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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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的例行诊疗完毕，庄玉银针收回针包中，退出殿外。
“阿玉，殿下身体如何？”顾决看她出来，一边送她回听雨轩，一边问她慕容玖的病情。庄玉日日都来，他便日日都问，尽管每天都只能得到个“静养观察”的回复，他也不嫌烦。
不过今天，庄玉却难得思索了一阵才回答：“好了许多。”
她从给慕容玖治病的第一天就得出了结论，就算她有再好的灵丹妙药、再高超的医术，也只能治慕容玖身上的病，他真正的病根在心上，心无求生之志，身体日渐衰败几乎是必然。
但是最近，慕容玖的脉象日趋沉稳和缓。心上的病好了，身体迟早能恢复如常。
“是好事。”庄玉做出结论。
顾决一把抓住了庄玉的手，他的手因激动而颤抖，手心微微发汗，“你说的是真的？”
顾决是习武之人，手掌心都带着茧，被他用力握紧时，掌心的茧疤硌得庄玉有些疼。庄玉本就不习惯与人肢体接触，皱着眉想将手挣脱出束缚，却发现面前的男人竟已红了眼眶。
“嗯。”鬼使神差的，她不再试图挣脱，轻轻回握住了顾决的手。
感受到手上属于女子肌肤的温软触感时，顾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忙松开庄玉的手，热气从他脚底蹿到脑门。
“我、我、”顾决差点咬到舌头，“对不起阿玉，我就是太激动了。”
“没事。”庄玉收回手，神色如常。
听雨轩就在眼前，庄玉看顾决仍是手脚不知道怎么摆的糗模样，拍了下他的手臂让他回神，“我到了。”
“到了就好，唉不是，我——”顾决头一次感觉说话是件这么难的事，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老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得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殿下。”
“嗯。”
顾决慌里慌张地跑走，他个头高大，同手同脚的跑步姿势看上去格外滑稽。
庄玉扶门看着他跑远的背影，被逗得笑出了声，“大傻子。”
顾决怀着激动的心情将慕容玖的身体状况告知于他，慕容玖这个当事人显得格外冷静。
姜桃这会儿又进宫去陪崔嫣然了，慕容玖想了想，让顾决暂时隐瞒下这个消息不要告诉她。
现在只是有了康复的可能，等有百分百把握时再说不迟。
慕容玖的书房一角的武器架上，放着一把弓，通体乌黑无光，弓身上雕刻着繁复的暗纹，只有弓弦呈暗金色。
此弓名“繁弱”，与大羿射日时所用的弓同名。两军对峙时，他不止一次用“繁弱”将敌方将领一箭穿心。
慕容玖曾经觉得，如果慕容洵需要用他的死来换一个安心，那么为了母妃，他没有怨言。
但现在——
他拿起弓箭走至院中，向北而立。
弯繁弱，满白羽[1]，箭矢破空之声令人胆寒，不过眨眼，羽箭已穿透树干，钉在树后的廊柱上。尖锐的箭头没入廊柱中，白羽箭翎仍在震颤。
他突然想活得再久一点。为了他自己。
*
两日后。
朱红杈子挡在道路两旁，百姓们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朝皇宫的方向张望。
“咚——，咚——，咚——”
击鼓声由远及近，一身甲胄的士兵骑马在前开道，其后是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而行。青石路面早早洒了水，队伍过处扬不起半点尘灰。
“来了！来了！”百姓的目光集聚在最为高大华丽，雕刻着龙纹的那辆马车上。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见陛下长啥样。”
“嚯，陛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你一言我一语，人声鼎沸盖过了马车上的铜铃叮咚。
鼓声骤急，开路的士兵大声呵斥：
“天子出行，不得喧哗！”
百姓们脸上有些悻悻之色，纷纷闭了嘴。
龙纹马车的车厢紧闭，两侧的明黄色帘子一动不动，隔绝了所有好奇的视线。
队伍自朱雀门出，往北郊鹿苑猎场而去。
这一趟姜桃是抱着度假的心态而来，知道从东京城到鹿苑要走近一个时辰后，提前让人在马车内铺了柔软的垫子，沿路上的吃食自然也没少。
出城后，慕容玖出了车厢与顾决交谈。姜桃撩了帘子偷偷往外看，发现其他人脸色看上去很是凝重，仿佛他们这一趟不是去打猎，而是上战场。
慕容玖开车厢门进来，姜桃好奇打量他的脸色。
嗯，不愧是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怎么了？”她的眼神太过直白，慕容玖想忽视都难。
“除了王府的人，其他人看上去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觉得奇怪。”
慕容玖从她的一堆吃食里抓了把瓜子握在手心，一边剥一边回答，“嗯，戎狄使臣这次也来参加秋狝，慕容洵下了死命令，不能输给戎狄人。”
他手速很快，说句话的功夫就剥了一把瓜子仁，递给姜桃。
姜桃很自然地接过，边吃边继续问，“戎狄人骑射是不是都很厉害？”
慕容玖继续抓了把瓜子剥皮，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傲慢的话，“不是。”
其实姜桃虽然说的是问句，心里原本是有答案的。戎狄人常年生活在草原，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精通骑术和弓箭，这点姜桃还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慕容玖居然一口就否定了。
哦对，姜桃想，他才是这里的战力天花板，什么戎狄人在他眼里估计都是小孩子在过家家。
果然，慕容玖将瓜子仁递给姜桃，继续补刀：“不过对他们来说，是。”
“他们”，自然指的就是外面那帮愁眉苦脸的人。
真好啊，我要是有一天能这么自信地鄙视别人就好了。
姜桃惆怅地捏了捏自己软软的手臂，决定人还是要务实一点，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让自己受伤。
“不管啦，反正我们这一趟就是带着嘴巴来吃东西的，让他们自己努力去吧。”姜桃挥挥手，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慕容玖正拿着小锤替她敲核桃，没应声。
马车里摇摇晃晃地让人犯困，再加上又吃了不少东西，姜桃打了个哈欠，靠在软垫上打盹，头一点一点的。
睡觉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姜桃感觉没过多久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到了。”
姜桃迷迷糊糊的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靠到了慕容玖的身上。她立刻伸手摸自己的嘴角，还好没有流口水。
慕容玖看她的反应觉得有趣，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走吧。”
“哦哦，好。”
鹿苑原本只是京郊外的一处草场，因背山临水环境适宜动物生存，逐渐变成了替皇宫内的贵人们豢养宠物以供挑选的地方。除了人工饲养的外，山林里原本的飞禽走兽数量也颇丰。
队伍停在一处宽阔的空地上，姜桃下马车时，发现四周已经搭建好了大大小小的营帐。
众人下车修整片刻后，随着一声号角，参加此次秋狝的人纷纷在空地上列队站定静候。他们面前正对着的便是搭建而成的观赏台。台上设有席位，皇帝自不必说，其他像姜桃这样不参加秋狝的人也可坐于台上欣赏这精彩的比拼。
皇后不能擅离皇宫，所以此次慕容洵是带着崔嫣然出行。当然姜桃觉得，就算陆畹真能出宫，慕容洵也不见得愿意带她。
慕容洵携崔嫣然一同走上观赏台，慕容玖与姜桃属于皇亲，坐于皇帝的侧后方。戎狄使团此次派了两人参加，剩下的人也被安排在观赏台上就座。
待所有人依次坐定后，慕容洵对着下方众人发表了一番激励致辞，大意就是让在场的年轻小伙子们加把油好好表现，升官发财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作为老大很看好大家哦！
脑内将慕容洵文绉绉的致辞胡乱翻译一通，姜桃觉得自己的翻译水平实在是精彩，全场寂静无声，下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也不敢笑出声来，绷着嘴角憋得肩膀都在抖。
她的左手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提醒她注意一些。
与慕容玖毕竟同床共枕了这么久，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关系，但二人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生疏，对这样程度的肢体触碰姜桃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看着身侧的慕容玖平静无波的表情，心里也起了些捣乱的心思，顺势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挠。
憋笑很辛苦的，让你也试试。姜桃坏心眼地想。
掌心酥酥痒痒的，慕容玖沉沉看她一眼，并不言语，只是手上一动，指节穿过姜桃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握。
姜桃挣了挣，发现自己的手被禁锢得死死的，半点小动作都做不了，心说这人力气真大，把她指头都箍疼了。
“疼。”姜桃无声地对着慕容玖做口型。
慕容玖手上松了些力气，却还是牵着她的手没放。
姜桃身后的福珠将他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通红着脸垂下头不敢再看。
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可真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不舍得分开。
姜桃刚想让慕容玖松开自己，却突然后颈一凉，就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一般，心里一阵不适。
她小心地扫视着下方，却并没有找到那股异样自何处而来。
当她收回目光后，那种被盯上的感觉便又来了。
姜桃下意识朝慕容玖的方向靠了靠。
慕容玖敏锐地察觉出姜桃的不对劲，几乎是下一瞬，他的眼神便锁定目标，与斜后方的乌犽目光相撞。
乌犽再次被他抓到，他看出慕容玖眼神里警告的意味，微笑点头致意，移开目光。
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终于消失，姜桃松了口气。被这么一岔，她也忘了让慕容玖松手，直到慕容洵终于说完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的致辞，绑了红绸的号角齐吹，秋狝正式开始。
慕容玖自然地松开了她的手。
十指交握的肢体记忆还残存在指间，姜桃后知后觉地小脸发热，再一看慕容玖的脸色与平常无异，她突然怒己不争。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人家没那意思，你也别走心啊桃！
内心的小剧场疯狂呐喊，姜桃甩甩头将粉红泡泡甩出脑外。
杂乱的马蹄声渐次跑远，姜桃本就只想着吃没打算傻坐着看，便和慕容玖说要不一起回到营帐中歇会儿。
丫鬟们端了水与帕子让慕容玖与姜桃擦脸。一向不喜别人代劳的慕容玖这次却破天荒让人替自己拧了帕子。
他单手擦脸，方才牵着姜桃的另一只手则握紧成拳，背在身后，仿佛这样就能让掌心的那份温热不会消散。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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