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荷》大漠里的眼睛

81、外选（二十二）

　　在洛阳最大的酒楼鼎香阁，有一群年轻的修行者坐在雅间里，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与秦天荷几人比起来，李代僵的比赛经历可谓乏善可陈，他不过是按部就班的探索、遇敌、对抗，没想到不知不觉竟然冲到了榜首。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讲述利用木牌与金环蛇设伏的贺葵身上，唯有李满园心不在焉的把玩着腰间的禁步。

　　她气鼓鼓的看了眼讲得眉飞色舞的贺葵。进雅间的时候，她本想坐在陆停云的旁边，是贺葵硬是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像哄小孩一样哄道：“乖，满园妹妹挨着我坐吧。”她不是崔珊珊，脸皮子薄，也不好意思再说自己想挨着停云哥哥。

　　走神中，腰间禁步的带子松了，禁步滑落到地上，李满园连忙蹲下去捡。再坐回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桌对面的陆停云，脸色苍白，几乎要掉下泪来。

　　“今日就到这里吧。”崔忆寒酒足饭饱，也听了一耳朵精彩的故事，“希望在长安我还能有宴请朋友们的机会。各位，我们长安见。”

　　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酒桌上的大多数人都笑了，纷纷举杯说道：“长安见。”

　　返回客栈的路上，陆停云走在前面，李代僵不太愿意与他同行，便假装不胜酒力，慢悠悠的在后面晃荡。而以前围着陆停云转的李满园，一反常态的跟着李代僵坠在后面。

　　“发生什么事了？满园。”李代僵终于从榜首的志得意满中醒来，注意到了妹妹的反常，故问道。

　　李满园拉扯着腰间系禁步的带子，强笑道：“没什么呀。为什么这么问？”

　　“你每次焦躁不安的时候，都会这样玩这根带子。说说看吧，怎么了？”毕竟是兄妹，李代僵还是很了解妹妹的。

　　李满园小嘴一撇，带着哭腔说道：“今天我坐在停云哥哥和秦姐姐的对面。我蹲下身去捡禁步的时候，看到停云哥哥悄悄去拉秦姐姐的手。”

　　听了妹妹的讲述，李代僵皱起眉，想教育李满园两句，但看到她可怜兮兮的小脸，心又软了下来。最后只得硬邦邦的说道：“缘分天定，这种事情也不能强求。”

　　“我想不明白。”李满园忍不住哭了起来，“之前停云哥哥明明说过，不认识秦姐姐。一场比赛之后，就什么都变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当她看到陆停云牵住秦天荷的手时，耳边仿佛有一道滚雷炸响，惊醒了犹在梦中的她，没想到之前隐隐的不安与预感全都变成了现实。

　　看着哭泣的妹妹，李代僵忍不住想起李满园满脸欢喜的将那个酷似秦天荷的泥人送给陆停云时的场景。

　　妹妹，还是太天真了啊。
　　………………
　　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卢家的外选也不声不响的结束了。

　　许是因为卢青槐被淘汰，卢家也不敢放手让卢青柏参加卢家的外选。而是将家族认可书留给了卢青柏，并举办了一场中规中矩的比武大会，选出前二十九名，给与了认可书。

　　崔忆寒的话倒是应验了，当时酒桌上参加了外选的所有人皆拿到了认可书，纷纷前往五姓两家的最后一站——郑家。

　　郑家本在荥阳，但那个举国震惊的李氏烹童案之后，郑家嫡脉便放弃了祖宅，来到长安安居，以表效忠女帝的决心。

　　长安郑家，郑语梦正在向家主郑朔汇报外选的情形。

　　“……如此，我侥幸拿到了除秦家与郑家以外，所有家族的认可书。秦家的手书也在我身上，只要时间到了，再去金陵换取认可书即可。”郑语梦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说道。

　　“辛苦你了。”郑朔面上浮起笑容，“坐吧。”

　　“是。”郑语梦站起身，走到下首的座位处，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

　　郑朔将她的举止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想道：此女虽说有些天赋，但秉性未免太软弱谨慎了些。跟郑语风的性子更是天差地别。

　　不过如此也好，毕竟是李白容的亲生女儿。就这样永远被拿捏在手里，郑家也放心。

　　“这次郑家外选，你也要参加。”郑朔说道，“你应该清楚，国师之位不是你能肖想的。你的目的也不是竞争国师之位，而是尽可能的结交参赛的修行者。”

　　郑朔看到郑语梦有些发白的脸，语气缓和了下来：“如今五姓两家各有打算，陛下心思难测。风雨将至，郑家要想屹立不倒，必须找到合适的盟友。”

　　“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崔家有意与我们联姻。对方你也见过的，是德馨长公主的嫡子，崔忆寒。”郑朔继续说道，“正好你也回了长安，什么时候安排你们两人见一面，若没什么问题，便交换庚帖吧。”

　　郑语梦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她知道，郑朔看似留了“若是有问题，婚事还可以再商量”这个余地。实际上，对方再怎么有问题，只要来自郑朔认可的家族，那便是“没什么问题”。

　　看到郑语梦乖巧柔顺的样子，郑朔满意的点点头，温声道：“离家这么久，好容易回来了，便去看看你母……伯母吧，毕竟，她养了你这么多年。”

　　郑语梦应了声是，随即起身告退。

　　行至后院，远远便听到屋中瓷器落地的声音。

　　“那个小贱人回来了？”屋中有个尖利的女声，“放开我，我这就去掐死她！”

　　接着便是丫鬟们的哀求劝解。

　　“哼，大哥也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了，竟让小贱人去参加外选。要知道，那本是属于我儿的荣耀！小贱人所有的一切，原本都是属于我儿的！”

　　女声愈发尖利，屋中的人似乎趋于疯狂：“都是那个小贱人！害死我儿，鸠占鹊巢！该死！跟她娘一样，该死！”

　　“哈哈哈哈哈！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她娘已经遭到报应了，终有一天，她也会遭报应的……哈哈哈哈哈……”

　　郑语梦站在屋外，炎炎烈日下，她浑身冒冷汗。

　　此刻她才明白，郑朔为什么要让她去看望这个曾经的母亲。因为只有这个失去儿子的女人，敢不顾一切体面，将鲜血淋漓的过往撕扯开来，提醒她，郑家因为她失去了什么，而她，应该为郑家付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