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试阅章·一件简单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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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渡轮之前父亲跟我说不挣到一年的军饷就别回来。
我说一年军饷是多少？
他随便说了个数。
当时的我对钱数的理解并不深刻，只知道这个数挺大的，然后他给了我三年时间，说挣不到就永远都别回来了。而读书读飘了的我自负至极，觉得我自己当然可以做到。
“然后我就来到这了，英国，我们家的一条生意线被交到我手里。如果我三年内挣不到这个钱数，那我就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我把簪子的尖往下移了移，然而他抵在我脖子上的刀片却没有移动分毫。
所以我又把簪子移了回去。
“小时候我父亲送我去留学，南洋三年，东洋三年，西洋又三年。我问他北洋怎么不去，他告诉我我出生在北洋，就不必留了。”
木地板咯吱一声，我觉得我快站不住了。
“我出身于军阀世家，可我的国家被你们这些人的国家坑坏了，因此即使我父亲手里有枪，我的国家也无力在前几天那个破和会上维护自己的权利。所以，我来这是为了挣钱的。谢尔比先生，就这么简单。”
面前的男人看着我，冰冷的蓝色眼睛眨了眨，然后，缝着剃刀的帽子戴回头上。
我觉得我也应该把簪子收回来，可我的手因紧张而僵硬，过了好半天才收回来。
“异国敌人的背景很难调查吧？”
“伯明翰欢迎友好的商业伙伴。”他说，点起一支烟。
“可你不应该和波莉说那些话。”
“只是一些同为女性的鼓励和支持而已。”
“你是在挑拨离间，林恩小姐。”他抬起眼睛看向我，冰冷的蓝色从阴暗角落里射向我。
“孤身一人来英国做生意的女士应该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做什么。”我揉了揉被掐的青紫的脖子，在本就不大的房间里走到和他相对的另一个角落里。
“谢尔比先生，我是来是做生意的啊。这次就算我多嘴了。抱歉。”
下次还敢。
“以及，是林，不是林恩。”
他吐出一口烟，我就顺手开了窗，转过头去呼吸一口本也不算新鲜的唐人街空气。
唔，有鱼腥味，还有下水道味。
可我不想吸二手烟早死。
“所以，你们那边派了个女人过来谈生意。”
话题终于又回来了。
“这本就是一条完备的出口线，换个话事人而已，谢尔比先生，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可你派来的人说你带来了新的货品。”
“哦你说这个么。”我拉开抽屉，扔过去一个盒子。
“你们会喜欢的。我做过调查了。贵国耕地面积远不如我国，而我花了一个高到我们舍不得自己用的价格从农民手里收购这些东西，然后加工成这种半成品，再运来英国。谢尔比先生，如果您愿意相信我，您会挣很多钱的。”
我语气里突然的谦卑很明显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把烟头扔到地上，打开盒子仔细打量着里面黑色的固体。
“这个东西我相信在你们国家有更大的市场。”
我皱了下眉，突然笑道。
“可我们那的钱都被英国榨光了，说到底还是英国人更有钱，卖到英国，您也更挣钱，我也更挣钱。”
“你是个狡猾的生意人。”
不，我是个狡猾的爱国者。
但我想了想，我还是没资格这样称呼自己。
“英国人多讲文明啊。”我尽力掩饰住自己的揶揄之意。
“你们不在自己的国土上种这个，没关系，那我们种，因为我们缺钱。当然，也正因为我们缺钱，所以这种品质更高的好东西我们也无福消受，只能进口转外销，再卖回给你们了。一来二去，你们有钱有货，我们只能捡点您指缝里的硬币花了。”
“半个世纪以前贵国用这个打开我国国门，卷走了不少银子，又留下了不少祸根。现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我只是把好东西送回来，再顺便赚点钱回回血而已。谢尔比先生，正如多年前贵国官员所说，我们都得到了好处，不是吗？”
他没说话，又过了一会，我又开口问他。
“谢尔比先生，听说您几乎没有这样拿刀威胁过女人。所以，我是第一个吗？”
他说：“你先用针刺我脖子的。”
“谁让您无声无息进我房间的呢？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我故作惊恐，握着簪子抱紧自己的肩膀。
他又要抽出一根烟，而我离窗边更近了。
他看了看我，放下那支烟卷，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我坐在窗边，看着街道上脏兮兮的国人在这异国他乡讨生活。穿着黑西装的谢尔比先生从他们之中经过，突然抬头看了一眼。
那双眼睛冰一样冷。
而我微笑着，挥了挥手。
事情看起来就像嫖客和妓.女在挥手告别。
然后我猛地关上窗户，把一切喧嚣都关在窗外，屋子里阴沉沉，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我扑倒在床上，咳嗽半天，脖子疼的慌。
今天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如果他没有这么突然出现吓我一跳的话！如果他没吓我一跳！我完全有更好的办法去骗他接受这个交易！
可他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该死的托马斯·谢尔比！该死的英国佬！
我狠狠锤向床头。
又过了一会，我冷静下来。突然意识到这样直白的开场其实也不算坏，反正我把那种东西不远万里卖给英国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而我把目的这样清楚的说出来，也省了许多麻烦。
这样挣钱的生意就在你眼前，你要还是不要，自己选。
反正……谢尔比都需要货源，而我有。
至于道德感什么的……
我突然笑了起来。
英国人多聪明啊。
都贩烟了，还有个屁的道德感。
【所以，我来这是为了挣钱的。谢尔比先生，就这么简单。】
这个生意，我做定了。
*
不，不是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有枪没有用，有钱也没有用，有权更没用，我那贫弱的国家需要一种思想，然而我太浅薄，现在那些新生的一切里，我看不出到底哪个能让我的国家强大。
于是我又想起了我踏上渡轮的那一天。
现在想想我简直蠢的可笑。
那一天里发生的一切充满了布局与谋算，而我却以为开篇只是父女之间的赌气而已。
旧的一切都要毁去，因为只有这样，新的才能诞生。
而我父亲早就看到了毁去那一天。
可当我渐渐远去，我的国家消失在海平线上的那一刻，日不落也落下，茫茫大海，我却看到了新生。
黑夜里，天空上有星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试阅章·一件简单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