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君笑问

6、初来乍到

　　村委会里陈设很简单，墙壁已经斑驳出岁月的印记，几套桌椅，实木的柜子，包了红布的话筒放在窗边的桌上，一旁是暖水瓶和几个搪瓷缸子
　　屋内还有两个年轻人，见有人来便起身迎上来，范栗介绍说是两人都是村委会的副主任，高的叫栾平，矮的叫孟天鹤，也是读过书的。
　　栾平机灵些见杜若行动不便赶紧拽了个椅子来，杜若环顾一圈心也沉了半截，恐怕这屋里最现代化的物件儿也就是桌上的座机电话了。
　　“范书记，怎么只有副主任，没有主任呢？”杜若疑道。
　　范栗叹了口气，“主任身体不好，日常工作呢基本上就是我和两个副主任负责。”
　　杜若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答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笔记本来道：“那能请您给我说一说咱们村贫困户建档立卡的事吗？我前两天来村里的时候，见大家似乎对这件事有很大的意见。”
　　笔记本翻开来掉落出一张照片，杜若还没回过神来照片就飘落到高湛卢脚边，高湛卢俯身拾起照片不动声色地翻过来扣着递还给杜若。
　　杜若轻声说了句谢谢，飞快地把照片重新塞进笔记本中，下意识地捏紧了笔记本。
　　“支书！”“支书！出来！”
　　孟天鹤起身向外看了一眼，“坏了，村民又来了。只怕是知道杜若书记来了又来闹了。”
　　杜若急急地去拿倚在一旁的拐杖，高湛卢却抢先一步拿过拐杖，手在她臂肘上扶了一把让她借力起了身，这才把拐杖递给她。
　　“不要让脚踝受力。”高湛卢收回手。
　　几人出了门，果然村委会前一小块广场已经站满了人，前排打头的一人杜若看着有些眼熟，不就是那天醉倒在草丛里的男人吗。
　　“那人叫什么？”
　　栾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道：“村里都管他叫老酒，四十好几了，因为爱喝酒，把媳妇儿喝跑了，家也喝没了。”
　　难怪，杜若心里暗暗叹道。
　　“你们这是做啥呢，人家杜若书记头一天来，不怕人笑话啊！”范栗背着手看着面前众人，语气有些不善。
　　领头一人啐了一口痰在脚边，清了清嗓子道：“这怕个啥，我们就是来给新来的书记反应问题的！之前那个书记可说了，这贫困户国家是要发钱的，这国家给我们的钱哪能让你们随意就给定了呢，这是要公开······额那叫啥来着？”
　　“贫困户的评定一定是公平公正，公开透明的。”杜若侧目看了一旁三人一眼，又转头望向众人，“大家好，我是市里派来咱们垚山村的第一书记，我叫杜若。请大家放心，我来，就是来解决垚山村的贫困问题的。贫困户建档立卡问题是各级领导都重点关注的问题，我向大家保证，一定不会出现暗箱操作的问题！”
　　“杜书记，啥叫暗箱操作？”
　　高湛泸并不认为这个时候自己适合有什么过多的动作，只是站在几人身后注目着杜若，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她半边眸子里坚定的目光和紧绷的嘴角。
　　山里的便饭是确确实实如字面意思表达的那样，两碗杜若叫不上名字的野菜，一碗鸡肉，一簸箕荞面馍馍和一碗特意照顾杜若的米饭就是一顿晚饭了。
　　“杜书记，高队，我们这儿就这条件，二位别嫌弃。”范栗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一脸局促。
　　高湛卢对吃食一向不在意，毕竟吃过蛇虫鼠蚁再吃什么都是珍馐了，杜若则主动拿起了一个荞面馍馍，她不是来受照顾的，既然要帮助村民脱贫，她就要先认识贫困。
　　荞面馍馍比不得白面馒头细腻绵软，杜若喝了一大口汤才勉强咽下去，见她这样高湛卢低头偷偷弯了弯嘴角，把被她推开的米饭又推到她手边，“先吃这个吧，要适应山里的伙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杜若把手里剩的一小块儿荞面馍馍塞进嘴里，腮帮子鼓的和仓鼠似的，含糊不清道：“我不需要特殊照顾。”
　　吃饭时听了不少村里的情况，杜若送高湛卢出村时满脑子里都是那些，到了村口才蓦地回过神，再想说什么也没有机会了，只拄着拐杖道：“高队，有机会再好好谢谢你。”
　　高湛卢回头看了一眼掩映在山里的房子，她的话语官方而疏离，于是话到嘴边又似乎找不到说出口的由头，只点了点头，“脚上的伤注意。”
　　“谢谢。”杜若轻声答道。
　　高湛卢随着她笑也弯了弯嘴角，两人一时都不说话，杜若轻咳了一声低下头目光不自然地四处乱瞥，她应该要一个他的号码吧，哪怕出于礼貌呢。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忙的，可以联系我。”高湛卢从包里摸出一张不知什么时候写好的叠了两叠的纸条，“哦，村里手机没有信号，南面的山坡上可以接收到我们基地的信号，你如果有需要就去那里。”
　　杜若把纸条握在手心里抿着嘴笑了笑，“好，谢谢你。”
　　黑色的吉普车消失在山路的尽头，杜若拨了拨被风撩起的碎发把纸条举到头顶仰头看去，山间傍晚靛蓝色天空中点点星光映着折好的小方块，好似也会发光。
　　“高湛卢，湛卢……朝士兼戎服，君王按湛卢。”杜若轻咬了咬唇，吃吃一笑，“还真是一个利剑出鞘守疆御土的好名字。”
　　山里人没什么休闲活动，吃过饭便是家家闭门闭户，杜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山脚走到山顶，别说亮灯的人家，便是有个光亮的都是少数。
　　住宿安排在了村委会小楼的二楼，虽说是比不上家里的条件好在收拾的利落干净，杜若按了按床铺上的被子，也难得没有受山里气候的影响而变得潮湿，看得出来是费过心思的。
　　行李箱摊开来放在地上，杜若拿起面上的几件衣服，一个被泡沫包裹住的相框露出来正静静躺在衣服上，这样用心的包装不难看出这个相框对主人的重要性。
　　杜若撕开泡沫露出相框里的照片来，照片上女孩儿挽住男孩儿的胳膊笑的见牙不见眼，而男孩儿眉眼也浅浅地弯起，侧头看着女孩儿，目中似有星辰。
　　相框被抱在怀里，杜若仰头躺在床上盯着石灰斑驳掉落的天花板紧绷着唇角，你战斗过的地方，你为之付出生命的地方，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