就他嘴巴最坏!”
“那是因为并没有别的人和你说话。”闵苍道:“唯一一个搭理你的就只好背负恶名。”
九烟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琅嬛阁的人遭遇都很复杂,绝大多数人都是独来独往,但碰到面总归还是会稍稍打一个招呼。
但如果碰到的人是她,几乎所有人都会假装没看到。
这么多人里面,数她人缘最差。她爹太出名了,她也很有名,所有人都拿她当怪物,并不搭理她。
地牢阴暗潮湿,九烟来得多,对这样糟糕的环境已经很习惯了。
那个犯人被关在一个单间里。听说他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将自己犯的案子全交代了,连没人发现过的也都坦白说出来,只求他们能给他一个痛快,似乎是被吓坏了。
九烟走进来时,狱卒也不敢与她对视,即便对她的脸已经认得很熟了,腿脚还是发颤。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
而被关押在牢中的犯人看到她时,竟被吓得发出了一阵尖叫,随后便昏迷过去,不醒人事。
明明他比较残忍啊,杀了那么多人不说,还用人家的骨头炖汤、用人肉做浇头。
她不过是喝他一点血罢了。
九烟拿出帕子,抹掉唇角沾着的血。她至今仍觉得这玩意挺恶心的,可身体却是一阵松快。
脸上和身上微微发痒,那些久久不能愈合的伤口终于要好起来了——没有别的东西能令这具身体愈合,除了人血。
她这样的怪物,也难怪别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