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想过平静生活》无见日

1、奇怪的邻居们（一）

　　“你还真住进去啦？”

　　被问的年轻人模样生得俊秀，眼角微垂，黑亮的眼睛在阳光下带着点波光，笑着点头。
　　“便宜，而且近，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他说。

　　贪便宜的事他说的坦荡，和他说话的男生没多说，只是欲言又止了片刻：“所以你就真不怕？那里蛮邪门的……”

　　“再邪门也不会开门到地府吧。”年轻人说，“公寓里的其他住户都挺友好的，以讹传讹而已。”

　　“这不是那传言太诡异了吗……”男生嘀咕一句，“唉，都大三了，你到外边住以后就只能课上见，想想还挺羡慕。”

　　“一个人住的感觉确实挺好。”年轻人爽朗地笑道。

　　……

　　和同寝室的人分开后，源深继续拉着行李箱往校门外走，琢磨着第一天住要热热屋子——今晚就吃火锅吧。

　　源深今年大三，不准备考研，开学没几天就找上中介，学院那边也没大一大二查得紧，外住申请很快就被同意了，但过了一周才要搬出寝室。

　　昨天他刚跟着公寓房东去看了看未来两年的住处，其他住户没见到，但楼道和走廊干净得很，素质似乎都很不错——也有可能是住户太少了。

　　因为那是个在大学城、近商场，却因为几年前的火灾传言闹鬼的公寓。
　　租金按本市水平，低得很，源深数着存款，在一周前中介联系房东、房东打来电话前到公寓外转了一圈，火灾后就刷新过，现在看完全看不出曾经的痕迹。它的条件是他能在周围找到的最好，区区闹鬼的传言可吓不倒社会主义接班人。

　　未来两年的住处在昨天已经整理好了，因为还缺点用具是回寝室睡的，今天又买了些东西进去，现在是把寝室里的衣物和用品什么的搬进去。

　　初秋的季节，太阳仍旧热烈，行人不是撑着伞就是戴着遮阳帽，偶尔有车辆从柏油路上驶过，卷起的热浪让人不适。

　　唯独街边的绿化带看着舒服些。

　　源深慢悠悠地拉着行李箱，手上是便利店买的一罐冰可乐；学校到公寓步程也就十二三分钟，他喝完时也要到了。

　　阴森狭长的小巷边上有个布满污垢的垃圾桶，他仰起头喝了最后一口，易拉罐丢了进去。

　　小巷尽头就是租住的公寓，并肩能行两辆自行车，源深前天来时就想着真住下要去二手市场淘辆代步工具，现在可以在网上看起来了。

　　穿过小巷，有些破旧的四层公寓出现在眼前，周围楼层高，阳光只照了一半，看着颇为阴森，墙体上也有茂盛的爬山虎，确实很像鬼故事里的场所。

　　公寓大厅里有些昏暗，自动售卖机里空荡荡的，也落满了灰尘。源深脚步不停，站到电梯前按下按钮。

　　进了电梯，按下四楼的按键，他拉着行李箱，垂首看手机，没在意周边。

　　电梯内的镜子映着沉迷手机的年轻人，灯泡闪了闪，镜子里的人也突然间抬起头，神情木然。

　　灯泡越闪越快，镜里的人嘴角的弧度也随着扩大，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让这好脸皮也像了恐怖电影里的纸扎人模样。

　　但电梯里的人却丝毫不觉，看着入神得很，没人去看，那镜子里的人也越发僵硬，直到电梯到了四楼，灯光恢复正常，才无奈地又与境外的人一道动作了。

　　对刚才的怪异毫无察觉的源深出去前抬头往顶上看了看，琢磨着联系房东将这电梯灯找人修一下，不然会吓到其他住户。

　　房东不住这里，只给了账号让月底交租金，昨日也只说每周会有保洁公司的人来打扫和收拾，住户的自由权倒是很大。

　　公寓内的住户也不知有几户，源深拉着行李箱，摸出钥匙，正想着呢，发现住处对面的门半开着，有垃圾袋放在墙边。

　　黑色垃圾袋不知哪里有缝，有红色的水迹渗出来。

　　他动了动鼻子，血腥味。

　　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想是不是什么碎尸凶案，只会当成有鸡鸭或鱼的内脏的厨余垃圾。

　　源深简单扫了一眼，没多想，推门进屋了。

　　内里是标准的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地板上的瓷砖光溜水滑，白.粉墙有些泛黄，但还算干净。

　　他锁上门，拿过桌柜上的遥控器开了客厅的空调。

　　较大的主卧里有床铺，有衣柜，还有书桌书架，不得不说，公寓条件非常好。次卧没人住，以后也不可能会有人住，随便摆些东西锁上就好了。

　　就这么离大学近、条件好的公寓，如果不是闹鬼的传闻，估计也不会给他机会在这个时间住进来。

　　他开始收拾东西，衣服摆好，电脑和书本摆到桌面，零碎的小物件也放到了架子上。

　　这些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下午三点半左右进来，结束是四点十几，源深瘫在床上，卧室的门开着，客厅里的冷气传进来，舒服得让人想睡一觉。

　　他对着天花板漫无目的地发了会呆，才恋恋不舍地从软绵绵的床铺上起来，揣上手机和钥匙出门去大采购了。

　　黑色垃圾袋消失了。

　　电梯里的灯又闪了起来，温度也有些低，源深摸着后颈，深沉叹气；还是早点联系一下房东吧。

　　＊

　　从公寓到商场路程有十来分钟，路上有一座桥，桥下静静流淌的河流里可以望见随水波摇晃的水草，人扒在栏杆边上向下看，脑袋就是一个圆。

　　源深家乡多水，瞅着水总是亲切，又看见河岸边有零零散散几个人红桶长杆地钓鱼，心想以后退休也可以这样来一波悠闲日子。

　　过了桥再过马路就是商场，他进门时拿出手机看购物清单，物件不多，但重量应该有够呛，于是从门口拉了个推车。

　　商场内的人在此时并不多，慢悠悠推着车的年轻人时而比对价格时而停下思索，最后车被商品装的满满当当时停在了零食区，对着琳琅满目的冷饮犹豫起要不要买一箱带回去。

　　最后他决定去收银台附近拿两瓶大号快乐水，现在的住处没有冰箱，不好存放。

　　一来一回也就刚一个小时，还不到六点，大包小包的源深顶着黄昏前的太阳走了一路，改了买自行车的主意，觉得还是方便运送东西的电动车更好。

　　……

　　买的锅碗瓢盆都洗刷过一遍，电磁炉子也摆好，源深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

　　青菜、莲藕、金针菇、海带、土豆；宽粉、肥牛、丸子、豆腐泡和虾滑……

　　锅里的热气蒸腾冒起，客厅内充满辛辣扑鼻的香气时，源深慢吞吞地把耐煮的食材下进锅里，等待途中给自己倒饮料。

　　门铃声被按响。

　　正在倒的源深困惑地眨眨眼，没有立刻去开门，拧上瓶盖才过去。

　　就一会儿的时间，门外的人就好像等不及，在他走到玄关处时，门铃声响得像被猛烈地锤击，暴躁又闹心。

　　源深将眼睛凑到猫眼处往外看，一只狰狞的、布满恶意的红眼睛出现在视野中。

　　直愣愣撞进目光中的那一瞬，“对视”的条件便达成——于是那只眼睛微微弯起来，笑了。

　　源深：“……”

　　这似乎是恐怖电影里常有的情节。

　　他思索片刻，旋过遮片挡住猫眼，淡定地回去往锅里加菜了。

　　……

　　无人搭乘的电梯来到四楼，电梯门打开，镜子里映出门外孤零零飘着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脸色惨白，与其是脸，用类似面膜的语句来描述更加准确。

　　它听到动静，遥遥地侧过去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
　　“……”

　　先前门外有黑色垃圾袋的房间，那扇门慢悠悠地从里面推开，一支黑色的、布有绒刺的尖锐肢节从门缝中伸出，搭在门槛上。

　　空气中充满了沉默和……浓郁的火锅香气。

　　“……”

　　肢节动了动，缩回屋，房门又合上了。

　　又过了大约一分钟，血腥味从那个房门中溢出来。

　　电梯也下去了。

　　“人皮面具”在门前停了片刻，慢慢变得浅淡，消失不见。

　　……

　　电视里放着中央台的音乐频道，红红火火的歌曲充盈整个房间，桌上热气腾腾，一个人的晚餐也热闹得紧。

　　源深打了个哈欠，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才起来去收拾碗筷。

　　他又在沙发上对着电视看了一会儿，时间走到九点时，去浴室里洗澡了。

　　放满热水的浴缸里，突然有红色的痕迹蔓延开来，速度非常快，染成一池血水后，底部有人影隐隐绰绰地浮现。

　　正要解下浴巾准备跳进去的源深：“……”

　　他揉了揉眼。

　　不是幻觉。

　　闹鬼原来是这个闹法吗？有点侵犯隐私权啊。

　　在他揉眼思考这么短的时间，浴缸底部的人影渐渐向上浮起，并咕噜噜地有气泡冒出来。

　　他四处看了看，买洗漱用具和洗澡用具送的木制挠痒耙让他眼睛一亮。

　　噗噜噜吐着水泡冒上来的惨白鬼物，有一张漂亮的脸，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上，表情楚楚可怜，藏在血水下的双手指甲尖利。嘴角上弯，眼睛转向浴缸边一定吓得动弹不得的青年——

　　握着挠痒耙的青年和它对视，神情淡定得很。

　　“不好意思，我要洗澡。”这样说着，他猛地挥了下去。

　　“砰！”

　　“嗷！”

　　“哗啦啦……”浴缸的下水口被打开，水位下降时被揍到嚎啕的鬼物也哀惨惨的、在青年的注视下怯弱地埋进了水里，消失不见。

　　源深放好挠痒耙，对着空荡荡的浴缸叹了口气，打开了边上的淋浴头。

　　这个公寓……原来真的有鬼啊。他深沉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