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世主》深深寒

22、第 22 章

　　长竛的第三目被封住了。
　　杨捷在无妄城还是通过这猢狲的第三只眼唤来少陉解开迷局，而从那会儿到现在的时光也不过才月余。
　　对范无救而言，不可救之人不救是破局的关键，可长竛这梦里，不可救之人已经死了几十遍。
　　施术者自己的梦，谁也不知晓该做如何解。
　　除了梦主人。

　　又是一次“吱呀”门响，猎户从外面捉来了小猴子。
　　长竛被从笼子里拎出来的时候，杨捷看见它额头上第三目位置的黑色封印已经清晰非常了，那封印下面隐隐有什么东西挣脱着要出来，于是长竛的额头上像是黑色的一团雾纠缠着打斗起来。
　　要第三十多次被人戴上铁链的小猴子忽然竭力地从猎户的手底下挣脱了。
　　长竛在空中翻身，四爪抓地稳住身形，如风一般奔驰向墙角的镐头，以头撞之，头破血流，一命呜呼。
　　猎户和小豆子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这跛脚的猴子还是没舍得杀小豆子。
　　在无恙城里，范无救百般无奈下曾想出过舍身的主意，但他已经是下十八层地狱的鬼了，他杀不了自己，因此才想起来叫杨捷帮忙了结自己的主意，杨捷不同意。
　　梦主人死掉了，谁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忽然传来地动山摇一般的轰隆声，仔细分辨好像是从地底传来。
　　傲来山摇晃起来，地面分崩离析，裂出巨大的缝隙。
　　“抓好！”趁脚下一方土地尚未被波及，徐沧一只手捞起杨捷又召出一阵风，将二人裹挟着浮到了空中。
　　杨捷在半空里向下望，猎户、小豆子还有那容纳他们一家的小院子连同整个村落都被吞没在滚滚的飞石中。
　　“它死了吗”
　　杨捷一边问一边在废墟里寻找那半大猴子的身影。
　　长竛跟着不见了。
　　“没那么容易，你看那。”
　　杨捷说着徐沧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天翻地覆中，只有傲来山山顶的巨石在这大动乱里岿然不动。
　　“那是它的本体，只要石头不碎，猴子就永远在。”
　　它还活着，又去了哪里呢？
　　杨捷还没琢磨出个头绪，被他琢磨的对象忽然凭空冒出来了。
　　在这天崩地裂的动荡里，那深如沟壑的地缝中间挤出来一只长毛的巨手。
　　不过须臾之间，一只大猴子从地底下钻出来，它直起身子，第三目的位置正好对上徐沧和杨捷二人漂浮的高度。
　　黑色的封印消失不见，第三只眼在长竛的额间禁闭。
　　这猢狲的个头如今看起来，比在无恙城里横行作歹时还要大上几倍。它手里拎着个玄黑的物什，便是徐沧所言才东海海底顺手捞出来送人的棍子，也是世人口中的定海神针。
　　那猢狲忽然振臂向二人扑来，徐沧带着杨捷闪身躲开，在这一扑一闪之间，杨捷看清了长竛的模样。
　　其余和无恙城里的无甚差别，只是个头更大些。
　　可长竛的那条断腿处竟然是钢铁做成的骨架，这钢铁支架箍着长竛的断腿，又顺着腿蔓延上去。
　　长竛转身的一瞬间，杨捷看见紧紧抓在它脊背上伸进肉里的骨架。
　　骨架闪着金属的冷灰色光芒，叫人看出些现实世界里的高楼耸立的巍峨与冷酷出来，无论是和长竛的那张毛脸，还是和徐沧的一袭青衫比起来，都显得格格不入。
　　“它的腿？”
　　大神通属于天地，异兽属于上古，而这冰冷的钢筋铁骨必定属于亿万年后的今天。
　　长竛的故事里，有现代人掺和进来了。
　　这是杨捷和徐沧都没有想到过的事，却让他们这打斗忽然棘手起来。
　　因为长竛的那条钢铁护住的腿，给了它莫大的助力，使得这猴子可以和范无救一样一蹦几十丈高。
　　徐沧暂时没想到什么解围的方法，只能将搂着杨捷膀子的手收紧，驭风飞驰于猴掌之下。
　　长竛是灵物，可眼前这大猴子，却像个没什么心智的大怪物，只会一味的扑咬撕抓。
　　它手里的棍子一挥，就将周围的山林全部扫倒，树根带出泥土，翻飞在半空，把个傲来山搞成乌烟瘴气的颓败模样。
　　徐沧皱眉，他觉察到长竛身上缺了什么东西。
　　杨捷也有这种直觉。
　　徐沧和这猢狲争斗时，杨捷也没闲着，他唤起地上一块块的石头，朝着长竛那钢铁做的脊梁扔去。
　　石头碰到钢筋铁骨，只有一声巨响，而那钢铁之物纹丝不动。
　　杨捷靠着脑子里的那点力学知识分析着钢甲的应力结构，猜测造这副骨架的人，是十分的大手笔。
　　所有可能损坏的地方，都被人为地加固了。
　　杨捷的石头扔上去，凝聚着它的气力的石头不会轻易碎掉，但也只有被弹开的下场。
　　而其中有一块石头击中猴子脊下三寸，长竛一转身，石头被弹飞，方向正是山巅的方向。
　　直到看见这猴子气急以后不管不顾地用着四只爪子攀爬朝山顶奔去而不是像无恙城里那样飞身过去，杨捷才终于想起来这缺的是什么了。
　　是灵，眼前的猢狲没有灵。

　　老范把缚灵索交给杨捷的时候，和他解释过一堆的天地人神。
　　万物构成之法乃有三：体、魂、灵。
　　“体”是万物生长和生存的本源，徐沧的“体”是沧海，老范的“体”困于无恙城，长竛的“体”是傲来山山巅的那块巨石，杨捷此刻的“体”便是他这副二十二岁的肉身。
　　“魂”是体的维系，没了“魂”，“体”便无法生存，比如世人常说的“魂飞魄散”，人间生老病为“体”的变化，“死”却是“魂”的离开。“魂”是必需之物，没有了“体”，人会变成鬼，比如老范和无妄城里那三千黑影，而没了“魂”，就是真正的消亡。
　　而“灵”乃是“魂”于“体”之外最独特的存在，它是万物构成里最鲜活的力量。
　　“魂”和“体”是万物皆有，“灵”却不是。
　　有人的“灵”是浑然天成，例如徐沧这样天生地长有着大神通的神仙，有人的“灵”是后天赋予，比如无恙城的普通少年范无救最后成了地底世界里横行的无常大人。
　　杨捷从普通少年变成如今神力，也是因为徐沧激发了他身体里的“灵”。
　　有了“灵”，神仙可以长久存在，鬼魂能够穿梭人间，而凡胎就有了违背常理的异能。
　　徐沧、范无救和杨捷，便是世间三般灵物的最佳代表。

　　疯癫猢狲长竛的灵不见了。
　　所以它只能扑、咬、撕、扯，用着动物的本能来抗衡徐沧祭起的风阵对它的约束。
　　也是靠着那一副钢筋骨架，长竛才有了别于常物的力量，不然没了“灵”的支撑，它的“体”撑不起上古神兽的“魂”。“魂”也无法操控这比它本体大个几十倍的“体”。
　　这个没有了“灵”的猢狲长竛，忽然向山顶奔去。
　　山巅之上是开天辟地时候就存世的一块巨石，后世传说里常常传言这块石头是女娲补天漏掉的一块，实际上它是天生地长，已经与天地共存亡了亿万年。
　　那是长竛的“体”之所在。
　　大猴子跑起来，把傲来山震得微微颤抖，树林被它随意拔乱，惊起山间飞鸟，比起撒泼的少陉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捷的直觉告诉他，梦境里长竛的“灵”便存于山巅的那块巨石里。
　　“去山顶！”
　　杨捷话音刚落，徐沧就带着他飞往山顶。
　　他们驭风驰走，比地上的大猴子还要快些到达山巅。
　　山巅云雾缭绕处，驻立一块十丈见方的石头，远远看去隐隐闪着红光。
　　杨捷从云端下来，伸手触摸了这立于山巅万古的大石头，触手生温，他能感觉到指尖上有一丝温暖，像是人的温度。
　　远看的时候杨捷没发现什么异常，如此近前来探，方才发觉这块石头仿佛是有生命一般，甚至在几不可见的颤动，就好像一颗心脏跳动的样子。
　　杨捷的手刚碰到巨石，沿着山脊向上攀爬的长竛借着手中玄黑棍子的助力，也到了山巅。
　　它看见杨捷正在触摸这块大石头。
　　杨捷对于石头的掌控力量是天然无可匹敌的，长竛是知道的，所以它本能地恐惧起来。
　　不是为它自己，是为石头。
　　钢筋铁骨的神猴忽然停下进攻的步伐，小心翼翼地朝着巨石挪动，那蹑手蹑脚的样子仿佛是在怕惊动什么。
　　长竛终于挪到了杨捷的身旁，它没有攻击杨捷，也没有理会半空里的徐沧，反而伸出粗壮的一根手指，万分小心地碰了碰巨石。
　　巨石里隐隐的红色光芒突然从被它触碰的地方开始满满闪亮起来，好像一块巨大的红色宝石被从里面打上了光。
　　光芒的深处，有一团小小的影子。
　　扒着石头仔细去看，便能很容易分辨出那个影子是个蜷缩着身子闭目躺着的姑娘。
　　杨捷从没见过这个姑娘的样子，但他看到了她颈间的一串项链。
　　那是一串兽牙项链，中间坠着一个小巧的挂饰，乃是断掉的半截什么动物的角。
　　如果把它摘下来和小豆子脖子里那一串拼在一起，或许才是那角原本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徐老怪物趁机抱杨捷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