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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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将近，阳光化作鎏金敛进云彩，光在地板上镀了一层黯淡薄金，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迦亚。”钟离小脸神色越发严肃，严肃得不符合他的年龄，沉重得几乎有些好笑：“保护好他，他是帝国的公民，守卫军应当守护帝国每一位子民，陛下的教诲你应该一个字都没忘记。”
“是，小殿下。”迦亚目光落在他脸上。
钟离吸了一口气，他不敢保证归海的计划里，就没有他的存在，阿加雷斯是真正的疯子，他并非一点不怕的，迦亚说的话是对的，就像迦亚不敢保证归海不是来诱杀他的。
钟离也不敢保证归海不是来找自己的，加西亚呆在守卫森严的军备处或许能比在他身边安全一些。
“你好好养伤，多待在房间里休息。”钟离嘱咐着，脚步沉重的将人送出门口。
天色幕沉，最后一丝光线折进玻璃窗，黯淡如金色蛛丝缓缓消失，城市陷入青白，转暗转浑，沉沉暮色紧压在城市上空，最后一丝光线隐去。
天彻底暗了。
钟离缓缓弯下腰，贴近门框，目光落在边缘上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淡薄浅蓝上，黑暗中散发着零碎细芒，心脏在胸膛中一声重响，他有极高的星源掌控能力，他熟悉这是什么，也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打开了阿米洛的通讯设备，阿米洛的声音很快响起：“怎么了！是不是有新线索了”
“上次我们做的两个星源设备还在你房间吧？你在家吗？”
“我在！你说。”
“迦亚身边的人在我家附近留下了近距离接触星源的痕迹。”所有近距离接触过星源的人，都会像修车工身上难免染上油污一样，都会有星源痕迹残留。
阿米洛了然：“他们来碰星源做什么？使用武器不会有痕迹留下的？”
钟离快速打断了他：“那个残留物兼容性更强，更柔和更坚韧，你还记得书上曾经对星源的介绍吗？这种神秘的宇宙物质，没人能解释清楚它的成分，它是能量，是精神，既是具象的存在也是意向的存在，人类无法自主生产，需从宇宙中获取，但后天获取的星源质地较差，最高等级的天然星源能量，存在于。”
阿米洛差点跳了起来：“虫族身上！可是虫族早就消失在人类所存在的生存地上了啊！”
钟离几乎攥紧了拳头：“所以！入侵系统，通告全城避难！归海疯了，他们把虫族带了过来！”
迦亚也疯了，居然还在隐瞒此事。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阿米洛毛骨悚然：“他们要灭了整个B163吗？！！！！”
阿加雷斯……阿加雷斯，疯子，疯子，钟离几乎咬牙切齿的想着着他的名字，双耳不断轰鸣，七年前他有机会杀死阿加雷斯的。
那双冰蓝色的瞳子像终年不化的冰山，剔透空洞。
钟离记得阿加雷斯的手很冷，像没有温度的冰块，衣服上总萦绕着药物淡淡的苦涩味，七年前他还是通缉令上的那个少年，就那样站在他的面前静静看着他，胸膛衣袋上别着风干了的白色雏菊标本微微皱着脸。
他说：“你要杀我吗。”
平静得像问他要不要点菜。
那时候的盖亚和现在不同，他们都是盖亚中璀璨的星，阿加雷斯是他们这一辈中最被看好的将才，赫利乌斯中的大学者视阿加雷斯为未来的帝国大元帅，大学者们如同加西亚一般天生聪颖，高居象牙塔之上数十年如一日，以文字笔墨书写帝国的史诗，受万人信奉不容有疑。
而他身上带着父亲亲赐的S级星源武器，只要他出手，阿加雷斯必死无疑。
可是那时候他在做什么？钟离不敢回想。阿加雷斯活了下来，这些年阿加雷斯杀死的每一个人，每一份罪孽都有他的一份。
天色昏暗，广播里一遍一遍重复着阿米洛的声音———虫族入侵，全城避难！虫族入侵，全城避难！
对面的居民从飘窗探出头来，隔着楼道钟离都能看见他脸上的茫然，虫族这个词，距离全人类而言，已经有几百年那么远了，即使是他们的父辈，也是成长在无虫年间。
虫族狩猎的本能和强大的嗜杀欲望足以让它们成为人类生存的最大敌人，从几千年前开始，人类的发展史中最重要的便是建立防御线，在人类活动区内抹杀虫族，才得以繁衍出今日的文明，虫族这两个字，对于如今的人类而言已经太遥远了。
夜色已经降临，灯火安逸的从各个窗户投出一片虚影，人们不安的看着窗外，在俯瞰灯光下的街道，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人走上街道，摸头左右看着，不安的询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离攀上窗口探出身体：“通知这个片区的人去行政处避难所！虫族出现！”
他不确定归海带来的虫族到底是什么品种，这种未知让每个人的背后都背上了一个死神倒计时。
男子挠了挠头，仰起头来张大了嘴：“小殿下？”
黑暗中，光线从旁边擦过，钟离看见他陷在昏暗中的笑脸嘶吼：“别废话，不想死就快跑！”
他一瞬间不知道到底是阿加雷斯疯了还是迦亚疯了，或者这个世界疯了。
这座城市陷在黑暗中，越发宁静无声，灯光垂落而下躺在地面，只有灰尘在飘荡。
今夜，昆虫消失了。
冲下楼，钟离握着通讯器的手紧而颤抖：“呆在军备处，不要去任何地方，如果迦亚让你转移去避难所，确保跟在他身边同时转移，加西亚。”
他长长的停顿，快速奔跑的呼吸变成了急速的叹息：“加西亚。”
钟离叫着这三个字，突然开始后悔把加西亚卷入了进来，他们已经有了婚约，加西亚是想和他过日子的，可是他的心却不在加西亚身上，愤怒燃烧的空烬，懊悔过往的炽痛，他活在过去，等着未来，唯独没有当下。
归海既然来了，无论是冲着谁来的，这次的杀局，只能由他来承担。
“加西亚……对不起，保护好自己，你不用在意我，如果B613陷落，我也不用再走出B星系了，我只希望，你能活着再回到赫利乌斯，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去找克莱芙姑姑，提我的名字，她会帮你的。”
街道空荡，青年还站在路灯旁，钟离将通讯器按回腰间，扬声大喝：“归海把虫族带进来了！还不快走！”
人群慌张而犹疑，像不安的羊群试图寻找领头羊，稀稀落落流散着抗拒意图，那个仰头而笑的青年走上前来，肢体散漫的晃荡着：“小殿下……”
钟离目光紧紧盯着走上前的青年，缓步往后退：“你想说什么。”
“哥你做什么……”萝西穿着睡衣，外披了一件长外套，不安的看着他俩。
一个少年扬声：“虫族已经消失了几百年了，它们已经不存在了！不可能会有虫族的！小殿下你是在报复我们吗？！”
钟离在这里住了几年，这些人他都认识，说虫族已经消失了的少年叫林辞，是个逃避主义，单亲家庭母亲早逝，父亲是个酒鬼，他最害怕的就是变动，而萝西，她是个怯弱的小女孩，总是喜欢跟在她哥哥身后当小尾巴，在居民区空地下放风筝，好几次挂在了别人家的阳台，他俩便挨家挨户的敲门找风筝。
“萝西，闭眼！”
她在这里从出生到长大，在钟离来到这里开始，从未听过钟离如此冷酷决绝的喝令，激得她心口一颤，紧紧闭上了双眼，随即她听见一声响，木仓声击穿世界。
嘭的一声，淅淅沥沥液体在洒落的声音，尖叫，慌乱，震颤。她想睁开眼，林辞已经从背后抱住了她，整只手都在颤抖捂在她眼睛上：“他疯了，他疯了！”
钟离看了眼他俩，将木仓按回武器囊，摸出匕首看准胃朊刺了下去，幽蓝的刀尖向上搅动，刀刃下的阻力很强，连接着刀身不断颤抖，钟离面容紧绷，手腕转动，随着他的动作一只的虫子从伤口中弹射而出，众多的细长触须带着淋漓鲜血闪耀着金属般坚硬的黑，下一刻被狠狠钉在匕首下方，星源从触须渗出，浅淡蓝色细细流淌成线。
他躺在地上眼睛大睁，漆黑的瞳子在□□死亡的一瞬扩张到了极致，脸上还挂着笑容，肌肉僵硬的往上挤着，像是在说，小殿下。几近呵气。
小殿下，我回来了。
“真的是虫族！真的是虫族！”人群惨叫着散开，恐惧的盯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还不去避难？！”钟离站起身，抬手向一个方位：“全部去行政处地下避难所，让首领开启虫族防御系统。”目光转动，挪到角落中那个小姑娘身上，她微张着嘴，林辞还紧紧捂着她的眼睛。
“带她走。”
人群在茫然中找到了方向，惊慌朝那唯一的方位奔去，惨叫成了一道尖啸哨声，引着羊群卷入洪流。
擦干净刀刃残留的一丝血迹，钟离脸色发白向前走着。
小道狭窄，灯光在远处遥遥投来几缕，在城市中心有更大片区的人群需要疏散排查。
一道黑色身影停在面前，远处的灯光将影子拉长，黑色阴翳停在钟离脚下。
她胸前勋章龙与交缠，黑暗中蓝紫色金属光泽冰冷。
“小殿下，请跟我前往避难所。”
朱莉肤色雪白，半张脸沉在黑暗之中，五官清冷到几近刻板，她脸上的痣非常好认，虽然时隔七年，但那颗下巴痣和她那双茶棕色眼睛已经足够钟离认出她。
长风驱过街道，不远处是落入陷阱中的蝼蚁，拥挤在为活下去的道路上，影子投在两人中间，黑漆漆的两道线临渊峙立。
钟离下颌紧绷，他没想到朱莉也会出现在这里，心里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重：“什么时候你开始看得上二级星系了。”
朱莉默然勾了勾唇角：“此刻。”
她面容冷漠，钟离心中轰鸣如尘埃落地，血液沸腾奔涌向全身脸色却逐渐苍白，他抬起眼，几近茫然不解。
他不解，为什么帝星的人最后都会变得如此大同小异。
“归海不介意这里变成战场，他们钓的是迦亚。迦亚也不介意这里变成战场，他等的是阿加雷斯。朱莉，我是饵，是吗？这些性命在你们眼中只是棋子，不是生命，是吗？”
“小殿下。”朱莉的面容逐渐冷漠：“见到朋友应该先问候再问话，五年没见，你连礼仪都忘记了。”
钟离泠然：“你们太瞧得起我了，阿加雷斯不会为我来这里的。”
她眉锋一挑，眼尾微迤：“小殿下妄自菲薄了，阿加雷斯忘了谁都忘不了你，你可是他唯一的朋友。”她将尾音咬得特别重，将唯一两个字重重压进钟离心里。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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