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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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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苏卿只觉得五雷轰顶,内心的“卧槽”犹如b站的弹幕,涌在脑子中。
真分明就是前天她扔在齐十三家的那枚玉佩!
“你哪来的!”
苏卿差点惊叫出来。
韩子瑜幽幽看她一眼,又将玉佩揣进了怀里:“你管朕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得个玉佩还得告诉你哪来的不成?”
“那是我丢的。”
“那是别人给朕的。”
“谁送的?”
“不告诉你!”
“那你把它还我!”
韩子瑜白了她一眼,转了半圈身,背对向她,道:“不给!”
苏卿也怄了气,干脆也背向了他:“不给就不给。”
两人正谁也不让谁地生气,早就被丢在一旁的画师,则早就放下手中的笔,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他只听说今天要来给陛下作画,结果他哪里想到,是来丢命的。
本来进宫时,他还在想,若是能凭一手画技讨了陛下的欢心,说不定来日荣华富贵就在不远处等他。
结果……
结果现在,他只想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让陛下这辈子都不要想起他才好。他甚至还在心底向着满天神佛祈祷,要是今天能全胳膊全尾儿地出去,让他这辈子不画画都行!
也不知阁中铜漏响了几声,韩子瑜挪转着身,靠近苏卿几分:“你是不是去了朝云巷的齐十三家?”
“嗯……”
“朕听说,那里来了几个清俊的小官。你是不是去点过了?”
“……”
“你是不是嫌弃朕了。”
苏卿转了身,正见韩子瑜垂头丧气,委委屈屈地站在他面前,像很久以前苏卿见过的那种大金毛。
“我哪有。”
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那个时候的小官是舞阳做主点的,玉佩呢也是舞阳劝她留下的,四舍五入下,就是舞阳点的!
逻辑严密,一点毛病都没有!
真棒!
韩子瑜不依不饶:“朕问过舞阳了,她说你去了,还做主点了两个小官。”
“谁?!”苏卿吓得差点没瞬间变成一米八,“谁说的?”
“跟你一起去的舞阳郡主。”
“我知道,但……”一瞬间苏卿想要问的东西特别多,却不知从何问起。
韩子瑜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一样,解释着:“舞阳是朕的表姐,西平王叔的女儿。前些日子她背着西平王叔溜出了舞阳县,王叔就托朕到处找她,结果前天舞阳表姐就自己找到宫城了……”
依稀里,苏卿觉得自己掉了个坑。
似乎是话有些难以启齿,韩子瑜说得支支吾吾的:“她出门时没带够钱,就摸了方印揣身上……结果几番辗转,这印落在了卫尉的手里,卫尉不敢耽误送来给朕,朕就这么找到了舞阳。”
几番辗转……
苏卿想到了那天舞阳怀里揣着几根精美但没用的簪子。怕不是身无分文,腹中无物,结果晕头巴脑地把印掉到了那个府衙门口,然后被寻城的士兵捡了又缴了上去。
一听就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哼!
“然后舞阳就告诉朕,”韩子瑜深吸口气,说得特别畅快,“她还在永福里朝云巷内的齐十三家欠了点小债,和她一起姑娘姓苏,朕就派人去那打听了一番,结果就……”
他重新摊开掌,水润的玉佩安静地摊在他的掌中。
遭了多少辈子的孽,才能遇见舞阳这么个队友!
苏卿心里恨不得扎了十个叫舞阳的小人儿。
“你不打算给朕解释解释?”
韩子瑜不悦地望向苏卿,看样子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苏卿躲过韩子瑜的目光,在衣袖里摩挲着手指仔细思量。江湖有句老话,死道友不死贫道。既然舞阳不义,那就只能怪她无情了。
打定小小的主意,苏卿调整了下状态,学着韩子瑜委屈的模样解释起来:“是那日我在言和巷遇见了舞阳郡主,我与她二人相言甚欢,她便说要带我去个不曾去过的地方。陛下知道,我自幼养在深闺,哪里知道那巷子里齐十三家究竟是什么地方,所以就被郡主给哄骗了进去。她点了两个小官,临了却发现身上不曾带钱,妾身上也只有一千二百钱,我二人唯恐不够,就将玉佩留在那里……”
说着说着,苏卿还特地挤出来两点眼泪以示无奈。
漂亮!
完美!
这叫什么?
这就是演技啊!
就这还不能拿个金马满贯?
苏卿在心里把自己夸了一百二十遍。
眼见苏卿软了下来,韩子瑜也意识到自己确实太凶,于是面色也和缓了许多。他点了点头,算是对苏卿的话肯定了几分:“这确实想舞阳表姐能干出来的事。”
看看!
这就是民、啊不,圣心啊!
肯定了一切是舞阳主使之后,韩子瑜又如往常一样蹭了过来,悄声问着苏卿:“也就是说,卿卿并不是因为不喜欢朕了,才去找的小官?”
她又不瞎!
苏卿在心里吐着槽。
虽然说那俩小官,容颜俊秀,举止温婉,但比起韩子瑜,那中间恨不得差了十个闻广!更何况他久居上位,周遭逼人的贵气,又岂是秦楼楚馆的小官能仿得来的?
“陛下天人之姿,妾虽是凡夫俗子,却也晓得鱼眼与珍珠的区别。”
韩子瑜笑了,一瞬间又恢复方才苏卿入阁时那般温柔欢愉的模样,眉眼若藏秋水,化了一池抹不开的蜜。
“这才是我的好卿卿,”他蹭过来几分,像条大狗一样粘人。
这么形容一国之君委实有些不大好,然而苏卿却属实喜欢这样的韩子瑜。
“但你以后不许去了。”韩子瑜正色,“朕不悦的很!你要真爱美色,朕就许你常进宫看看,朕宫里的人,可比外面里巷里的好看多了。”
苏卿无奈,只能连声应“好”。
韩子瑜便又笑了起来,春日里艳艳群芳见了他都要失色。
直到此时,韩子瑜方才意识到,阁中还有个画师和一群随侍。他也不恼,招招手就让一直匍匐在地上的画师起了身,画师哆哆嗦嗦地起来,哆哆嗦嗦地擦了汗,然后哆哆嗦嗦地将画绢呈给韩子瑜。
韩子瑜很是愉悦,他笑问着画师:“你抖什么?”
画师不敢回答,一个头又磕了下去,半晌说不出话。
“你画的极好,朕喜欢还来不及,你便莫要紧张了。平了身,再替朕改上几笔就行。”
画师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身子弓得比虾米还要弯。
“卿卿你看,”韩子瑜摊开画绢,指着画中的留仙阁,领着苏卿来到阁外说道,“这是朕的留仙阁,阁下是寒江池,那边便是朕的宫城。你顺着朕指的方向再往那边看,那里便是襄平城,再往前面一些就是你住的丞相府了。”
“离了襄平往南,就是舞阳——是表姐的封地,舞阳县再往南就是西平王叔的封地,”韩子瑜边讲,边带着苏卿在阁外踱步,指着相应的方向凭栏远眺,“此去东南一千一百里,就是你兄长刚刚攻下的寿县。”
与相府有关的事,苏卿现在格外的留心。她看向韩子瑜,彼时后者眼中那般和煦的春光正渐渐隐去,肃颜正色地看向远方。
“寿县往南又二百七十里,便不再是大卫的国土。而是南梁。”
“南梁?”庞大的数字让她早已失了概念,她已然不知韩子瑜口中的南梁究竟在什么地方。
韩子瑜犹若灿星的双目微微眯起,万千柔情尽数掩藏,唯有点点星芒闪烁着带给周遭无形的威压。
“南梁。”他低语,也不知是在对自己,还是在对苏卿说。
苏卿很想知道,那个地方对于韩子瑜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惜了,”韩子瑜笑叹着轻拍留仙阁的栏杆,十分无奈,“那里还不是朕的国土。”
了然有时只需要一个对视就好。
韩子瑜看向苏卿,苏卿亦看向韩子瑜,二人相对莞尔一笑,凝滞的空气便恍惚消散了。
“你兄长已经三年不曾回到过襄平城,此番拿下寿县,以言功不可没。所以朕遣人去了南疆,想让以言回来看看——朕听说你那个二妹妹也回来了?”
苏卿点头。
“这不巧得很,等到以言回来,你们一家也算团圆了。”韩子瑜再度叹息,“三年,不易啊。”
直觉总是在无意地引导着苏卿的思路,隐隐间她并不觉得韩子瑜这话是单单指向丞相府。她没有应答,只是静静地立在韩子瑜的身边。
“朕,想要,”他摊开那副画,一字一顿地说着,“你和朕一起出现在这副画上——今日朕只能看寒江、游宫城,但他日朕想同你一起,看遍朕的如画江山。”
他向苏卿伸出手,等着她的回应。
但是苏卿却犹豫了。
韩子瑜不知道,她自己却再清楚不过。她既是苏卿,也不是苏卿。
他从一开始喜欢的,从来都不是这个躯壳里此时存在的这个灵魂。她只是被系统扔进来的入侵者,是她霸占了这具身躯应当拥有的一切。这是劫夺、是侵占,是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真好。
好到与她格外的不配。
苏卿鼻子酸极了,却忍着不敢落下泪来。
许是察觉出苏卿的情绪,韩子瑜不再勉强,他收了手仍旧笑得如同三月暖阳:“卿卿莫急,朕愿意等着你,等你什么时候决定好,再告诉朕也不迟。”
“只是——”他拿起那副画,眸中染了日光,格外的明亮,“你今日得帮朕好好看看,这画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朕倒是觉得,方才加上的那几根美髯,仍有些不够仙气飘飘,与朕这番惊为天人的气质属实不相合。”
苏卿抽抽鼻子,笑叱道:“你就非得加上那几根胡子不成?”
“难道不好看吗?你怕是不知道,满朝文武中,就属你爹的胡子最好看,朕每次上朝时,都忍不住想多看两眼。你肯定不知道,底下那班老臣,各个都想蓄上你爹美髯长须,就是可惜,各个又都是掉的比长得快……”
“你是不是看着他们还想薅下两根?”
“果然知我者莫若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