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日》铁白

47、第 47 章

　　咔嚓一声。

　　镜头里是很典型的一家三口照片，母亲站在中间，左右是她的丈夫和儿子，三个人都微笑着。

　　让人一看就知道照片里的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这张照片拍得很好，但你细致一看，就会发现拍照时镜头往右边偏了不少。

　　右边的那个人穿着黑色的西装西裤，打着深蓝色的领带，额前碎发梳起，身姿挺拔，整个脸部轮廓，更加清晰。

　　剑眉星目，青涩脸庞上仿佛能看得到，长大之后的硬朗。在红色的幕布下，显得高贵厚重。

　　蒋母一看温玉拍完了照片，里面过去，看温玉手里的照片。

　　两人一靠近，温玉才发现她比自己低了一个头，不过这个身高在女性中也不算矮了，蒋鸣长得这么高，看来也有遗传的原因。温玉默默想着。

　　蒋母笑眯眯地说：“这照片拍得真不错，谢谢你呀。”

　　温玉缓声道：“不客气。”她余光中注意到蒋鸣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没来得一阵紧张。

　　温玉挑了几天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试，才选出了自己最满意的一条裙子。

　　她想在这一年里给蒋鸣留下一个美美的，跟平时“寡淡？”不一样的温玉的样子。

　　这条裙子是温玉初中毕业的时候，封菲专门找了一家百年裁缝店，量身定做。

　　温玉庆幸自己除了长高了几公分，身形没有完全变化，穿在身上还是很合体的。

　　莫名她想起当初林雯在西餐厅对她说的话，自己最羡慕卓然的……，

　　想到这，她就觉得自己还能穿上几年前的裙子，没有什么好高兴的，这不是说明她前面没有什么变化吗。

　　蒋母看了温玉周围一圈，突然问道：“温玉，你父母呢？”

　　温玉的脸色僵硬了一下下，而后快速恢复如常，她淡然道：“他们工作忙，没有来。”

　　事实上，他们已经一周都没有回过家了，温玉也没有打电话跟他们说，自己要参演学校元旦晚会这回事。

　　蒋母闻言了然，温家父母看起来就是一副大忙人的样子。

　　她立马热情地说：“既然这样，等一下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们开着车来的，省得你要打车。”

　　温玉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蒋鸣，点了点头。

　　蒋母跟蒋鸣又叮嘱了几句话，无非是认真主持，他们会在台下看着他的之类的话，然后拉着蒋父的手走了。

　　在蒋家父母面前，温玉跟蒋鸣全程没有任何语言和眼神的交流。

　　等父母走了，蒋鸣才跟温玉搭话，“你紧不紧张？”

　　他以为这是温玉第一次在比较正式的场合，登台表演。

　　温玉配合地点了点头。如果温玉远在京市的家中，那玻璃橱窗的三层小提琴的奖杯和奖牌会说话，会毫不犹豫地你一句，我一句地揭穿温玉这个骗子。

　　蒋鸣轻声劝慰道：“没事，我敢说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不懂，你就放轻松去演奏，调错了也不要紧，脸上不要露出来，继续演奏下去就可以，他们听不出来的。”

　　他说着斜睨温玉，发现她还是一脸淡漠，没有丝毫放松的样子。

　　蒋鸣不惜自毁，贬低自己，“我经常这样做，有时候嘴嘌了，我就不按着台本来了，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自己胡说八道一通。”

　　事实上，蒋鸣主持中没有出过差错，要不然也不被以严苛著称的负责老师，连续内定为主持人了。

　　温玉这下子才真心笑了笑，两眼亮晶晶地望着蒋鸣，好像再说，你也有出糗的时候。

　　蒋鸣有点不好意思的别过眼去。

　　温玉不是弱智，相反她有着超高的双商，温玉很明白蒋鸣的话是为了让她不那么紧张，信口胡诌的。

　　但她是真的发至内心的开心，为这样温柔劝慰着她的蒋鸣，为这样为了温玉撒着拙劣的谎话的蒋鸣。

　　两个人就这样，一左一右地站着，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穿着漂亮服装的人。

　　温玉用余光眼尖地看到自己的右边，一身大红V领拖地晚礼服，美艳四射的卓然。

　　温玉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位置，刚好挡在卓然和蒋鸣的正中间。

　　蒋鸣饶有兴味地看着化妆师给演出人员化妆，没有注意到温玉的小动作。

　　六点半晚会正式开始，温玉一个人站在原地，蒋鸣已经跟卓染出去报幕了。

　　不得不承认，当蒋鸣跟卓染站在一起的那一刻，温玉心里泛起一丝嫉妒，虽轻却是真实存在的。

　　整个大礼堂里回荡着温玉熟悉的声线，清朗如玉石叩击之声。

　　温玉就站在后台，没有像其他人找一个地方坐着。

　　蒋鸣每次报幕完，从前台出来，不自觉地第一时间回到温玉身边，两人说着话。

　　卓染看到这一幕，撇撇嘴，看来并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即使曾经喜欢过蒋鸣，也没有什么不忿。只是感慨原来对感情迟钝如猪的人也是会动心的，只不过不知道他意识到了没有。

　　察觉到卓染太过于长久的注视，温玉掀起眼皮，朝她递给去淡淡的一瞥，不重却极具不爽的意味。

　　性格无法无天的卓染丝毫不惧，回敬了一个白眼。不想跟温玉在这里斗法，寻着林南仓，往他走去。

　　大约四个小时，卓染看着温玉还在那个地方，仿佛一尊石像一动不动，脸色沉静淡漠，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同样是踩着三厘米的高跟鞋的她，表示，强悍强悍，佩服佩服。

　　怪不得林南仓跟她打赌，温玉一定能把蒋鸣搞定。不过这个时间说不准，极有可能是大学的时候。

　　卓染还表示一脸不屑，以今天蒋鸣和温玉的表现，一个是情绪上的外露，一个是意志的坚定。

　　卓染想着自己回去就跟林南仓撒娇，把赌注改了。

　　这时候卓染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得比当事人还要深，还要远，她确信两个人能终成眷属。

　　可她没有想到短短的时间后，她就听到一个转学，一个因病出国休养的消息。

　　她在温玉来学校向大家告别的那一天，在校园里碰上了一脸大病初愈模样的温玉。

　　擦肩而过之际，不顾她身边的疑似父亲的中年男人，冲动地对她说：“你和蒋鸣就……”就这样子算了吗？

　　“蒋鸣”两个字一出口，就好像触动了温玉的泪腺开关，在其他人面前永远挂着淡漠神情的女生，一层薄薄的水雾从她眼里泛起。

　　卓染突然觉得没有把话说下去了，“蒋鸣”成了让温玉一听就流泪的名字。

　　温玉身边儒雅的中年男人，摸摸她的脑袋，似在安抚她。

　　他朝卓染露出了个官方的笑容，没有生气或者恼怒，然后牵着沉默不语的温玉走了。

　　卓染在一片寒风萧瑟里目送着温玉远去，不知道明明是其他人的爱情，她为何突然心中一阵阵感伤。

　　其实温玉一年到头也穿不了几次高跟鞋，她站了这么久，脚后跟一阵酸疼。

　　只不过她从小就非常能忍，忍功一流，能让没有人看出她的不适。

　　蒋鸣的最后一次报幕，就是温玉的上一个节目。

　　为了不打扰到其他人的观看，学校为演出人员专门安排了一块地方，让他们表演后观看。

　　在蒋鸣最后一次报幕结束后，他走到温玉身边，“我的任务结束了，我去外面坐着了，期待你的表演。”

　　温玉点点头，又嘱咐他一声：“帮我占个空位置，我表演完就出去。”

　　蒋鸣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顺手拿走了他和温玉的东西，向温玉示意一下，就走出了后台，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看温玉的表演。

　　他位置连着的座位也是空着的，那个座位自然而然是属于温玉的。

　　主持人报了幕后，下一刻，温玉从舞台一边缓缓走到正中央，她步履从容优雅，气质矜贵淡漠。到

　　舞台中央站定，微微一鞠躬，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蒋鸣在台下看着，莫名觉得没有温玉平时笑得好看。

　　但出尘脱俗的美人一笑，总是吸引人的，蒋鸣已经注意到他旁边的窃窃私语已经完全停止了。

　　优美的琴声飘荡在礼堂的上空，柔美的曲调，恰似一对恋人的喃喃私语，哀怨而深情。

　　但是以上的这些蒋鸣通通都不懂，他被舞台中央高贵优雅的少女抓住了心神，已经听不到琴声了。

　　琴声减弱而终了，掌声轰鸣，蒋鸣还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直到蒋母上台给温玉献上了一束花，这个意料之外的举动，把蒋鸣拉回了现实。

　　他怎么没有这个待遇？老妈，你这么差别对待的吗？要不两家人换换孩子？

　　封菲那张高傲的脸立马浮现在蒋鸣的眼前，仿佛再说“就你，也配做我们家的孩子”，蒋鸣打了个寒颤，还是不了。

　　温玉看着从人群中走上来的蒋母，愣了愣。

　　当蒋母走到她面前，她已经回过神来了。她低头，露出谦逊羞涩的微笑接过蒋母手中的花束。

　　温玉快要走进后台的时候，才在人群中快速寻找蒋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