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君笑问

84、子痫

　　刺绣工作室那边第一批产品在姜伊伊的网店销售效果非常好，也正式开始第一批学员的培训，杜若短暂松下一口气终于有时间去关注种植基地，虽然是她一手促成的合作，她却没能把注意力过多放在这上面，与农学院派来的负责人崔斌以及沈兆寒谈及时她也有些许歉意。
　　“村民们虽然之前没有种植过中药材，但是学起来非常快。”崔斌蹲在地上仔细查看了草苗后满意给杜若介绍现在的种苗发育情况，“按照现在的长势来看，不久就可以收产交付研究中心了。”
　　沈兆寒闻言微微一颌首，“按照合约，研究中心检查没有问题后就会把药材送到制药企业进行提炼。考虑到村民的生活习惯我们和企业也达成一致，采取现金支付，只要合格，立刻付款。”
　　“这样就太好了。”杜若笑着扶了扶头上草帽，“还有什么问题是需要我来解决的吗？”
　　沈兆寒挑一挑眉，“还真有。”
　　崔斌拄着锄头叹了口气道：“春季杂草生长速度快，但杜若同样属草本植物，无法使用除草剂，需要村民通过人工作业来拔除杂草。基地聘用的这部分人手还不够，杜若书记，你能不能再号召一下让目前可以参加除草作业的村民尽可能地都来参加。”
　　杜若抿了抿嘴角点点头，“交给我了。”
　　回到村委会让范栗用大喇叭一广播，村里不少还能做些活的人都纷纷往种植基地去，孟天鹤站在村委会门口望了一会儿回来乐了，“多久没看见村里人这么齐心了。”
　　“瞧着日子有奔头了，大伙当然也就积极齐心了。”范栗拧上茶杯盖子站起身来，“走，咱们也去帮忙。”
　　杜若又重新戴上刚刚摘下的草帽，“走。”
　　虽说已经是四月处天气还不算热，可日头正在头顶晒着杜若这从来没有下过地的人也诚然有些扛不住，不时直起腰来摘下帽子给自己扇一扇风，就一会儿功夫脸又被晒得发红。杜若转身看大家都在埋头干着便弯了弯嘴角，人群中她好像还看见老酒了。
　　她如今至少可以说，她刚来时全村为了一点扶贫金荒着地不干活的情况再也不会出现了。
　　杜若悄然到一旁喝了两口水，挠了挠不知被什么虫子咬了的胳膊，刚刚她还不在意，这会儿挽起袖子来才发现已经红肿起一片了。
　　“哎哟，杜若书记你这是让什么虫子给咬了？”一旁菊英惊呼一声催她赶紧去卫生室看看。
　　杜若一边往卫生室走一边在心中暗暗发笑，杜若入药本就有治蛇虫咬伤的效用，没想到她这名杜若帮忙种杜若的人反而还被村里的虫子欺了一回生。
　　不出所料卫然又考了她一遍蛇虫咬伤的处理流程，杜若无奈一边自己上药一边回答，直呼杨亭湾是怕自己在这儿生了手艺才派卫然来监督自己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虫子咬你这一下，既锻炼了你吃苦耐劳的精神，又给你复习了一遍知识，我看，你还是赚的。”卫然不理杜若这一两句打趣中夹杂的抱怨，微微一笑把配好的药放在杜若手边，“这个带回去给干活的村民备着，他们从前没有处理蛇虫咬伤的习惯，你也要提醒着他们，万一不重视伤口化胧感染，那是要出事的。”
　　杜若吹干胳膊上的药水放下挽起的袖子点点头，适才玩笑神色收敛起来，“好的我明白。”
　　“杜若书记来了？买点什么？”有财媳妇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扶着腰站在柜台后一看见杜若忙招呼道。
　　“我买瓶花露水。”杜若心想着再备一点花露水以防万一，虽说村里人不在意那小小的虫子咬，但卫然的话却是给她提了醒，“有财不在呀？”
　　有财媳妇笑笑一边说他到镇上进货去了一边转身去柜子上找花露水，杜若顺手翻了翻她放在台面上的账本，“最近生意还不错吧，叫有财去种植基地干活他怎么不去？”
　　“生意嘛，就这个样子，乡里乡亲的说赚也赚不到个什么，他总是觉得有钱进账就够了，不愿意去干活。”有财媳妇仰着头微微踮起脚看着架子高处答道。
　　杜若皱了皱眉刚转身看向外面尚且嚣张的太阳，身后突然又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杜若回头看有财媳妇捂着肚子坐在地上惊出一身冷汗，赶紧一边给卫然打电话一边去扶，杜若下意识扣住有财媳妇手腕数着心跳，看她抽搐的手指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卫然背着医药箱几乎是飞奔下来，杜若拉过他低声说了一句她怀疑是产前子痫就小跑去开车，也来不及通知其他人，到了镇医院把人推进手术室了杜若松一口气，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才想起手机应该落在店里了，用卫然的电话通知栾平后她刚坐下手术室的门又突然推开，一个护士快步走出来紧皱着眉道：“产妇不配合检查，拒绝剖腹产，你们谁是家属赶紧进去问问怎么回事！”
　　杜若和卫然对视一眼应声跟着护士小跑进去，换上衣服刚到床边，有财媳妇一看见她好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她的手，“杜若书记，你跟······跟医生说说，我不剖，我娃娃还没到日子呢······”
　　“听我说，听我说！”杜若看她情绪愈发激动稍稍提高声音，“现在是首先要保住你的命！产前子痫必须尽快剖腹产，不然你会有危险！听清楚了吗？”
　　有财媳妇眼泪汪汪地摇摇头，“我不······有财他爸找人算过，说娃娃得下个月出生才是好日子。”
　　杜若眉心跳了跳眼前几乎短暂地黑了一瞬，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中的焦躁俯下身绷着脸道：“现在如果不尽快剖腹产，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听好了，有财那里我去解释，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听医生的话，明白吗？”
　　有财媳妇还想说什么，杜若急声喝道：“听我的话！”
　　许是被她吓住了，有财媳妇慢慢松开手接过护士手里的手术通知单签了字，两人悄声退出去，卫然瞥了杜若一眼，“第一次看你这样。以前在我那儿，不管什么样的病人或者家属，你都能冷静处理。”
　　杜若紧绷着嘴角微微抬了抬手，想说的话在嘴边流连又咽下爱，苦笑一声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条人命，就差那么一点。
　　“你在妇产科的时候，没有见过？”卫然稍一偏头。
　　杜若又摇摇头，“听说过。自己认识的人，自己的身边，和听说是不一样的。”
　　卫然点了点头，在一旁长椅上和她一并坐下，拍拍腿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灰感慨道：“扶贫扶志，这个志，别把它看窄了。”
　　杜若心里把卫然这一句话掰碎了细细地想，还没理出头绪就听脚步声匆忙，她回头看是有财和老蔫儿来了，起身刚刚解释了两句老蔫儿一下火了，两手拍着大腿高声道：“坏了坏了！我都找人算过了······”
　　“爸！”有财皱紧眉喝道，“说这些干啥！”
　　杜若瞥了他一眼继续自己的解释，说完才又顿了一下，“如果大人出事，那再吉利的日子都不吉利了。”
　　老蔫儿语塞，讪讪低下头，说话间手术室的门又推开，适才那个护士摘下口罩道：“母子平安。孩子早产，肺部发育不太好，需要进保温箱，家属准备好费用。”
　　几乎是程序化式的通知，卫然说明自己的身份让护士带他去儿科看一下，没一会儿回来杜若看他一个眼神心中明白了七八分，点一点头：“我给师姐打电话，让她准备好接人。”
　　“杜若书记，现在——现在什么情况，怎么办啊？”有财抓住她的袖子无措问道。
　　杜若怕让他们更加担心，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稳道：“去办手续，把孩子送到楚江大学附属医院去，我们来联系。”
　　考虑到手术后的情况杜若提出让有财留下，她和卫然把孩子送到楚江去，快不惑之年的汉子红了眼眶作势要跪，杜若忙扶住他，“行了，照顾好你媳妇。”
　　来回又是四个小时的折腾，处理好所有问题得到自家师姐确切保证后杜若和卫然才回来告知夫妻俩，走出医院已经是夜色深沉，杜若看了一眼腕表沉沉叹了一口气，“这么晚了，老师回去吃点什么？”
　　“我晚上不吃东西。”卫然挑挑眉，虽有疲态但心情还算不错，“走吧，回去跟你男朋友吃饭去吧。”
　　还没停下车杜若就看见高湛卢站在村口，她嘴角弯了弯，停好车跟卫然告别后终于松下劲靠在车上等着高湛卢走过来愣愣抱住他，闭上眼睛额头轻轻在他胸前蹭过，喃喃道：“手机落在有财家店里了，我忘记让栾平告诉你了。”
　　“他给我说了。”高湛卢摸摸她的头，微微侧头又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累吗？”
　　杜若点点头不说话，她是真的累极了，连呼吸都缓慢沉重起来，高湛卢拍拍她的背，背向她微微蹲下身，“上来。”
　　这个时候村子已经睡了，杜若微微犹豫一下伏在他背上环住他的颈，想了想又埋下头瓮声瓮气道：“我沉吗？师兄说了不让你剧烈运动。”
　　“你这么轻，不算剧烈运动。我训练负重一百斤以上的时候都有，那个时候心里想不进去别的东西，就顾着往前冲。”高湛卢和她说起从前的事也是笑意浅浅，当时认为的辛苦如今都成了闲暇时的谈资。
　　杜若抿抿嘴，稍稍收紧了两臂，“辛苦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立场对他说出这句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蹦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是，她想慰藉他的辛苦和曾经一个人的孤单。
　　高湛卢向上托了托她，声音柔缓：“杜若书记也辛苦了。饿了吗？”
　　“嗯。”杜若声音渐低。
　　高湛卢嘴角牵了牵，“那回去吃点东西，争取把自己吃成年画里面那个小胖丫头。”
　　“我不要。”
　　只这几步路，她伏在他背上却就已经睡着了，高湛卢小心把人放在床上，看了看桌上刚刚热过一遍的饭菜稍稍一犹豫，还是拉过一旁的被子，她似乎从不对他设防，总能在他身边睡着。
　　也许是累坏了她额头微微有些发烫，高湛卢收回手皱了皱眉，给她床头杯子里倒上开水，隔着被子抱了抱她，转身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床边。
　　忠诚的战士，守护国家，守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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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扶贫工作的辛苦远远不止于解决经济问题，传统老观念也是亟待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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