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君笑问

91、炭疽病毒

　　秀秀在山路上碰见范栗，范栗看了一眼她手里捧着的碗，笑着打趣道：“秀秀，你这开会积极性可高啊，吃了饭再来也是一样嘛。”
　　“这是给杜若书记做的早饭，我估摸着她这周又是吃那冷面包，那咋行呢。”秀秀揭开碗上扣着的盘子笑吟吟递过去给范栗看，“蒸的鸡蛋，香着呢。”
　　范栗背着手点点头，“你手艺是好。那快些去吧，别凉了就腥了。”
　　秀秀跨进屋里左右一看办公室几个座位前都还是空着的，墙上挂钟时间已过九点，平时这个时候杜若早就应该下楼了，秀秀喊了两声没听见应声，忙放下碗上楼去敲敲杜若的房门，“杜若书记？”
　　杜若昏昏沉沉间听见似乎有人在敲门，她皱了皱眉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她头疼的厉害，嗓子里像着了火似的涩痛，像要应声却又说不出话，强撑着支起绵软的身子摸了摸额头，趿拉着鞋子刚刚触摸到门把手，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清醒了些许，她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忽而一沉，原本想要开门的手转而将锁再拧了一圈，隔着门哑声道：“秀秀嫂子，叫卫医生来！”
　　秀秀不知道怎么了，但听她语气不对忙下楼去打电话，听她脚步声匆匆远去杜若扶着门缓缓蹲下揉了揉额头，肺炭疽主要表现为高热、寒战、气急等，她现在不能确定自己的症状是否是肺炭疽感染，但是出于一个医生的角度，她必须自我隔离。
　　杜若起身来身体微微一晃，扶住一旁白墙缓了缓才去关上窗户，再一次检查门锁确定自己处在一个封闭空间后才勉强回床上躺下，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摸索着从床头拿来一看，是高湛卢的消息：“任务顺利，我回来了。”
　　她嘴角弯了弯，刚打出一个字，卫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杜若微微挺起腰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人影晃动就知道应该是他来了，按下免提低声道：“卫老师，您听我说。昨天我接触过感染炭疽病毒的病猪，现在出现了高热、乏力、咳嗽的现象，怀疑有可能是肺炭疽感染，已经自我隔离。现在需要您启动传染病应急预案，隔离昨天到今天与我有过接触的全部人员，并且对全村进行检测。”
　　她声音哑的厉害，一口气说这么大一段话后微微有些喘不上来气，听手机那头没了声音，杜若咽了咽口水道：“卫老师，肺炭疽患者常在急性症状出现后24-48小时因呼吸衰竭而死，您稍微快些。”
　　“书背的不错，我看你好得很。”卫然把手机放在窗台上，从包里拿出临走时特意带上的防护服，只是不知怎么手有些不听使唤，连扯了几次才撕开外包装。
　　杜若闭着眼睛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卫然交代了护士和秀秀去通知隔离其他人后戴上防护镜清了清嗓子道：“把门打开，我要进来给你测量体温采集血样。”
　　杜若握紧了手机抿了抿嘴，“您放在门口吧，我自己来。”
　　卫然声音骤沉，“杜若，我是你的老师，我也是一名医生。开门！”
　　防护镜上因卫然的呼吸而起了雾，杜若看不清他的神情，只低头用棉签按住自己的针孔，“快出去吧，卫老师，村民就拜托给您了。”
　　“放心。”卫然把采血管放进随身的箱子里站起身来，“现在也不能排除你只是普通感冒，这是药，服用方法写好了，按时服用，随时测量体温，退烧后及时通知我。”
　　杜若点点头，由于头疼止不住地想要合上眼，声音虚浮道：“好，我知道了。”
　　卫然起身去暖壶里倒了杯水放在她手边床头上，“杜若，别怕。”
　　“好，我不怕。”杜若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又勉强弯了弯嘴角，“还要麻烦您给镇上通报垚山村出现疑似炭疽病毒感染患者的情况。”
　　她应该是不能害怕的。
　　终于洗干净这些天的疲乏，高湛卢擦了擦头发坐在桌边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自己双手微微笑了笑，反扣在桌上的手机一响他便一把抓起，看是严安明又皱一皱眉，“参谋长。”
　　“湛卢，回基地了吗？”严安明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果不其然下一句话就是有个紧急任务需要利剑配合一下。
　　高湛卢揉揉眉心，“您说。”
　　“刚刚接到镇上的请求，垚山村出现了疑似炭疽病毒感染的情况，现在主要村干部已经被隔离，需要在全村组织隔离检测，村民情绪比较激动，你带几个人去帮忙组织一下。”
　　车刚开到村口就见拉起的警戒线和身穿全套防护服的人站在一侧，高湛卢停下车快步上前，浅浅蹙眉道：“我们是利剑特战大队的，镇上让来帮忙组织村民隔离检测的。”
　　“高队，是我，秀秀。”防护服里传出女人的声音。
　　秀秀带着几人到卫生室去，看门外人群嘈杂高湛卢命令战士去组织一下秩序，左右看看都没有心中那人的身影，他也终于忍不住低下头低声问道：“嫂子，杜若呢？”
　　房间外高湛卢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回声，他只能听见自己一路奔来的喘息声，以及渐渐沉重的心跳，这样一扇木门，比他出任务时遇见的所有门都还要脆弱，却立在他面前，把他和她分隔两端。
　　高湛卢拿出手机来，自己发给她的消息还没有回复，他退出聊天界面转去搜索这个从前只存在于他无意看到的书本上的病。
　　“呼叫高队，呼叫高队。”
　　高湛卢从臂上取下对讲机按住按钮，“收到请讲。”
　　“卫生室这边村民和防疫人员发生冲突。”
　　“好我马上到。”
　　高湛卢皱了皱眉，从窗帘缝隙中仔细看了看隐约可见床上人儿，他轻轻拧了一下手里对讲的调频旋钮而后把对讲机放在门口，转身快步跑下楼。他知道，这个时候她担心的，必然还是这座小山村的安危。
　　杜若吃了药沉沉一觉睡到接近傍晚，她拿起枕边测温槍量了一下自己的体温，38.4℃，杜若在纸上记下时间和温度，喝了两口已经冰凉的水缓解了一下喉咙的干涩，起身犹豫了一下打开门，按照她和卫然的约定，这个时候应该会有人把饭送到门口。
　　保温桶里的粥还冒着热气，杜若抱着保温桶又捡起那个对讲机，拿在手中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一并拿进屋里，试探着找到一旁的开关打开来，等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反应，她又小心翼翼按住对讲按钮轻声道：“喂？喂？有人吗？”
　　坐在楼下办公室的高湛卢一下抓起对讲机，大步走了两步又在门口生生停住脚，缓缓抬起手按住对讲按钮：“收到，我是高湛卢，请讲。”
　　杜若微微一怔，他的声音真实地从手里这个小玩意中传出来，眼泪比发懵的大脑更先反应过来夺眶而出，知道他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就够了。
　　身后战士还在休息，高湛卢走到院子里仰头看着她亮灯的房间稍稍皱眉，而后又轻声道：“我刚回来就接到来帮你们组织隔离检测的命令，手机没有电了，现在在村委会休整。”
　　“村里怎么样？”杜若心里想着范栗和栾平孟天鹤应该都被隔离了，有些急切问道。
　　高湛卢微微点头，而后又反应过来此时她看不见，自嘲般牵了牵嘴角，“放心，一切都好，今天你的同事已经采集完所有人的血样送回去化验了，很快就能有结果。”
　　杜若松了一口气，靠在床上拿过那个手槍模型抱在怀中，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两人手里握着对讲机彼此都沉默了，隐隐可以听见轻微的电流躁动声。
　　“怕吗？”
　　他声音低哑，杜若屈起腿头枕在膝盖上浅浅弯了弯唇，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应：“嗯。有一点，可能因为我是医生，我很清楚感染后会发生的事吧。”
　　那些后果单单是从文字上读来都是触目惊心，高湛卢紧皱起眉，“我陪着你。”
　　“就在楼下，别上来。”杜若眼圈微微泛红，急切道。
　　“若若，我后悔了。”高湛卢按住对讲按钮的手骨节发白，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使他用了这样大的力气，还是几乎快握不住这个小小的对讲机，“我想娶你。”
　　杜若眨眨眼睛，一直含在眼眶里的泪水趁机涌出，她想要同他说两句玩笑话可是刚张开嘴又控制不住自己鼻尖酸涩，她抿了抿嘴哽咽道：“你这个时候说这个话，特别不吉利。”
　　她是医学科学的坚定信仰者，也忠于唯物主义，说出这样的话自己都不由又笑了，擦了擦滴在对讲机上的眼泪又道：“我们说好的，等垚山村脱贫摘帽，你来娶我。”
　　“好，说话算数。”高湛卢郑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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