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君笑问

82、不在意了

　　村委会楼旁也有一株辛夷花，已经开出几朵浅粉色的花来，杜若早起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才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高湛卢，算作回应他的早安。
　　“等我回来带你去看。”高湛卢回复很快。
　　杜若微微皱起眉，穿上外套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按住语音键道：“你别天天想着要出院，没有老师和师兄的同意，你哪里都不准去。”
　　“好。我的杜若书记，我一定服从命令听指挥。”高湛卢满口应下，这两天他又陆续听到几个关于他的小朋友那天是如何把他从鬼门关前抢回来的故事版本。
　　尤其是梁竹对他说，如果不是爱极了他，杜若必定不会在杨亭湾宣布抢救无效的情况下还坚持抢救。
　　他知道，这一次他把他的小朋友吓坏了。
　　杜若听完他的语音笑笑把手机揣进包里，贺清波昨天打来电话说他已经看见他们的服装设计直播了，询问刺绣工作室的进程，还让她整理好材料汇报到镇上，争取能好好发掘一下垚山村特色刺绣的经济文化价值。
　　杜若打开电脑忽而有瞬间的茫然，支着头想了想又抱起电脑站起身来走出屋子，今天天气不好，烟雨蒙蒙下她几乎望不见半山腰处的房子，她索性在门槛上坐下，打下文档里的第一行字——“巾帼上阵，刺绣扶贫绣出美好生活新图景”。
　　栾平小跑着到檐下收了伞抖去上面的水，“杜若书记，坐这儿干嘛呢？”
　　“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杜若淡淡笑着仰头看了他一眼，“这次高湛卢住院我看见小韩了，她现在挺不错的，业务能力很强。”
　　栾平微微红了脸把伞靠在一边，挠挠头小声道：“嗯，她给我说了，还说高队恢复得不错。”
　　杜若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两人应该还不错便也不多嘴，起了风携着雨一并吹进屋檐下，杜若拢了拢衣服刚站起身来就看见雨里跑过来一个人，她眯了眯眼睛随着人跑近了才看清是老酒。
　　“老酒？怎么了你？”杜若合上电脑交给栾平问道。
　　老酒满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站在雨里问道：“杜若书记，那……他们给我说，说翠儿在外面结婚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杜若一愣，看看孟天鹤又看着老酒，心里权衡一番索性点点头，“是。我们也刚知道不久，正想怎么告诉你呢。”
　　孟天鹤赶紧打了把伞去雨里给他遮住，他原本都想好怎么告诉他结果养殖场的事一忙起来他就给忘了，没想到让他从别人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那她就不会再回来了？”老酒怔怔问道。
　　三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老酒朝杜若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失魂落魄地走进雨中，孟天鹤追上他两人转眼就消失在烟雨蒙蒙中，杜若微微皱起眉看了栾平一眼无奈沉沉一叹气，转身回屋继续写需要上交的材料。
　　演示文稿里还差几张照片，到了下午雨停了杜若踏着被雨浸湿的青石板山路到工作室去，秀秀已经张罗着收拾干净屋子正等着她来。
　　“这个好，这个好。”
　　杜若拍了几张照片拿给大家一看，几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哪张更好看，身后来了人都没注意，还是凤凤喊了两声杜若才听见，看她扶着老太太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大娘，凤凤，有什么事？”
　　“杜若书记，我不是老糊涂了，你那天来，说那话的意思我都懂，凤凤我给你们送来，就叫她在这儿好好干，金财要是敢说什么，我去跟他说！”老太太微微佝偻着腰拄着拐杖道。
　　秀秀一下笑了，忙上前也扶住老太太，“哎哟大娘，您这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您都不知道，我们就等着凤凤呢。”
　　几人都去簇着凤凤到绣架前坐下，指着布料上给她说着哪里要她帮忙，凤凤笑眯了眼睛接过她们递来的针仔细看了看便动起手来，杜若悄然退去一边看了一会儿就转身出去。
　　山里天气像娃娃的脸，早晨还是烟雨朦胧，此刻又阳光明媚了。
　　杜若和栾平去到老酒板房时孟天鹤已经喝得醉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而对面的老酒还拿着半瓶酒坐在地上又哭又笑，杜若皱眉叫了他两声没有得到什么回应无奈看了栾平一眼自己也席地坐下，从一旁捡起一个看着还算干净的玻璃杯子伸到老酒面前，“我陪你喝。”
　　老酒眯着眼睛看了看她龇牙一笑给她倒了一杯酒，杜若心一横收回手仰脖一口喝干酒，辛辣的感觉强烈地刺激着她的喉咙，杜若侧过脸被呛得咳了两声，眼圈都泛起微红。
　　“杜若书记……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是翠儿不会原谅我了，她也不会回来了。”老酒眨巴眨巴眼睛，忽而嚎啕。
　　第一次见面醉倒在草丛里的他，村民大会上带头闹事的他，拘谨给她道歉的他，举着手机满村跑的他，杜若看着他眼前似乎出现好几个他，她一时有些发懵，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喉咙里依旧是火辣辣的灼烧感，随着她吞咽口水而慢慢缓和，杜若从他手里拿过酒瓶子来紧紧捏在手中道：“她的确不会再回来，但是那些事她也不在意了。”
　　来之前她给翠儿打去电话说明情况，那个当时顶着所有人不解坚持离婚的倔强的女人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第一句话是向她道谢，第二句话是说，那些事情她已经不在意了。
　　“那她是原谅我了吗？”老酒抬起头哽咽问道。
　　杜若语塞，想想又喝下一杯酒皱了皱眉，后背浸出一身汗来，“老酒，不在意……不算是原谅，只能说，经过这几年，翠儿已经放下曾经的那些事，不管是你对她的伤害还是她对你的失望，都已经成了过去了。她托我给你说一句话，她向前奔了，希望你也能一样。”
　　老酒就着瓶子喝了几大口酒，领口被顺着嘴角流下的酒完全浸湿，屋里一时都没人说话了，杜若知道这个时候多说无益，两手一撑地站起身来，拍拍栾平低声叮嘱他照顾好这两人。
　　手机已经响过两遍，杜若坐在床上一手拿着手机等待视频接通一手抓了抓自己被山风吹乱的头发，她能感觉到酒精作用下自己的脸有些发烫，用手背贴了贴脸，屏幕上突然出现高湛卢的脸，医院柔和灯光下他穿着病号服少了几分平时身上的肃杀气，眼睛里都是光。
　　“喝酒了？”高湛卢看她脸红扑扑的样子大致猜到，微挑一挑眉，“开始吧。”
　　杜若一愣，“开始什么？”
　　高湛卢眼中笑意似要溢出，却还故意板着脸一本正经道：“你不知道你每次喝了酒都会主动表白吗？”
　　杜若本就发烫的脸听他说完这句话几乎成了熟透的虾子，心中却又像烟花朵朵炸开，轻声嗔道：“不要脸。”
　　逗一逗她也就够了，高湛卢挠挠额头轻笑出声，他其实想说她每一次喝了酒都会很可爱，爱笑，爱说话，爱挂在自己身上。
　　“今天怎么喝酒了？”
　　杜若一五一十把老酒和翠儿的事说给他听，末了微垂着眼角抿抿嘴道：“两条直线只会有一个交点，很多人很多事，错过就是真的错过了。”
　　她原来可不像是会发出如此感慨的人，她说起村里人的变化头头是道殊不知自己也在变，一步一步慢慢走进山村的人间世。
　　“所以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在我们身上。”
　　他说的极其认真，杜若不觉微微睁大眼睛盯着屏幕上他的脸弯了弯嘴角，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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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喝酒之后有一个人会耐心听你的醉话真的是一件很让人有安全感的事情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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