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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暴君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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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那罗延,把这些给他送去。”谢禀吩咐韩集。
韩集应是,捧起书桌上的纸和墨往外走,却没想到刚到门口就远远看见走来的那罗延和小玉。
“这不是那罗延殿下嘛。”韩集笑眯眯地打招呼。
那罗延可是大变样了,他差点没敢认。
“韩集,我来看太子哥哥。”那罗延说。
“殿下一早就等着呢,早膳都没用就催我去看你。”韩集笑着说。
太子对那罗延施加的恩惠都不会说出来,他这个当下人的当然要为主人说明白,叫那罗延知道感恩。
那罗延听了眼眶热起来,鼻头微酸。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即使别人都不把他当回事,但太子哥哥是真心在乎他的。
“这边请吧。”韩集笑,伸出手臂指示方向。
谁料那罗延刚走出一步,守在东宫大门口的两名黑甲侍卫刷地放下刀。两把闪着寒光的刀架在一起。
“陛下有令,外来人等不许入内。”
“这是太子的客人,两位不如通融一二。”韩集笑道。
“韩公公,不是我们不通人情,陛下的命令实在不能违背。”侍卫摇头。
狗屁。真放人进去了陛下知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他还打算把太子关到死?
韩集笑意微敛:“太子殿下的话也不管用?只是放两个人进去罢了,太子平日里也不曾为难你们。”潜台词是今天不放人,两个侍卫以后就不会那么舒服了。
太子是从来不以势压人,可这不代表什么人都能骑到太子头上。
可偏偏这两个侍卫就是臭石头似的硬。
“如果太子殿下问罪我等甘愿受罚。”
纵然是见人三分笑的韩集脸也冷下来,他对那罗延说:“我去通报太子,很快回来。”
那罗延点头,他只知道太子哥哥因为他受罚了,却不知连门都不能出了。又哪里敢能像以前一样任性地提要求,何况,他习惯在太子面前装出乖巧的样子,生怕太子讨厌他。
“我就看太子哥哥一眼就走,不用麻烦了。”他碧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韩集,把韩集看的心软。加上这是自家殿下看重的人,他立刻把那罗延划进自己地盘。
“放心,敢不放你进去,反了他们!”韩集气道。
韩集气势汹汹告状去了,小玉捂嘴笑:“这个公公是谁?他真是个好人。”
那罗延有荣与共焉地挺起胸:“是太子哥哥教的好,太子哥哥宫里的每个人都可好了…”
小玉笑:“听你说,太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太子哥哥的,将来他当了皇帝谁不听他的话我就杀谁。”那罗延说。
“别说什么打啊杀的,多危险啊。有百万大军为皇帝冲锋陷阵,哪里需要你拼命。”小玉摇头。
“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上战场。”那罗延瞧瞧小玉的脸,嘲笑他:“你怎么跟女人一样?”
“女人怎么了!”小玉怒道:“女人也有领兵打仗的。我这不是为你好吗?战场是会死人的,我不想你死。”
那罗延要是被别人这样呵斥早生气了,偏偏他对着小玉什么火也没有。因为小玉都是为他好,吼他也没什么劲,软绵绵的。
那罗延此人吃软不吃硬,反而反过来安慰小玉:“我听你的。”
他不过哄哄小玉罢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阳奉阴违这套那罗延早就很熟练了。
小玉信以为真,这才露出笑脸。
“那罗延。”有人唤。
小玉看见那罗延脸上陡然绽开抹大大的笑:“太子哥哥!”
从泰阳宫见到那罗延开始,他表情总是恹恹的,从来没这么明媚过。
那罗延刚要抬腿跨过宫门,两名黑甲侍卫刷地落下刀,两柄刀架的严严实实。
那罗延只得停下脚步,狠狠瞪了那两人一眼。
谢禀看向两名侍卫,温声说:“可否让他进来?”
侍卫请罪:“陛下有令,属下不敢违背。”
谢禀凝视两人许久,平和目光积蓄着威压。
两名侍卫紧张地弯腰低头,错开视线不敢直视。
谢禀忽而露出抹笑,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是傅歌跟你们说了什么。”虽然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两个侍卫额头霎时沁出冷汗,太子怎么知道的?
的确是傅歌将军点名不许那罗延见太子,有皇帝不许外人进东宫的命令在前,守卫稍稍利用职权拦一个无名无姓的皇子还是很简单的。
这完全是傅歌将军私底下的嘱托,太子怎么会知道?
“我亲自跟他说。”
太子知道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也不为难他们。
两名侍卫讪讪放下刀,再也没有之前那般硬气。
傅歌!那罗延要气死了。
又是他,威胁自己一通不够,还不让自己见太子哥哥,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大步扑进谢禀怀里,委屈地喊:“太子哥哥。”
谢禀摸摸他的头:“换衣裳了?”他叫尚衣房准备了衣服,还没赶制出来那罗延就穿上了新衣裳。
“嗯,皇帝让我搬到泰阳宫去…”那罗延把发生的事都跟谢禀说了,抱着他的袖子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忽然感觉不安的心安定下来。
谢禀沉吟,那罗延毕竟是谢稷的儿子,谢稷应当不会害他。
他抚摸那罗延柔软的发顶,叮嘱:“好好听父皇的话。”
“嗯。”那罗延应声,抬头看谢禀额头上的伤口。谢禀额头被布扎着,看起来有些可怕。
“太子哥哥你的伤还疼吗?”那罗延眼眶泛红。
“早就不疼了,小伤而已。”谢禀笑,心中泛起暖意。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伤疼不疼。
那罗延马上露出笑脸:“太好了。”
太子哥哥怎么会骗人呢,谢禀说什么他都信的。
谢禀抚着那罗延发顶:“饿了吗?”
他表达关心的方式很笨拙,无非是问吃了没,穿暖了没,功课做完了没。
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关心就让那罗延鼻头发酸。
“饿。”那罗延抱着谢禀的袖子委委屈屈说,眼眶红彤彤的。
谢禀心疼了:“韩集,快去拿些豆糕来。”
膳房除了正餐还日常备着许多点心干果以填补三餐间的空缺。
小玉一进东宫们开始就一声不吭,深深低着头。似乎对太子很是惧怕。
那罗延心思全在谢禀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小玉的异常。
谢禀亲热地让那罗延挨着他坐:“在泰阳宫住的还习惯吗?”
那罗延摇头:“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今天早上陛下还不让我吃饭。”
他把自己恶意顶撞谢稷的事实全部隐去,只把谢稷没让他吃饭这件事捡出来说。
况且谢稷并不是不给他吃饭,只是让膳房再去做一份,给他个小小的警告。
但在那罗延嘴里把这部分删掉了,只说谢稷没给他吃饭。在谢禀面前大大抹黑了一把谢稷。
谢禀笑容微冷,谢稷果然还是没变。虽然不知道他是发了什么疯把那罗延接到泰阳宫去,但指望他好好对待那罗延根本是不可能的。谢稷不在乎任何人,只把那罗延当做玩具——这个疯子。
韩集把吃的拿来了,那罗延一手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一手去够碟子里的糕点。
“等等。”谢禀发现那罗延手上不知何时沾上了灰尘,白爪子变的黑乎乎的。
“韩集,倒水来。”谢禀说完就亲自拿起一块豆糕味道那罗延嘴边。
那罗延望着谢禀淸隽的脸,修长骨感的手,直了眼。
谢禀面对着他,背对窗户,从窗纱透进来的光落在他身上,发梢衣角晕出出一层金边。像是画里的仙人。
太子哥哥真好看,那罗延有些眩晕地想。
谢禀见他发呆,把豆糕往前送了送。
“张嘴。”
清冽的声音让那罗延回神,他发现太子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太子哥哥真好好看。”
那罗延红着耳朵大声夸赞。太子哥哥是神仙样的人,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看太子哥哥一万年!
谢禀不在意外貌,他见多了空有好样貌,内里道德败坏愚蠢盲目之辈。
治国需要的是人才,而不是美人。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也许外貌有点用处。如果这会让那罗延喜欢他的话。
那罗延咬住豆糕,嚼两下就咽下去。
好甜啊。
小玉跪侍在一边,注意着这对兄弟的互动。
心底惊讶:太子对那罗延也太好了,即使是同胞兄弟也未必有这么亲近。
百闻不如一见,对庶弟也如此亲厚,太子果然是个君子。
谢禀没有与兄弟相处的经验,并不知道如何划定界限,只恨不得把那罗延捧在手心上。
那罗延吃的两颊鼓起,白嫩的脸随着咀嚼动作抖动,谢禀抬手为他拭去沾在脸上的糖渣。眉眼柔和地弯起。
“太子哥哥,为什么傅歌不让我见你?”那罗延填饱肚子的同时不忘告状。
谢禀想起此事心中有些不悦。
他知道傅歌是为他考虑,但作为朋友兼臣下傅歌的行为有些出格。那罗延是他亲弟弟,傅歌插手是想管他的家务事?
他与傅歌从小一起长大,他很信任傅歌。
但事关那罗延,先是傅歌在他面前说那罗延坏话,如今又命令他手下的人不许那罗延进东宫。
他三番两次针对那罗延是为什么?那罗延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坏,恰恰相反那罗延才是受害者。
谢禀对傅歌很失望。他什么时候会这样不分是非地针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了?
那罗延发现谢禀脸上柔和的弧度变的冷硬,笑意收敛,知道自己告的状起作用了。
傅歌,让你那么嚣张,我要让太子哥哥好好治治你!
这样想着,他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碧色大眼睛雾蒙蒙的好像随时要哭出来。
谢禀果然问他:“别怕,傅歌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那罗延这才小声说:“他还说我不是太子哥哥的亲兄弟,说我想害你,让我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边说他边委屈巴巴地掉眼泪,眼眶红了一圈,像红眼睛的小兔子。
世间除了刀剑伤人,还有言语伤人,后一种比前一种血淋淋的多。
那罗延身份卑贱,所受到的言语侮辱远远不止傅歌给他的这些。
除此之外,还有呢?
谢禀看着那罗延天真的脸,这是一个懵懂无知的稚子,是他血脉相连的兄弟。他不应该承受那些痛苦。
“你当然是哥哥的亲弟弟,你是谢家的人,以后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辱你。”他一字一句认真说。君子立誓不悔,从今往后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那罗延。
“太子哥哥!”那罗延双眼发光。他以后也是有哥哥护着的人了!
谢禀看出他的真心高兴,真挚的,毫无表演成分。
这孩子是真心依赖自己啊,他心底叹息。从没得到过善意,所以得到一点就会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
“以后别叫太子了,直接叫哥。”谢禀揉揉那罗延的头,神情柔和。
他很高兴成为那罗延依靠的那个人,就当那罗延是母后在天之灵送给他的礼物吧。
那罗延完全不知道谢禀在心底如何郑重地下了决心,他只知道,这个遥不可及如天边月的人终于为他降落到触手可及的高度。
他抱着谢禀的腰,把脑袋埋在谢禀怀里,温热的眼泪打湿谢禀的衣裳。
哥哥,要是你也要抛弃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谢禀搂着他,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脊背,视线落在桌上。
他猜到傅歌为何针对那罗延了。
傅家是坚定的太子党,傅远大将军忠于父皇,是军中第一人。傅歌作为他的儿子,当然要紧跟他的脚步,成为自己的心腹,以稳固傅家的地位。
谢禀一直知道傅歌是个聪明人,虽然是武将但擅长审势夺度左右逢源,比起傅远大将军是青出于蓝。
傅歌是坚定的太子党,加之傅歌为人讲义气爽朗大方不拘小节,与他志趣相投。这样他才与傅歌成为朋友,交托信任。
傅歌的缺点也很明显,权欲太重以及有着骨子里带出来的傲慢。除了少数几人,这天下大多数人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他大概是听说那罗延被父皇带到泰阳宫,以为那罗延想威胁自己太子的位置才上门警告。
毫无疑问傅歌绝对是忠臣,处处为谢禀考虑,连谢禀没考虑到的都为他担心了。
但谢禀并不高兴。
谁是太子?是他还是傅歌?傅歌有权力越过他行事吗?
傅歌的手都伸到东宫来了,守门的侍卫都敢动!那是不是连谢禀身边的宫人都可以收使的得动?那东宫还是谢禀说了算吗?
虽然谢禀性格温和,也足够信任傅歌。但他毕竟还是储君,有君王的通病,对自己私盘十分敏感。这是不容他人染指的。
放在从前也许谢禀不会把傅歌的擅自行动放在心上,但有了那罗延先前那番话后谢禀不得不怀疑。傅歌与他的友谊是否只是因为他是太子?
怀疑与不满的种子种下,谢禀与傅歌的关系已经出现一丝为不可查但确实存在的裂痕。
谢禀想:也许是从前顺风顺水的人生加上剿灭叛乱的大胜仗让傅歌有些飘然了,他该给傅歌一点警告。
心中做出决定的时候谢禀脸上的表情仍然是平和的,似乎在想天边飘过的流云。
那罗延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冷。
这时候他看见跪着的小玉,想到小玉也忙了一早上还没吃饭。
“太子哥哥,这些可以给小玉吗?”那罗延指着桌上剩下的糕点。
“叫哥。”谢禀笑的温柔:“以后不用特别问我,东宫里的东西也是你的。”
“哥。”那罗延叫了声,咧开大大的笑脸。
“小玉,快来吃点吧。”那罗延招呼小玉在桌子边坐下。
太子没发话小玉怎么敢坐,他小步走到桌边跪下,双手托着桌上的碟子进食。很小口地咬,没掉下一点渣滓,弄出一点声音。
谢禀多看了小玉一眼,这个太监仪态倒是很标准。坐是坐跪是跪,不像那罗延,以前练字的时候像是椅子上有钉子一样,总是挪来挪去,不动弹就不舒服。
“昨天回去有好好复习吗?”谢禀忽然生出考校那罗延功课的心思。
那罗延顿时僵住,他光想着告黑状,早忘了这一茬。
要是太子哥哥查他的作业,他就完了。
好在没等谢禀检查,一个小太监从外面匆匆跑进来,立刻把谢禀的目光吸引过去。
只听那人说:“太子殿下,二皇子出事了。陛下传您过去。”
那罗延悚然,仿佛一阵电流噼里啪啦窜到脊背,浑身寒毛都炸起来了。
震惊,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喜悦。
二皇子,他出事了?死了没?
“出什么事了?情况如何?”谢禀皱眉。
前些天还看见二皇子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出事?
“二皇子骑马的时候忽然从马上摔下被马踏过,太医检查过,说,怕是不行了。陛下让您立刻去玉凝宫!”
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