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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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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步行街,中央城市广场这些现代灯火辉煌的繁华地段,言和巷的古朴短小,很有些打击苏卿的热情,她想象中的言和巷,就算再不济,也该有清明上河图十分之一的面貌。也好过现在灰城土墙,商肆零星,无趣得很。
她撇撇嘴,灵光一闪,看向身旁一样做少年打扮的流月,勾勾手指示意流月凑了过来:“要不我们去母亲的陪嫁铺子逛逛?”
流月顿时犯了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夫人尚俭,当初陪嫁铺子也不多,大多都聚在兴业里、永昌里一带,咱们这里没有。”
哦——原来这不是“市中心”。苏卿心里好受了些,于是道:“那我们去呗,就那什么兴业里、永昌里……”
“去不了,”流月摇头,“这些时日襄平城里不算安定,里坊间管严了许多,小姐今日不曾报备,所以离不开咱们永福里。”
手里的西北风顿时就不香了。
早知道出来一趟这么复杂,苏卿觉得自己就该听苏夫人的话,跟那一堆公子小姐去城郊吟诗作赋,踏青游春去。
总比这一步三困要好。
“小姐真要出行,今日托人回禀一句,明日便能成行了——只是不知小姐怎么突然想起看夫人的陪嫁铺子?”
苏卿心思一转:“我那日穿衣,总觉衣衫上缺了点什么,便觉该当添一双玉佩,只是样子不曾想好,便打算去母亲的陪嫁铺子里挑上一挑。”
“这件事婢子知道,听府里老人们说,夫人当年出嫁时,娘家老太爷正对前朝奢靡之风不喜,遂给夫人的陪嫁里没有带这些珍玩铺子。如今小姐想挑玉佩,恐怕只能去兴业里、永昌里其他人家去了。”
苏卿挠头,很是困惑:“既然没有这些,那我娘陪嫁的都是什么?”
流月笑了:“婢子哪里晓得那么多?依稀听夫人陪嫁来的旧人提到过,说是当年娘家老太爷只给添了十五万钱,二千二百匹绢,一些山田果桑、以及园林宅居,奴婢随侍一百五十余口,还有小姐提到的在襄平城的几处铺子……剩下的许多婢子就记不得了。”
“那那那那母亲……都陪的是些什么铺子?”
“小姐若要细数,婢子肯定不知。只听说襄平城内盐亭十六家,数夫人手上最多,有三家。正好其中两家就在小姐想去的兴业里和永昌里内。”
苏卿咽了口唾沫,没敢追问下去,她总觉得,自己和流月所理解的俭朴有很大的出入。她知道苏夫人的陪嫁会很有看头,但她真不知道苏夫人的陪嫁这么的有看头。
见着苏卿怔怔的,流月还以为是她说得不够清楚,导致了苏卿不悦。正欲道歉之际,突然听得附近传来坛子碎裂的声音,流月下意识将苏卿护在了身后,随后便听得那厢一阵骂声:“特喵的!这给老子穿的什么鬼地方!连个怡红院都没有!”
这味道,不知是哪家的仙音?
顾不得流月的阻拦,苏卿将袍子一提,飞一般往那边冲去。
亲人呐!家乡啊!
难道传说中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场景,又要这个陌生的地方上演了吗!
就在苏卿铭感五内,涕泗横流之际,她已然与人撞了个满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瞎啊!”
一口纯正的东北酸菜味。贼正!
苏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攥着对方的胳膊,涨红了脸,喊出了一句:
“同志!”
对方顿时愣住,忙道:“你也是二十一世纪那旮旯儿的?”
苏卿疯狂点头,唯恐慢了就让人误会。
“哎呀妈呀,老得劲儿了,大妹子咱可算是遇到老乡了。”对面这个满脸络腮胡须的小汉子狠狠拍着苏卿的肩。
苏卿摸了摸自己嘴唇上的两片小胡子,心里格外不是滋味:“集美,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看上去不像男的吗?”
“就你这小身板儿,”小汉子乐呵呵一笑,“我瞅也不像啊——不是,等会?你咋认出我是女的捏?”
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苏卿还是不耐地将眼神落在了小汉子脖子以下,腹部以上的位置。此刻,她甚至觉得,多说一句都是在侮辱两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人的智商。
果不其然,小汉子瞬间明白过来,佝了些背,挠着头格外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没缠紧,没缠紧。”
彼此交代了身份,小汉子和苏卿之间油然而生了一种亲切感,说话也带上了久违的乡音:“我瞅你这架势,怕不是也是魂穿?来多久了?”
“十来天。”苏卿道。
“这不巧了吗?十来天前,我正搁人那吹瓶呢,一觉过去就穿到了这个叫什么舞阳郡主的身上。你是不知道我想了多少法子,愣是没回去了。我寻摸呢吧,既然穿了就得好好体验一下生活不是?就背她家里偷溜出来了,内小说里不老写呢嘛,穿越必体验地怡红院儿不是?我就跟人打听,结果他们都说没这个地儿,这我我哪能信呐,就东摸西走的正好撞上你了。”
舞阳郡主很热心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此时流月追了上来,舞阳一见她格外高兴,怼着脸就迎了上去:“这你小姐妹不?一起穿的?”
“不是!”苏卿抢上一步,挡在了流月和舞阳的中间,背着流月使劲地冲舞阳挤眉弄眼。
同苏卿一起养在深闺的流月哪里见过这样打招呼的阵势,她脸涨得通红,十分气愤:“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我家公子面前如此放肆!”
舞阳顿时明白过来,压低了声音问着苏卿:“你的人?”
苏卿点头。
舞阳又问:“也是穿的?”
苏卿摇头。
“我说呢,”舞阳了然一笑,“穿来的哪能这么入戏。”
说罢,便不去理她,转头仍旧跟苏卿说话:“我看你这样,估计也是没找到回去的法子。正好你这丫头是个本地的,要不你就让她带咱俩逛逛这附近?让咱也体验体验穿越的快活,回头咱上那个什么绿站上,开个公众号啥的,写啥玩意儿的也能有素材对不?”
虽然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她的想法恰恰与苏卿不谋而合,苏卿眼瞅着一旁像小兔子一样乖巧的流月,不由往她那里靠近了几分。
在舞阳还有苏卿两个人的“威逼利诱”还有舞阳再三保证下,流月被迫领着两个兴奋得不得了的人去找传说当中的怡红院。为了安定流月的心,舞阳还特地告诉她,是自己想要找几个歌舞伎,带回府中教习自家侍女,与苏卿是没有关系的。
一顿赶鸭子上架之后,流月恨不得问遍了言和巷的人,依旧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一旁的舞阳十分懊恼:“我听人说这儿是个贵里,还以为特别热闹,结果就这、就这!”
苏卿不曾跟流月提过舞阳的身份,流月只当她是个不三不四的人,说话自然也很不客气:“也不知哪来的市井儿,要寻热闹去兴业里、永昌里便是,来咱们永福里做什么?还非牵连上我们小姐,好生无赖!”
比起现代人花样百出的骂人方式,舞阳显然对流月的不客气免疫度极高。她和流月没有共同语言,自然也不乐意搭理,只装作听不见,挽着苏卿仍旧东逛西找。
对于这件事苏卿也是能够理解的,谁能想到这里的布局和苏卿舞阳概念里完全不同?本以为出了道路就是街,结果却有各种里坊拦着,所谓热闹的言和巷也不过只有几处零星商肆,其余地方都是宅院套着宅院,宅院又套着宅院,好不容易知道个兴业、永昌里,还出不去,简直是郁闷死了。
更重要的是,还没有网购!
想想就很头疼啊!
苏卿扯扯流月的衣角,投过去一个带着撒娇还有无奈的眼神,直看得流月立马心就软了,只能瞪着舞阳权当出气。
也不知算不算得上功夫不负有心人,舞阳还真就从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嘴里问到了豢养歌舞伎的去处,是临着言和巷不远的朝云巷,书生说进去只说找朝云巷第三家就行。
看样子怕不是个老手子。
舞阳与苏卿对视一眼,内心不谋而合。
春光正好,深巷幽长,两边树荫稀疏,割碎了光影撒落在青石板路上。不知何处的花香悠悠飘来,似引人寻芳。
越走入朝云巷,便越觉静谧,蜿蜒的巷子交替掩映,寻不到尽头。耳边琴声若有似无,想要细听便散在春风里,化得无影无踪。
舞阳悄声感慨,这同印象里的花街柳巷实在差得有些远。
“你去过?”苏卿松开挽着舞阳的手,警觉地上下将她一打量。
“哪能啊!”舞阳赶忙分辩,她压低声音解释,“看的看的!你没见过电视里面,妈妈桑都是手绢这么一抛,然后冲你抛个媚眼儿说,‘帅哥儿,进来玩儿啊!’”
苏卿看着她翻了个白眼:“你大概上辈子是个沙雕吧——以后出门尽量别说我认识你。”
“多好,”舞阳又给她甩了个媚眼,“你要不要嘛!”
苏卿不答。
就在此时,忽听背后响起人声。
“三位到底还要不要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