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蓝》糍粑鱼

10、一怀乱

　　九烟托腮看了片刻，一忽儿又飞出窗外。
　　青叶停手，那双好看的眸子望向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小会儿，他又低下头继续忙碌。
　　山雀没多久就飞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盒药膏。
　　“给你，这个涂脸好使。”山雀仰着小脸，一双乌黑的眸子有着娇养的小女儿的天真，翘起的唇角又带着些狡黠。
　　青叶正在切菜，他侧过脸，用尚完好的那一边脸看着她。
　　山雀眨了眨眼。
　　青叶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正对向她。
　　再好看的脸，一边肿着，一边完好，也会显得滑稽。他面上微有些难堪之色，但并未试图继续掩藏那半边脸。
　　“我很感激你这般友善待我。”他说，声音很轻：“自幼在西南白氏，也从未有人待我这般好。所以我希望你好好的，不要为了我去得罪别人。楼主虽然和善，却也是个严于刑罚的人，这些人兴许伤不到你，可楼主的惩罚却未必。这些话方才没有说，因为有别的人在，不大方便。这样的事情，你自己以后也上心些。你们时常外出抓捕穷凶恶极的犯人，已经辛苦了，无论出了什么事，在这里也没有家人会心疼你们，自己待自己要好一些才是。”
　　他从不对她说这么多话。青叶说话很小气，总是一小句一小句的往外挤，大部分时候连一小句也不给她。
　　难得说的那些话，或真或假，也总是带着刺。
　　今日却突然话痨似的对她说这么多，又这样温柔。
　　九烟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她想插个科打个诨，可对上他认真的眼神，那些话又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原样咽回去。
　　小刺猬拿刺对着她，她总想逗弄一下；可小刺猬翻过了肚皮，竟也是软乎乎的，她却不敢伸手了。
　　九烟把药膏扔在灶台上，干脆利落地翻窗跑了。

　　好几日她都没再去寻青叶。
　　琅嬛阁只有名字好听，里头光秃秃的。关犯人的地方，自然不能过于舒适，过于怡人。
　　九烟或是蹲在树杈上看一天鸟，或者趴在小水塘边钓一天鱼，又或者冒着惹怒闵苍的风险，去他那里看看能不能坑到一星半点儿的东西。
　　“上回你说的案子，有线索了么？”她抓了点吃食喂阿彩，随意问道。
　　闵苍正在桌案前写文书。他不爱写这种东西，可文书里有许多不能告诉旁人的事情，再烦也得自己写。他瞅瞅窝在榻上和阿彩玩得不亦乐乎的九烟，心里十分烦躁。
　　“没有，不过这些时日没有再发生类似的案件。”他索性搁下笔。
　　管它什么文书，有心情再写。
　　“那不挺好么，没有人因此丧命。可是案子他们不抓紧查么？人犯在外逍遥，谁也不知什么时候又要出事。”九烟心不在焉的说着。她忙于逗弄阿彩，用一把玉米急得阿彩呼啦啦地扑着翅膀。
　　“好什么好？”闵苍没好气地说：“你在外饿着的时候就出事，回来吃饱就没事了，反倒让那些老不修更加怀疑你，懂不懂？跟人斗殴把脑子打没了是不是？”
　　九烟手一缩，整个人顿了一顿。阿彩下了狠口，啄她的手，九烟吃痛松开，阿彩趁机叼着玉米粒飞回闵苍身边，站在他肩上，得意地扇了扇翅膀。
　　“谁瞎告密？我才不是跟人斗殴，我是见义勇为！”她不满地叫道。
　　闵苍能直接说出这件事，定然是拿准了的，狡辩也没有用。当前要务，自然是极力把自己洗干净。
　　闵苍冷冷一哼：“打人了吗？”
　　九烟头也缩起来：“……打了。”
　　“回去抄书吧，这本经书抄十遍。”闵苍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经书扔给她。
　　他身后架子上有许多书，大部分是经书，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年纪轻轻的人买这么多经书干什么，又不是和尚。这些书还很新，洋溢着墨香，看起来鲜少被翻阅。
　　“太过分了吧！”九烟当然不想抄书，更不想抄这么多书：“要不你打我一顿吧，我擅自行凶伤人，应该得到相同的报应。”
　　“你以为我不想打你板子？”闵苍越发没好气了：“你身上的伤还得养半个月，我这儿的棘手案子都堆成山了，再把你打伤了谁去办事？”
　　九烟：“……”
　　狠是他比较狠。
　　“还不滚回去抄书？我要写文书，你别在这里烦我了。”闵苍恶声恶气地说。
　　他再凶恶的样子九烟也见过，丝毫没把他此时的恶言恶行放在心上。为了避免抄十遍经书变成二十遍，九烟忙不迭地跑了。

　　“不要随意动手打人。”她走到门口时，闵苍突然说：“能进琅嬛阁的，无论因何而来，必不是恶人。你即便想维护青叶，也不该伤人。该罚谁，如何罚，只能由我定。这个规矩，以后不要再犯，若是再犯，绝不会如今日这般轻饶。”
　　“知道了。”九烟敷衍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