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日》铁白

65、第 65 章

　　蒋母的话说完，蒋鸣就从沙发靠背后，伸出个脑袋来，给了蒋母一个乖巧的笑容，“妈，我在着呢。”

　　蒋母没好气地看了蒋鸣一眼，转身折回厨房去了。

　　下一刻就传来炒菜的香味。

　　一个小时后，开饭了，蒋鸣作讨好状，去厨房帮忙把碗筷拿出来。

　　饭桌上开始气氛一直很和睦，蒋鸣跟蒋父蒋母交流了一下最近的生活趣事。

　　蒋家父母都出身书香门第之家，但并没有奉行“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

　　蒋母见蒋鸣吃得差不多了，给他舀了一碗山药猪骨汤，一边递给他，一边语气极淡地说：“我说……”

　　蒋鸣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得厉害，他最怕蒋母说话以“我说”开头。

　　果不其然，蒋母继续说下去，“下星期，你不要回来了，把周日空出来。”

　　蒋鸣心下了然，他妈又来了，他喝了一口汤，明知故问道：“干嘛？不回来，我就申请加班。”

　　蒋母不让蒋鸣含糊过去，开门见山：“你王阿姨的女儿从英国回来了，下周日你跟人家约个饭，聊一聊。”

　　蒋鸣心下有些烦躁，他妈这一年一副誓要把他推销出去的架势，他真的是怕了。

　　他觉得如果不坚决表明他的态度，他妈妈真的越来越过分了。

　　所以蒋鸣没有像平时一样打着哈哈敷衍蒋母，而是语气很冲的回了一句：“我去加班，没时间。”

　　蒋母也不上生气，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盛汤一边问：“那你什么时候有有空？我跟人家说一声。”

　　蒋鸣近两年其实已经被蒋母磨的没脾气了。

　　他大一时，蒋母的态度是：好好学习，争取拿个国奖。

　　大二时，蒋母：多参加一些课外活动，多交朋友。

　　大三时，蒋母：儿子，班上的女同学多吗？

　　大四时，蒋母：最后一年了，你再不谈恋爱，就体会不到校园爱情的美好了。

　　工作一年，蒋母：可以发展一下办公室恋情。

　　工作两年，蒋母：儿子，有没有心仪的女生，妈妈帮你支招。

　　工作三年，蒋母：我同事的儿子都结婚了。

　　工作四年，蒋母：人家孩子都生了。

　　工作五年，蒋母：儿子，你的性取向是不是比较特殊？

　　现在，蒋母：相亲，相亲。

　　蒋鸣放下汤碗，无奈的对着他妈道：“妈，我说我不想相亲，这不是浪费别人的时间吗？你能不能别再这样了，行吗？你就放过你可怜的儿子吧。”

　　蒋母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蒋鸣，慢慢道：“行啊，怎么不行，只要你交一个女朋友，我就不折腾了。”

　　蒋鸣往椅背一靠，泄气地说：“我没有遇上心动的人，你让我怎么谈呀？”

　　蒋母举着汤碗，停下舀汤的动作，她调侃道：“哟，您的要求原来是一见钟情啊，知不知道，世上除了一见钟情，还有日久生情嘛？”

　　蒋鸣皱着俊眉，“我相处了，也没有什么感觉嘛。”

　　蒋母闻言没好气道：“你那也叫相处，一大堆人，聊得不是学习就是工作，我说的是私底下，两个人单独的相处。”

　　说到这里，蒋母压不住火了，她严肃道：“我告诉你蒋鸣，你都三十了，你要是谈过一次恋爱，我还能放任你到三十五岁，我有的时候真的想拉你去看看，心理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蒋母下巴一扬，给蒋鸣下来最后的通牒，“最迟明年，你一定要交上女朋友，要不然，就老老实实去相亲。”

　　蒋鸣只想应付过去，相亲这回事能拖一会是一会，他点点头，连忙应道：“嗯嗯。”

　　一直沉默着的蒋父，见双方都偃旗息鼓了，打岔道：“儿子，今晚在家里住一晚。”

　　蒋母看似不在意，还是竖起耳朵期待着蒋鸣的回答。

　　蒋鸣顺着他爸道：“行。”

　　周一一大早，蒋鸣驱车就从静园往公司赶，静园就是蒋家父母住的小区的名字。

　　他打着哈欠，努力使自己打起精神来，他可不想再发生一次意外。

　　海城市区内，上班早高峰还是那样的拥堵。蒋鸣看着前面不动的长长车流，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温玉。

　　他其实欠温玉一句道歉，只是那天担着其他人的面，他不方便把话说出口。

　　当时蒋鸣到了海城，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瘦骨如柴，浑身插满管子的外公，瞬间红了眼眶。

　　看着爸妈一日比一日凝重疲惫的脸，不知不觉中突然沉稳了很多。

　　他学着怎么照顾外公，每天给在医院的蒋家父母送饭，还会轮流换班，在医院守着亲人。

　　但外公从重症监护室里转到普通病房，看似好转，其实蒋鸣明白这是强弩之末。

　　外公清醒的时候跟他说了很多，说去首都求学的岁月，说着当年一起为国家计算机发展而奋斗的战友，说着他手上一些已公开的项目。

　　前来看望外公的人很多，蒋鸣承担了一部分招待的重任。

　　有一次国内计算机领域的泰斗之一来看望老同学，临走时，拍了拍蒋鸣的肩膀，说，你出生的时候，你外公不知道有多高兴，说以后要好好培养外孙，以后就后继有人了。

　　女儿女婿都不想继承他的衣钵，他可是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 ，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蒋鸣点了点头，突然间他迫切地想要去追求一样东西，那就是外公为其付出了一辈子心血的海交大计算机系的提前通知书，复读一年，他知道外公等不起。

　　那一段时间对蒋鸣来说其实并不难熬，在一个挑灯夜战地夜晚。

　　他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想起那个因为温玉告诉蒋母自己很差的成绩，而恼羞成怒，不明白温玉的好心的自己。

　　那时候与温玉发生争执的蒋鸣多么幼稚可笑。他想他欠温玉一句当面的道歉，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日复一日的考试和习题陪着蒋鸣度过了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

　　可他的愿望没能实现，外公在高考前的一个月去世了。

　　八月，蒋鸣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他把录取通知书复印了好几份，独自去了外公的墓地，在外公的墓碑前，把复印的录取通知书烧掉。

　　汽车的鸣笛声打断了蒋鸣的回忆，车流缓缓地移动。

　　午休时间，蒋鸣拿出手机，给温玉发了一条微信消息：最近，有空吗？我想跟你约个饭。

　　蒋鸣这条微信发得很随意，发完了，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可他不知道，这条微信带给了温玉多大的惊涛骇浪。

　　温玉还没有想到约蒋鸣见面的借口，他就自投罗网的送上门来了。

　　温玉正在看着文件，听到微信消息提醒“嗡”的一声，她微怔了一下，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日思夜想，出现的幻听。

　　温玉迟疑地拿起一旁的手机，一看就看到了蒋鸣发来的消息，她赶紧点开，看了好几遍，才有了一点真实感，蒋鸣真的要约她吃饭。

　　温玉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翘起，她打了几个字后，指尖顿住了，回复这么快，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迫不及待了？

　　温玉的眉头微皱，哎呀，不管了，先回了再说，本来她就很迫不及待。

　　温玉指尖跳舞，迅速打下一行字：有空，今天晚上怎么样？

　　如此简单直白的一句话，温玉核对了好几遍，才点击了发送。

　　蒋鸣没有想到温玉回复这么快，他讶异了一下，不是说干金融的都很忙的吗？只有晚上临睡前，才有时间看私人消息。

　　他很快回复：可以？时间和地方你定还是我定？

　　温玉：你定吧，我都可以。

　　蒋鸣回想了一下温玉的口味，她高中的时候挺爱吃甜的。

　　蒋鸣听海城土著同事提起过一家不错的餐厅，海城人口味偏甜。

　　蒋鸣心里有了主意，他飞快回复：七点半，八佰伴的桃溪阁，怎么样？

　　温玉：好的。

　　温玉等了五分钟左右，蒋鸣那边不见回复，才放下了手机。

　　杨译自温玉那天失常之后，今天又一次感觉到上司到不对劲。此时他站在温玉的办公室内。

　　“你把这些文件拿出去，该谁负责的就谁负责。”温玉指了办公桌上一沓高高的文件。

　　杨译点了点头，按捺住心里的惊讶。“好的，温总。”

　　秘书处内，杨译站着，拍了拍他拿出来的文件，说相声似的，“来一来，看一看啊，每个人都有份，把自己直属上司的文件拿回去。”

　　张秘书感慨道：“温总的工作效率又提高了，这工作能力也太逆天了吧。”

　　最小的周秘书接道：“对呀，现在才下午一点半，我还以为是凌晨一点半呢。”

　　杨译伸出食指，来回比了比，“No，No，温总没有批，这是让各个项目经理处理的意思。”

　　一时间，秘书处鸦雀无声。

　　最稳重的顾秘书道：“行吧，反正也是我直属上司的任务，我该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

　　这话才让众人回过神来，纷纷附和，“对呀。”然后纷纷上前挑出直属领导的文件。

　　可以预见当她们往39楼，派发文件的时候，整层39楼的人心情会怎么样的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