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羊野先生

1、就一章，凑合看

　　初夏的雨微微凉，绵绵密密的，将整个城市浇透，空气中泛着一股潮湿的粘腻。
　　陈以打着伞，踏着一路坑坑洼洼的水坑，在一所老旧的公寓楼停下。
　　他抬头，天还是阴沉的，公寓楼还是破败不堪的。
　　他住二楼，楼梯不长，但他的脚还是灌了铅似的，缓缓的移动，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陈以叹了口气，心中依旧悬着，直到他推开门，看到一如既往的寂静黑暗，麻木的心口才隐隐泛着疼。
　　他进屋，打开灯，进厨房做了饭菜，如往常般还是放了两双碗筷。
　　然后执拗又安静地等着。
　　时间在静默中流淌，夜间十点二十分，陈以打了个电话。
　　“喂，阿以。“那边的男声低沉，伴着越来越小的音乐。
　　“今天又不回来了么。”陈以麻木地问。
　　“今天老板有酒局，不回来了，你先睡，先挂了。”
　　电话就此结束。
　　陈以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今天他比往常多等了十分钟，而李旭比往常早挂了八秒 。
　　有什么东西在日复一日中悄然改变。
　　四天后，凌晨五点多，在这个寂静的仿佛没有生气的房子，才响起了零碎的开门声。
　　陈以下床，打开灯，看到了李旭。
　　李旭衣着凌乱，神情微醉，他把门关上，步伐微晃地走到沙发上躺下。
　　陈以走近，在浓烈的酒味中嗅到几丝若隐若现的香水味，他低头，打量着李旭敞开的胸膛，一片凌乱的吻痕，锁骨处还有还有一点艳丽的口红痕迹，和一排小小的咬痕。
　　“你去哪了，这么多天没回来？”他声音低低的，但在安静的室内还是格外清晰。
　　面前的男人抬手遮脸，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闻言随意道：“有个朋友回市里，去他家住了几天。”
　　这是一个很拙劣的借口，漏洞百出，但陈以就是无法辩驳，他像是找到一个能让人安心理由一样，不再问了。
　　他和李旭在一起十一年，当初两人临近高考，恋情就被发现，他那古板对他寄以厚望的父母失望透顶，见他油盐不进，当下与他断了关系，仿佛自己的儿子多肮脏似的，从此再没联系过。
　　而李旭是个单亲家庭，有个事业女强人的母亲，知道他们的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要么分手，我保你衣食无忧，要么自己和你那小男朋友自己养活自己去。”
　　李旭，选了他。
　　刚开始两人没钱交学费，也没钱吃饭，便辍学打工，挤在小小的出租屋内靠着彼此挺过了来。
　　大概是四五年前，李旭才开始变的。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忍了几年贫苦的生活，天性渐渐显露，赚的钱不多，花钱却大手大脚，陈以连着打两份工还是不够李旭越来越挥霍的开支。
　　陈以愿意装傻，只要这个人还没有彻底舍弃他。
　　但他的生活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这天出门，他看到楼下停的黑色轿车，心底微凉。
　　车窗缓缓下降，打扮得体保养甚好的中年女人带着一副墨镜，淡淡地道：“上来，跟你聊下李旭的事。”
　　他被带到一家昂贵的咖啡厅，李旭的母亲坐在他对面，她已经把墨镜摘下来了，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
　　“你和我儿子过得不好。”她语调缓慢，吐出残忍的现实。
　　陈以脸色冷下来，静静看着她。
　　“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吗？”女人端起咖啡，浅浅啜了一口：“他身边那些人都是我安排的。”
　　“你想说什么？”陈以想走人，这些话就像刀子一样，句句往他心窝里捅。
　　“他早就厌倦你了，你们现在分开也是对彼此好，你知道的，我儿子接受不了平凡的生活，而我能给他最好的生活条件。”女人说着，拿出一张支票，上面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陈以霍然起身，走到门口，又听到女人冷淡的声调。
　　“他现在是有些放不下你，毕竟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但是也没几天了，他要结婚了。”
　　陈以将门重重关上，却隔绝不了女人似诅咒般的话语。
　　陈以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终于再次见到了李旭。
　　那天是傍晚六点半，他回家打开门，屋里没开灯，但是有一股很大的烟味，李旭就坐在沙发上，手里点着一根烟，不知道等了他多久。
　　“今天怎么这么早？”陈以觉得浑身发冷，语调有点僵硬。
　　该来的总会来的，该发生的也是会发生的，陈以这样想。
　　“阿以，我们分手吧。”李旭目光复杂，脸上带着点沉痛，又带着点放松。
　　陈以浑身彻底僵住了，眼眶渐渐红了，哽咽道：“你说什么？”
　　“我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每天起早贪黑挣那几千块钱，攒了这么些年，连我现在穿的一双鞋都不够。”李旭的语气出奇的冷静，他继续道：“我妈很久之前就找我过谈了，只要我老老实实结婚，有个孩子，其他我怎么玩都行。”
　　“但是，你不行，你可以忍受我现在花天酒地，却受不了我跟别的女人结婚，成为别人的丈夫，是么？”
　　是的，陈以可以对李旭外面偷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现在他始终是正宫，别人再怎么受宠也顶替不了他的位置。
　　但妻子不一样，那是真正相携走一生的伴侣，和他这种无名无份的不一样。
　　“你不要我了，是吗？”陈以怔怔看着他。
　　李旭不忍看，心底有点钝钝的痛，他把烟熄灭，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也不回答，拿起外套，起身就走。
　　忽的，他停下脚步，看着胸口一截锋利的匕首，刀尖滴着殷红的血，心口剧痛，意识逐渐模糊，一双手缓缓抱紧他的腰，陈以将头贴在他后背，喃喃道：“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那一夜李旭消失了，陈以也消失了。
　　当人们找不到他们时，打开这老旧的公寓门，赫然看到床上躺着两个男人，紧紧搂着，永远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