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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次下山(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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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巡视弟兄听过往行人谈及到的,还说是用纸鸢线将其灭门的,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怎么可能,陆海以前和兵部尚书是同僚,虽说两人最后分道扬镳,但也不至于下杀手,还是灭门,平常也只是劫富济贫,并没有伤人性命啊。
陆绾慌乱地翻着屋里的东西,在床案板下有一层暗格,里面有几封信和朝中一些黑账,牵扯范围甚光,似乎牵扯到皇室之人,这也是为何陆海一直不让她下山的原因。
眼下不知她爹的情况,自己居然也被通缉了,要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必须要进京一趟。
可寨中弟兄都拦着她,胡娘更是将她锁在屋中,这是寨主给她下的死命令。
陆绾哭喊着使劲儿敲打着房门,“胡娘,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爹,我爹他现在生死未卜,我一定要去找他,难道你们真的相信他灭人满门吗?”
“小姐,寨主什么样的为人我们自然清楚,求你不要以身犯险,不然我们对不起寨主。”
任凭陆绾怎么捶打门都没有用,外面还又加了一把锁。
夜幕降临,今夜似乎不太平,没有月光,雷声轰隆,风也呼啸着。
暗夜中雷声霹雳,大雨滂沱,雨水冲刷着地面,泥泞的土地被冲刷出一条条水印,像河流的支干往前方流淌着。
在一片水雾弥漫的黑夜里,陆绾一手打着淡黄色的油纸伞,一手抱着一只蝴蝶状的纸鸢,那是陆海亲手为她扎的,既然是死于纸鸢,那便带着这源头开始找。
暴雨如开闸般的洪水往下倾灌着,那把有些破旧的雨伞终究被打断了几根伞骨,中间凹陷下去,雨水顺着伞的边沿处顺势浇在了自己身上。
陆绾从后窗翻越逃走,不慎将脚给崴伤,此刻鞋被雨水打湿好像灌了几斤铅,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半里处似乎有一座短亭,亭檐上的灯笼被吹得摇摇欲坠,星星之火忽隐忽现,混合着雷声,似乎显得尤为诡异。
雨伞终于支撑不住,砰的一声伞骨全部折断,陆绾索性就扔了伞,抱着纸鸢在大雨中一步步朝亭子走去。
她身上浅灰色的男士粗布麻衣已经全部湿透,水滴顺着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低落在地,手上紧紧抱着残破的纸鸢倚靠在石柱上。
第一次下山解他人之冤,第二次下山进京为自己和她爹鸣冤。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只觉雨势见小,东方有一丝光线在黑夜之中跳了出来。
陆绾嘴唇发紫,浑身颤抖着,在这样的早春时节,风里都是带着银针刺入骨头的。
“哎呀,小兄弟,你,你咋手中还抱着纸鸢呐。”一个头发有点发白的老者见状惊呼起来。
陆绾顺着那话往斜前方看过去,那老者正在台阶上一脸惊恐地收着伞。
老者见她没反应,再细瞧她那张发白的脸,被冻得不停颤抖着,他便好心折断伸进亭子的柳树,在亭子中央拾捣起碎枝,弄了半天才生起一堆亮晃晃的火堆出来。
他捶打着腰间起身坐在对面,“小兄弟,快来烤烤火吧,看你这样子,逃难来的?”
陆绾终于感受到一股暖意,僵硬地挪着步子坐到了火堆旁,冲老者示意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老者指了指她手中残破不堪的纸鸢,“难怪你不知道这事,小兄弟,听老朽一句,赶紧扔了这邪物,它可是要索命的。”
陆绾低头看了一眼纸鸢,嘴唇有些颤动,“老先生,可是听到了什么?”
“小兄弟,老朽本想进城但刚到城门口就被撵了出来,现在正乱着呢,到处都在抓人,“他朝火堆伸着手搓了搓,接着道:“说起来,京城近来还真是怪事连连,之前城东李家和城西顾家,他们的夫人见到纸鸢后像得了失心疯一样,逮谁烧谁,最后一把火干脆烧了自己,听说是被鬼祟上了身,还留下了血圈,”
“老先生是说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惨案?”
老者轻咳几声,说那只是烧了自己,并没有被灭门,哀叹着,“这刚没消停几天,兵部尚书府就出事了,兵部侍郎肯定也没料想到有朝一日能死在昔日同僚和其女手上,眼下陆海不见踪迹,其女还在遭通缉,两日前官差当场目睹兵部侍郎家的惨案,那一地的血呀,啧啧啧,都淌出大街了,上下几十口人,脖子都被纸鸢线给勒断了,昨日纵火烧了陆府,那雨浇了好几个时辰才灭呢。”
陆绾有一事不明,不解道:“官差见过陆海之女?”
老者也不太清楚,听路人谈论说是陆海带着他女儿的画像。
这分明就是构陷,陆海山都不让自己下,居然会带着画像来京城,实在难以说通。
火堆发出吱嘎的响声,陆绾紧紧咬着嘴唇听老者说书般娓娓道来,一件命案被他渲染的妙趣横生,不知他有没有添油加醋当成说书,可也与听来的消息吻合。
只是那火究竟是谁纵的?她爹又在何处?为何会说她也在其中?
陆绾被淋了一夜的雨似乎有些伤风,干哑的嗓子似乎快让她失声了,皱着眉头竭力说:“老先生,您,您早点回家去罢,天凉。”
也不知她算不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官兵想必很快就能追踪到城外,这老者本是好心给她生火,倘若被官兵发现,他一定也会摊上牢狱之灾。
老者抬头望了一眼还在断断续续下着小雨的道路,由衷叹息,“天凉了,该回家了。”
随后又嘱托了陆绾几句,临走前还将身上的火折子留给了她。
陆绾慢慢举起手中的纸鸢,骨架已经东倒西歪了,她将风筝线给扯了下来,把骨架扔进了火堆中,红亮的火光映衬着她那惨白的脸,双眼空洞的盯着被火焰一点点吞噬的木头骨架,直到火星蹦到她手上才下意识往后躲。
她就这样呆坐直到那火堆全部烧成灰烬才起身离开,浑身虽暖和起来,可外面还在下着小雨,没有伞具,只能再次被雨淋着。
“那边那个,过来。”一声粗厚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
陆绾有气无力地侧头看过去,那是两个穿着衙役衣裳的人,他们一手打着伞,一手握着刀,正带着怒气盯着自己。
她瞳孔放大,本想迈着步子逃开,怎奈没有力气一下就瘫倒在泥浆中,脸上身上被溅得到处都是,立马急中生智,用手再摸了几道。
“干什么呢!聋了,没听到我们头儿说话啊。”其中一个衙差三步跨做两步上前,用刀把重重击打在她身上。
陆绾被打在地上呛了口水,一直猛地咳嗽,拽着拳头想起身,可发现此刻不能节外生枝,便松开了手。
那人的头儿也跟了过来,呵斥手下的人,“好了,再打这条贱命就没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壮丁,他死了你上啊。”
听他们谈及这话,陆绾又小心瞟了一眼跟前站立的两人,他们手上没有画纸,虽是官府之人,好像并没有要查明验身之类的。
她这才勉强支撑起来,诺诺道:“两位大人,小人自幼耳拙,方才冒犯了两位官差大爷,小人该死。”
官差头儿用他腰间的那把刀挑起躬身在面前的那张脸,又拍着她的肩头,皱着眉头,“瘦是瘦了点,身板也跟个娘儿们似的,但也算一个,就你吧。”
另外一个衙役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本帐子,手上拿着笔询问:“小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这大雨天的一个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的,你到底干什么的?”
陆绾手紧张地搓着衣角,脚步已经僵硬,停顿半刻那衙役等得不耐烦,只听得前方大吼一声,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小人,名唤阿才,父母双亡,前,前去,投奔亲戚。”
“果然是条贱命,弄好了就上路,磨磨蹭蹭的。”前方那官差头儿一脸不耐烦的往后回看了一眼,提着刀大步朝前走去。
还没等自己回过神来就被那衙役给推搡着往前走。
陆绾踉跄地走着,雨水不断清洗她脸上的泥土,眼看马上就要露出白嫩的面容,便自己绊着腿往前来了个狗啃泥,身后押送她的官差又举起那刀把重重砸在她背上,“给我起来,要是耽误王爷回京,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她被粗鲁拉起来后,听两位官差闲谈,原来抓她是去搬运石头,近日大雨导致山体滑坡,大量石头堆砌在乾县的交界处,那里是个三岔路口,东延京城,南至锦州,北临边境,不管从哪方走都要经过此处,如今被堵本就是件棘手之事,再加上刚好碰巧靖王回京,县令发出去的人手不够,这才没折让衙役去找壮丁来搬。
“头儿,你说我们只找到一个,大人会饶过我们吗?”那官差颇为担心道。
官差头儿用手敲打着他脑袋,“要你说,这城进不去,附近半个村子都没有,找到一个都已经是走狗屎运了,大人那里好说;靖王要不是身体欠安,也不会在乾县停留两日,明日他便要动身了,这要是耽误他进京,只怕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同时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形娇小的陆绾,嫌弃地摇着头,官差头儿叹息,“真是摊上了个要命的苦差事。”
三人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那塌方处,眼前的道路被巨石混合着泥土高高堆砌在路中央,周围有十几个穷苦百姓在捡着石头铲着泥土,还有些官兵衙役都在帮忙疏通着,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哪知干粮这么不经吃,还没到京城就没了。
原本就没有力气的陆绾支撑着一口气走到这里,此刻已经累到精疲力尽,两眼昏花直直的倒在水洼处。
押送她回来的官差一脚踢到她背上,剧烈的痛感蔓延至全身,突感有人扶起自己,迎着雨水勉强撑开眼睛,一个有些瘦弱的男子扶着她起来,连连向身后的官差说:“各位官差大爷,这位小兄弟可能有些伤风,稍作歇息便好,您也想早日将这路疏通不是,待她回个神就有力气了。”
两个官差赶路也觉得疲乏,力气早被消耗得差不多,也不想再揽下这苦差,就交给另外一个衙役监工,自己躲到驿站歇脚去了。
那男子扶着她坐在后方的石头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又环顾四周,偷摸从胸口拿出半块馒头示意她吃了,早就饿得没半点力气的陆绾,哪管得上那馒头是否成了沾有泥土腥味的泡发馒头,她接过就狼吞虎咽地两三口解决了,稍作歇息后就被赶着动手干活。
趁着雨势不大,衙役们紧赶慢赶终于在入夜时分将巨石给全部清理出去,为防止这些劳役累倒,总监工的官差通了回人性,允许他们先去到旁边的小驿站歇息半刻钟再将泥土铲干净。
陆绾脸看起来有些通红,嘴唇干裂,身形瘦小又没力气,很快被挤到一个小角落。
白天那名帮她的男子凑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壶水,声音极小,“陆姑娘,喝点水吧。”
这话顿时让陆绾警惕起来,那双疲倦的眼睛愣愣的看着他,半晌嘶哑着才回:“你认错人了。”
“陆姑娘,我,我是狗蛋儿呀,一月前我娘上山捡柴,摔断了腿,还是您送回来的,不仅给了我们银两,还找大夫医好我娘的腿疾,您不记得了?”狗蛋儿见陆绾紧张便立马慌张地解释。
陆绾喉头蠕动着,回想着好像是扶过一位摔断腿的大娘,她像是见到了一丝希望,“狗蛋儿,你可知城门口有没有其他洞口通进城中?”那声音小到只能两人听见。
狗蛋儿往她跟前挪了几步,压低声音道:“陆姑娘,您不会是想进城吧?可使不得,”他顿了顿,又警觉地往身后环顾一眼,劳役们都在细细闲谈,官差们都坐在桌上喝着酒,也不曾关注这边,他松了一口气,转身蹲下来,“陆姑娘,我和我娘的命都是你给的,您菩萨心肠,狗蛋儿绝不相信您会杀了兵部侍郎,等把泥土清干净后,官差大人就会放我们回去,您就一路往南走吧,那里离京城很远,听说很富饶,总能活下来。”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几钱银子,说他只有这么多,能撑一顿是一顿,让她千万不要想不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陆绾颤抖地接过那几钱银子,声音有些哽咽,道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官差们催促着动手去铲剩下的泥土。
为了避免给狗蛋儿惹上是非,两人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戌时三刻,道路障碍终于被清理干净,也如同狗蛋儿所说,官差们总算交上差,也没有为难这十几个劳役。
不过在官差们临行前,陆绾躲在一旁用石头击中他们的大腿,也让他们来了个狗啃泥。
“让你们小人得志,仗势欺人。”她轻轻拍着手不屑道。
陆绾手紧握那有些咯手的银两,眺望不远处立的一块地界石碑,老先生说此时进不了城门,看来要混进一个有身份之人的队伍中才能鬼使神差地进去,而官差们说靖王此刻在乾县停留,正好遇上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