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世主》深深寒

33、第 33 章

　　“这什么架势？”
　　合敔的回忆里女主角还没登场，现实里的女主角却好像迫不及待了。
　　逼仄的长廊里，杨捷前是狼后是虎，被合敔和孟婆前后围住了。
　　好在这联手的二人里，有一方不是那么想打。
　　“别闹。”
　　开口的是合敔，他关于鸿雪的故事还没讲到一半，一袭红裙的孟婆就突然出现在了杨捷身后。
　　孟婆要袭击杨捷，老范不在场，对于这些地底下的鬼杨捷没那么知根知底，措手不及只能选择跑开，而合敔也有留下的杨捷的理由，然后局势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二位这是要先礼后兵吗？”杨捷有些看不明白了，是打架是谈条件倒是给个准话，这样堵着路不让走又是何道理？
　　“山君见怪，是阿孟冒犯了，我代她向您赔罪。”合敔果然躬下身子道起歉来，还是谦谦公子的模样。
　　只可惜孟婆好像没那么领情。
　　出了昏暗的地下，杨捷这才看清楚孟婆的长相，明眸皓齿，柳眉星目，不光脚踝处有铜铃坠着，就连她执招魂铃的右手手腕处也是两个白玉的镯子，脖子上带着个金和玉镶嵌成的项圈，赔上这一身红裙，活脱脱一个新嫁娘的模样。

　　慕名来到青坊看诗仙的泱泱人群中，林玉蕊是最普通的一个。
　　林小姐第八十三回女扮男装从家里跑出来玩，听闻青坊有热闹可看，连这热闹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凑近去了，到了近处才知道人们是来看诗仙的。只可惜身材较小的玉蕊被人群挤到了青坊后院，到底也没看成诗仙。
　　后院里反而有个在喝茶的男子，林小姐只消一想，便断定这男子是个故作风流的花间客。
　　林小姐是阖府娇生惯养下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见了旁的男子也不怕，反而仗着自己是男装模样凑近了搭起话来。
　　“你叫什么名字？”
　　“鸿雪。”
　　原来这院子里的正是鸿雪，他自知是替老板娘做招牌引客的，这客都引到美娇娘身旁了，他自然可以坐在后院歇上一歇。
　　“你没有姓吗？”
　　鸿雪自然没有，却不想被人看出来，于是从书里借了圣人的名讳，谎称自己姓孟。
　　林小姐也不是坦白之人：“好巧啊，孟鸿雪，我叫阿孟！”
　　明明是她问别人名和姓，自己却舍不得诌出个囫囵个儿的姓名来。
　　“你怎么不去看诗仙呢？”前头院子里人满为患，这花间客不去前院凑热闹反而在后院喝什么茶，看着就奇怪。
　　那男子站起身来，先一行礼这才开口：“兄台不也没去吗？”
　　林小姐自然不会说出自己是被人群挤过来的这样丢人的话，硬着头皮撒起谎来：“我那是不屑。”
　　男子听了她这谎言竟然笑起来：“兄台同道之人，我也这么想。都到青坊来了，哪里还有什么风雅事，不过是打着看诗仙的名号狎妓好听些罢了，谁又不晓得呢？”
　　“我就是这么想的，你说的对！咱们，咱们喝一杯！”林小姐端起桌上的空茶碗给自己满上，一口灌下去才发现这人壶里的哪里是茶，分明是酒，辣的林小姐咳嗽了好大一会儿。
　　一个在青坊喝酒却装出品茶的奇怪的人。
　　这是林玉蕊对鸿雪的初印象。
　　后来林小姐常常溜出来玩，鸿雪也常常在后院歇脚，一来二去熟悉起来。
　　“你会音律吗？”玉蕊从家里带来个白玉萧来，放在手上把玩。
　　鸿雪自幼是不被允许动音声的。
　　老板娘刻意将他养成个文人模样，便是为的招揽客人，若是学些吹笛奏曲的功夫，又和青坊里的普通乐人有和区别呢？从赐他名字的时候，鸿雪的未来就被老板娘安排好了。
　　他坦然接受一切，毕竟能活下来就是别人的施舍，又有什么不能迁就呢？
　　反正鸿雪就是这样随遇而安的人。
　　但看见阿孟手中那白玉萧的时候，他分明听见内心有什么汹涌着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鸿雪鬼使神差地接过白玉萧，这萧一到他手上，熟悉得好像千百年前的旧相识。
　　凤箫声动，吹彻高台。
　　这是合敔生为灵龙的生来灵技，别的异兽善打善跑，只有它的灵没什么用处，只能在云端唱唱歌，哄着小兽夜里安睡。
　　但合敔乐于此道，哪怕死了，灵气入世化成烟花地的身不由己之人，他也抗拒不了音律对他的吸引。
　　不知是箫声动人，还是人自心动，林小姐哭了。
　　她趴在“孟鸿雪”的肩头，把自己化的男装都哭花了。
　　林小姐在抽泣里终于挤出来一句话：“我阿姐要嫁人了。”

　　林玉蕊的姐姐嫁人是何模样杨捷不知，但若是阿孟嫁人，合该是眼前的红衣模样。
　　孟婆摇动手中招魂铃，铃声将杨捷带回林玉蕊的从前，杨捷还没来得及弄明白阿孟是如何变成孟婆，孟婆却向他发起了攻势。
　　招魂铃中的铃舍忽然伸长，好似一尾吐信的毒蛇朝着杨捷扑来，化成个鞭子的模样，卷落了杨捷一缕发丝。
　　“你不知道工科生的头发很宝贵吗？”全身上下，杨捷最心疼他这头发，却被孟婆削去一缕。
　　孟婆只不过是借过往放松小杨的心神，然后趁机偷袭。
　　“你们一个个也真够奇怪的，口口声声叫我山君，对我却没有半分的尊敬。确是有些过分了，”杨捷把手里的板砖放下，非是他轻敌到如此地步，实在是拎着个板砖太过中二，“不如讲清楚有何贵干，若是合情合理，便是把命送给你们也是愿意的。”
　　合敔急忙插话：“山君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杨捷这话假到鬼才信，可合敔和孟婆不都是鬼吗？
　　鬼信就好。

　　林小姐这一哭彻底在鸿雪面前掉了马，后来再来也不避讳什么男装女装了，常常戴个长斗笠就来了。
　　而鸿雪只要不用在前面演什么仙风道骨作诗的戏码，就从后院溜出去和林玉蕊同行。
　　便是知道了真正的名和姓，鸿雪还是照旧叫着林玉蕊的假名字。
　　阿孟。
　　人生一场，不过是雪泥鸿爪，叫什么都一样，鸿雪两个字也不过是个名号罢了。
　　自从领略了鸿雪的箫声，阿孟彻底折服，将自己闺房里的各样琴笛笙箫都带来给鸿雪一试，鸿雪的确不负合敔转世的身世，便是再难的乐器，不过两三日也总能上手了。
　　“你会唱歌吗？”
　　千万年前，合敔的歌声世上无敌，可转世以后的鸿雪却从未放声歌唱过。
　　鸿雪摇摇头，他有些厌恶声色侍人，拨弦奏曲就当是娱乐朋友了，出声唱歌他不愿。
　　阿孟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那我唱给你听！”

　　“清月凝，
　　杨柳河边春色零
　　闲庭花落，
　　芳草青青。”

　　少女歪着头，坐在河边晃着脚丫，歌声里是对未来的憧憬。
　　闲庭花落，芳草青青，便是她能想到的爱情好模样。
　　她的阿姐要嫁人了，那不用两年就会轮到她，她的爱情会是什么模样呢？
　　阿孟扭头看着鸿雪，心想着：“最起码应该是他这样。”
　　起初是没有爱情的。
　　一个在闺中向往美好，一个在红尘里随波逐流。
　　便是死都不会死在一块。
　　阿孟要嫁人了。
　　鸿雪再也等不到那个不懂装懂的少女，他对阿孟最后的承诺，便是待少女的花轿走到青坊下的时候，他为她高歌一曲。
　　他的确这么做了。

　　“春风迟，
　　桃叶微。
　　墙外数声雨，
　　花底双燕归。
　　几世成双对。”

　　合敔高歌，歌声传彻青坊，引来全城人的注视，好像整个章尾城都在庆贺一个叫林玉蕊的姑娘出嫁。
　　可风吹动轿帘，花轿当中空空如也。
　　高歌一曲罢，鸿雪被人绑成个粽子模样。
　　林玉蕊没有出嫁，被关在家里。
　　她的婆家听信了林小姐和一个青坊小厮混在一起的流言，林玉蕊被捆在家里。
　　传闻里的小厮也被引出来抓住，众人方才知道青坊里哪儿有什么诗仙，不过是个借着仙人名号做着腌臜事的人。
　　糊涂人做糊涂事。
　　奸夫和□□竟然被关在一起。
　　带着金玉项圈白玉镯子穿着红嫁衣的阿孟竟然还冲着鸿雪笑起来：“又见面啦！”
　　鸿雪见他没心没肺，自己也笑起来：“我唱歌啦，你听见了吗？”
　　阿孟点点头，那样动听的歌，整个章尾城都能听到，原本是贺她锦绣前路的，却成了鸿雪的催命曲。
　　鸿雪的白衣被血染了个遍。
　　林家是下了狠手的，把祸水都推给鸿雪，保林玉蕊一个清白。
　　就对外面的人说，是鸿雪出身低贱，妄图攀上高枝，这才编出诗仙的名号哄骗于林玉蕊，林玉蕊誓死不从，那场婚礼不过是为了将这不要脸之人引出来的权宜之计。
　　阿孟是什么样的人，鸿雪是知道的，所以他一直没低头，任鲜血把白衣染透成新郎官的红嫁衣。
　　将他和林小姐关在一起，是为了以鸿雪的惨状提醒阿孟，让阿孟为不存在的事低头妥协。
　　阿孟此生只能为一件事低头。
　　“孟鸿雪，喜服都穿好了，干脆和本小姐拜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