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君笑问

126、年前

　　杜若拿着春联走在前头看谁都是喜气洋洋的，卫然站在医务室门口瞧她走过来了转身拎了把凳子出来道：“我这儿也贴啊？”
　　“当然了。”杜若眉眼弯弯地笑着，扶着门框站在凳子上一边贴一边道，“过年呀，一定要贴的。卫老师，支书说了，明天村里杀猪，您记得还是得带点猪肉回去。您知道这都是我们村自己养的，绝对绿色无公害。”
　　卫然帮她扶着凳子笑眯眯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哎呀，你在我那儿实习的时候，我是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你会跟我聊猪肉啊。对了，你今年过年又不回家呀？”
　　昨天杜泽毅也打电话来问这件事，杜若把糊上浆糊的春联小心翼翼贴着门框边黏住，随口应道：“不回了。我爸说今年我们村脱贫了，正好他就到这儿来过年。”
　　贴好春联后她从凳子上跳下依稀都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活跃，卫然挑挑眉顺手拍了一下对联下面有些翘起的边角，“那你男朋友呢？该回来了吧。”
　　“他说有点别的安排，可能还得半个月，可能就得初三初四才能回来吧。”原本自己刻意地不想就能用工作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但卫然这样一提杜若一颗心又微微悬起，面上装着无事道。
　　说罢就扬了扬手里一沓子福字说还有好些没贴的她得赶紧去了，匆匆从卫然眼皮下走过小路拐角才松了一口气，慢下脚步从包里拿出手机，置顶的那个对话框没有新的消息，那个奇怪的号码也再也没有响起过。
　　杜若微微抿着嘴低下头，她竟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如此牵挂一个人的感觉，明明尽力想要抑制，却又如同风过雨落，于无声处冷清寻觅悄然渗透。
　　迎面看见巴林微微弯着腰走来，杜若把手机揣进兜里迎上前去打了个招呼，没想到巴林竟然开口叫住她，“杜若书记，有个事给你说一下。”
　　“叔你说吧。”杜若有些懵，拿着福字和春联的手无措道。
　　“是这个样子的，海娃给我说想跟秀秀结婚，秀秀心里头有些别扭。能不能麻烦你跟秀秀谈一谈，海娃现在是真的学好了，跟从前不一样了。”巴林看着她，之前的确是他看轻了从前那个第一书记，更看轻了这个女娃娃，他们都是了不得的人。
　　海娃要和秀秀结婚，杜若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先应了下来，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巴林慢慢走远的背影皱了皱眉，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还没到秀秀家在外面玩的平平就扔了手里玩具拉着她往家里去，难得今天有太阳秀秀在院子里晾了满满一院子的床单被子，听见声音拨开毯子笑嘻嘻迎上来道：“村里都贴完了？平平，快去，给阿姨拿妈刚烙的小饼来。”
　　看平平一蹦一跳地进了屋杜若才拎过一个板凳来在秀秀身边坐下，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左右又看了看干笑两声道：“这两天海娃没来你这儿帮忙啊？”
　　“年底了村里没啥游客，我让他不用来了，在镇上还能多挣点。”秀秀背对着她拍打着被子，杜若也看不见她的神情。
　　杜若刚要开口平平就捧着一大钵小饼跑出来，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叫平平跟她一起去贴了春联福字秀秀的被子也晾好了，她不轻不重地把平平喝回屋里去写作业，转身拿起一旁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里的灰拿起一个饼递给杜若，“杜若书记，你过来是不是还有啥事儿啊？”
　　杜若小口小口咬着饼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秀秀笑笑道：“杜若书记，是不是听到谁说我跟海娃的事了？”
　　原来她已经看出来了，杜若诚实地点点头，秀秀拿起一旁的绣架低头一边绣着上面的图案一边道：“杜若书记，你是城里姑娘又有文化，你不来找我，我也想找个时间找你聊聊嘞。”
　　“那我就陪你聊会儿。嫂子，你给我说实话你心里咋想的嘛。”杜若拍了拍落在自己腿上的碎屑坐直了腰道。
　　秀秀轻轻咬着唇不说话，杜若也就耐心等着，终于她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似的抬起头来道：“他对我和平平确实上心，但是吧……平平他爸走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想过这事，也怕他今后万一日子好了又不上进了，那我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杜若点点头，看她手紧紧攥着还没绣完的方巾犹豫着慢慢伸出手去，微凉的掌心贴在她的手背上，她还记得，到垚山村来第一个拉过她的手的人就是秀秀，“嫂子，我可能没有你那么了解海娃，我看来他从前的确不像样，但现在能看出想好好过日子了。所以我呢就希望你也能好好过日子，至于是现在一个人带着平平生活开心还是再组成一个家庭幸福，这得你自己来判断，只要你不后悔你的决定，那就是好的。”
　　“我再想想吧。”秀秀抬起头来勉强抿着嘴牵了牵嘴角。
　　杜若笑笑，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平平喜欢海娃吗？”
　　说起平平秀秀眼睛里有了光亮，手里飞针走线的速度都快了许多，“哎呀小娃娃知道什么，海娃每次从镇上回来都给他买几口袋的零食，他喜欢的跟什么一样。”
　　“那就成。”杜若起身来弯了弯嘴角，“那我先走了嫂子。”
　　秀秀赶紧叫住她急匆匆从屋里拿了保鲜袋出来把半钵烙饼都装进袋里塞到杜若手里，“拿着晚上加班饿了热着吃，喜欢吃给我说我再做。”
　　杜若道过谢后顺着小路又慢慢往村委会走去，午后天气刚刚合适，虽然温度低但太阳照在人身上也是暖烘烘的，杜若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悬在头顶的一轮圆日嘴角弯了弯，听见小路上有声音她收回目光，牵着父母手的小孩儿一下子跑到她面前，“杜若阿姨，你看我爸爸妈妈回来了！”
　　“杜若书记，我们村脱贫了可是辛苦您了。”两手提满了东西的男人笑着微微鞠躬招呼道。
　　杜若也笑，客套两句后走开几步她又转过头，女人要从男人手里接东西却接了个空，听他说着不用她帮忙，语气虽然说不上十分温柔却也没有丝毫不耐，一家三口说说笑笑着走远了。
　　真实而又普通的家庭生活。
　　范栗搭范语佑的车进城去买年货了，栾平和孟天鹤去帮村里老人打扫屋子还没有回来，杜若看着空荡荡的村委会办公室微微叹了口气，拿起墙边的扫把仔仔细细地把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干净，她实在不能闲下来，总会忍不住在节日前夕思念他。
　　戈壁滩上架起了两三个小锅煮方便面，高湛卢夹起一根烧着的木棍点燃嘴里叼着的烟顺手把木棍递给郑成明，搜寻已经持续了近十天，第三天时与那帮人有过一次接触，当场击毙两人，却因为地形劣势让剩下的人跑了。
　　再有几天就是大年三十，照这个样子，这个年只能在戈壁滩里过了。
　　“熟了，叫他们吃饭。”高湛卢用筷子拨了一下锅里的面条冲罗旭喊道。
　　战士们拿着饭盒围到锅边来，两人反而起身走开了些，郑成明看他们一眼又笑笑，“第一次实战就是这种情况，他们也不容易。诶老高你第一次实战是……”
　　“绑匪挟持人质索要赎金。我给我班长做观察手，他开第一枪，被很突然的一个情况给干扰了，我补了第二枪，成功击毙。”高湛卢说起这件事语气平平，看郑成明不解他又吸了一口烟缓缓在肺中感受过灼烧感后吐出烟圈，“那一次之后，那个班长就退伍回老家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郑成明微微张着嘴，这也是很正常的事，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年一年，总有人到来总有人离开，“过了年咱们基地也有一批该退伍的了。”
　　过年，退伍，两个此情此景下同样敏感的词语放在一起难免令人触景生情，高湛卢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又俯身捡起来拍拍他的肩，“这不是还没过年吗。走，吃点东西抓紧时间休整，只有把任务完成了，才能过好这个年。”
　　郑成明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身去盛面，高湛卢隐约只听见了一个小胶皮糖，他望着渐趋暗沉的天色微微皱起眉，他都记不清对杜若说过多少次等他，却又总是让她等得太久，这次任务形势至此，就也只能在祖国边疆线上祝她新年快乐了。
　　他希望，她未来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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