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金安》老猫KO

14、女儿心

　　姜鹤脸上露出一抹笑：“无吟笛是当年宝嘉大师赐予先帝的宠妃迎妃娘娘的心爱之物，迎妃娘娘如今在太庙祈福，她的这把笛子曾转手多人，已经是世间难寻的宝物。”

　　叶矜看了看手里质朴的笛子，这是叶朝在她十岁生辰那年送给她的礼物，这么多年一直被她放在小仓库里，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的渊源。

　　迎妃娘娘的事迹她略有耳闻，传言迎妃娘娘是先帝后宫唯一的宠妃，曾经连续住在勤政殿半年之久，甚至有官员收到皇帝的折子，发现上面的字迹并非出自帝王之手，而是这位迎妃娘娘。

　　专宠必定会迎来嫉妒猜忌，在迎妃娘娘诞下皇子之后，对于她迷惑皇帝、干预朝政的风言风语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大胆上书，要求皇帝将迎妃娘娘之子送离皇宫。

　　言下之意便是，迎妃娘娘和皇子只能留一个。

　　也是那一年，先帝第一次在朝堂上发火，将此事的领头人当众斩杀与金銮殿上。但朝野上下并未因此停止对迎妃娘娘和小皇子的征伐，后宫众人与朝堂大臣同气连枝，一个在金銮殿跪，一个在宫巷内跪。

　　眼看事情不受控制，迎妃娘娘被逼无奈，只能像皇帝请旨离宫，独自前往太庙为祖宗祈福，留下年幼的小皇子过继到皇后膝下抚养。

　　皇帝被自己的后宫和朝臣联手摆了一道，自然心里不痛快，是以日日上朝都无精打采，疲于朝政，到后来连折子都不批了，直接交给丞相大人一手操办。皇后娘娘无奈，只好在凤仪宫设宴，亲自去请了皇帝，据说皇帝去是去了，但是在后花园一见到迎妃娘娘的孩子，立刻黑了脸，甩袖离去。

　　自那之后，皇帝竟是连后宫也一并冷落了。迎妃娘娘成了众人的忌讳，宫廷上下都没有她只言片语。

　　叶矜把笛子立在嘴边，轻轻吹了几声，笛声婉转悠扬，似有无数只灵蝶蹁跹，清亮不失淳朴，她本就精通弦乐，这无吟在她手里更是物尽其用。

　　姜鹤第一次认真的审视眼前这个娇贵的女子，她穿着朴素，一支木簪插在后脑，青丝散落在胸前，垂下眼睫吹奏笛子的模样，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雅致和青纯。

　　他心里蓦然被一只手攥紧，好像有什么东西像流沙般悄然流逝。

　　叶矜吹了几下，有些失望的又把无吟放了回去，合上盖子。

　　阿烟道：“小姐，怎么不吹了？”

　　叶矜兴致缺缺道：“我技艺不精，怕是会辱没了这把无吟，好物要配妙人，在我手里反而失了乐趣。”

　　她心念一转，抬头看着身边人：“阿鹤，你可会吹？”

　　姜鹤眉眼浅淡，如实说：“会一些。”

　　叶矜眼里放光，把无吟递出去：“吹给我听听！”

　　姜鹤接过木笛，直接将笛口对着唇，微微轻启，悠扬的乐调随之响起。

　　叶矜眼睛一直看着他的唇瓣，一想到刚才她吹过的地方被他的唇覆盖，心里猛然生出一丝满足，情不自禁的舔了舔下唇。

　　无吟在他手中不再是清丽婉转之调，宛若游云惊鸿，时而低哑，时而高昂，素净修长的手指不停翻转，与暗红色笛身交织，赏心悦目。

　　一曲罢，叶矜莞尔一笑，眼底有惊喜和欣赏，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好本事，果真人不可貌相。”

　　阿烟站在一边，面色有些沉重。

　　老爷特意交代过让她一定看好姜鹤，有什么不妥立刻禀报。姜鹤即使在没了记忆的情况下都能吹奏出如此精彩绝伦的曲子，再加上他一眼就认出无吟的来历，更加坐实了他的身世不凡。

　　阿烟弯腰小声道：“小姐，奴婢想起小厨房还炖着您的补药，奴婢去看看。”

　　叶矜的一颗心都在姜鹤身上，闻言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便没再看她。

　　阿烟低着头轻轻退了出去，姜鹤似有所察，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叶矜顺着他的目光，眼底的欣喜一点一点淡了下去，语气平静无波：“阿烟年纪比我小一岁，虽然是个贱籍，但长得貌美，心思安分，阿鹤可是喜欢这类女子？”

　　姜鹤蹙眉反驳：“小姐，你的想象力未免太过丰富，我只是看了一眼你便能联想到这么多。”

　　叶矜一口气闷在心口，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脸色黑了下去：“本小姐乏了，你退下吧。”

　　她的话音刚落，姜鹤没有一丝犹豫走出内院，留下她一个人怔在原地。

　　叶矜捏着手里的海棠花愤然的扔到地上，似乎觉得不够，绣花鞋又踢了一脚，花瓣落在地上，她咬着唇，烦躁的躺回躺椅里，闭上眼睛。

　　明明知道姜鹤不喜欢阿烟，但是看到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阿烟，她的理智仿佛被大火蚕食，心里酸酸涨涨的。明明是她命令他退下，但是当他真的没有一丝留恋的走了，心却又揪了起来。

　　这种可怕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让她感到深深的不安。

　　她不由自主的靠近和姜鹤下意识的躲避疏远，仿佛就像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她变成了热脸贴冷屁股的那一个。

　　姜鹤虽然对她有求必应，她的命令他都会毫无质疑的执行，他有在认真履行对她的承诺。

　　她呢？

　　现在她又是在做什么？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叶矜心里一喜，抬头看到的是阿烟端着药碗，正担忧的看着她：“小姐，药来了，您趁热服下吧。”

　　叶矜压下心头的酸涩，无甚情绪道：“先放下吧，我一会喝。”

　　阿烟走进，把药碗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阿烟作为叶家嫡女身边的贴身侍女，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才情方面都是压其他小姐一大截的，这也是当出叶朝宠爱她的表现，她身边的人，就算是一个奴婢都是顶尖的。

　　阿烟长得颇有小家碧玉之风，细白的皓腕露出一小节，十根手指白皙圆润，一点也没有粗糙的痕迹，腰身纤细，还未及笄的身子透露着一股青涩，看上去是有让男人为她神魂颠倒的资本。

　　叶矜突然从心里生出一丝反感，语气不耐道：“下次不要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免得被人惦记上，本小姐还要护着你。”

　　阿烟一怔，应了声“是”之后，脸上满是不安，试探性的问：“小姐，可是阿烟给您惹了什么麻烦？”

　　她是为人奴婢的，叶矜一生气，她自然而然开始察言观色，伏低做小，连问句话都是极致卑微的语气。

　　见她这般作态，叶矜顿时没了脾气，心头有些懊恼。阿烟是从小服侍她的人，又和她一起长大，在她心里阿烟早就不是一个奴婢，而是她的家人，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姜鹤怪罪阿烟？

　　阿烟正忐忑着，就听见她说：“没有，你只比我小一点，到了明年这个时候，也该议亲了，我自是舍不得你，一时有些失态了。”

　　闻言，阿烟有些受宠若惊的跪在她脚边，坚定神色道：“阿烟不嫁人，小姐在哪里阿烟就在哪里，小姐自小受阿烟服侍，旁人怕是不能尽心尽力的伺候小姐。”

　　叶矜鼻尖一酸，对阿烟的一番话颇有触动。叶府上下，阿烟绝对是除了叶朝之外对她最好的人，熟知她的各色喜好，忠心耿耿，从小到大，她每次闯祸，阿烟没少因此挨叶朝的骂。

　　她咽下喉间酸涩，亲手把阿烟扶起来：“说什么胡话，你是我身边人，将来自是要替你寻一门好亲事，嫁了人就不能侍奉在我身边了？”

　　阿眼头摇的像波浪鼓，带着委屈的哭腔道：“奴婢还以为小姐不想要阿烟了。”

　　“傻瓜。”叶矜捏着她的小鼻子，笑骂道，“小姐怎么会不要你，别胡思乱想。”

　　花瓣凋零着躲在泥土里，谁都没有再去注意它。

　　一阵风起，不知所踪。

　　*

　　王庄赴宴这天，天刚蒙蒙亮，阿烟站在她后面为她梳发，叶矜脸上还存留着困倦，浅浅的打着哈欠，

　　阿烟道：“小姐，今日可要打扮的庄重一些？”

　　王庄本来是个小银庄，这几年朝廷大兴银制品，才叫王庄的生意蒸蒸日上，一跃成为闻名的大庄。这种场合的宴会，邀请的又都是富贵人家，谁不想在众人面前出风头呢？

　　叶矜抿着红唇，用手轻轻的将殷红的颜色抹淡，只留下浅浅的一层粉色，娇艳欲滴，她道：“今日不是我们该争的风头，打扮的素净一些，不失了尊重就好。”

　　“奴婢明白。”

　　叶矜收拾妥当，打开门，眼睛侧了侧：“你怎么在这？”

　　姜鹤睁开半掩的眸子，语气含着沙哑：“小姐之命不可违，属下自是要赶早。”

　　叶矜心里明镜似的，他不过是怕她又寻找他的错处刁难他，这人看着风度翩翩，高风亮节，其实骨子里恶劣的很，她至今还记得那晚被掌控的无法出逃的感觉。

　　叶矜收回目光，朝叶府大门口走着：“那便好好跟着。”

　　姜鹤打起精神，亦步亦趋的走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