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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杀父之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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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思索的当儿,吉云悄悄来到屏风后,范遥真看见他,眼睛一亮,心领神会,原来平惠之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吉云拿到了纸,记下纸上所写的内容,便又静悄悄抽身离开。
范遥真仍然坐在屏风后,透过屏风,可以看到平惠之若隐若现的面容,还有景玉时不时投向他的目光。
方才景玉坐在他身边时他便发现了,景玉对平惠之的一举一动,格外关注。
屏风外,平惠之对小韩道:“韩医正,此人究竟是风湿之症,还是二十年前被金刚指力捏伤了脚踝,还请你一验。”
小韩有些麻了,他治治头疼脑热还行,二十年前的旧伤,他要怎么验啊?
皇帝见小韩迟疑不动,问道:“难道你验不出?”
小韩支支吾吾:“回禀陛下,或许可以请小臣的师父来验一验……”
平惠之打断他:“你师父今日休沐,就你了。这样吧,朕的内侍总管吉云从前是范承君的内侍,常年跟在范承君身边,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不少岐黄之术,让他给你做副手吧。”
吉云走上前,暗暗托住小韩的胳膊肘:“韩大夫,请吧。”
小韩来到那名管事跟前,先是搭脉叩诊,接着查看管事的左腿,吉云适时地取出针灸,点了点平惠之交代的几处要穴,对小韩低声道:“韩大夫,是否要在此处下针?”
小韩被赶鸭子上架,人已经是懵的,见吉云比自己还有主意,索性就听他的,在管事左腿几处要穴下针,吉云在一旁适时给出合理建议——自然都是按照范遥真交代的来。
小韩按照吉云的交代施了针,这一次终于诊了出来,收了针,按在管事脚踝内侧,道:“经小臣诊断,二十年前,这里曾经受过伤,骨头虽然愈合了,骨缝却没有完全愈合,一下针便知此处气脉不通。”
他说罢,在管事脚踝内侧用力一按,饶是那管事已有心理准备,也被他按得痛叫一声,冷汗涔涔。
胡都尉道:“正是!我当时就是按在此处。”
皇帝看向景山和管事:“你们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景山和管事连忙跪下。
景山仍是喊冤,平惠之对那管事道:“别想着狡辩了,你还不赶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只要你一五一十交代,我可保你全家性命无虞。若是把你押入大牢严刑拷打,你要吃苦头不说,性命也难保。这你都想不明白吗?”
景山眼神怨毒,看向那管事,暗含威胁之意。管事的偏过头去,思量再三,方道:“启禀陛下,当初景大人的确是叫我把这封信交给张端武张大人!只是这信究竟是何意,小人一概不知!”
景山面色铁青,咬紧了牙关。
平惠之对左右道:“可以带他下去了。”
皇帝看向景山:“你还要狡辩吗?张端武叫你办什么事?又给了你什么许诺?”
景山跪着,脑中疯狂运转,思索对策。就在这时,平惠之轻笑一声,说:“父皇,我还发现了一事,方才忘记说了。”
“什么事?”
“其实景山调任苍州教谕,乃是张端武的意思。二十年前,张端武找到户部尚书,让他把景山调往苍州任教谕,只有接近司徒将军,才能完成张端武交给他的任务,不是吗?”
平惠之看向景山:“景祭酒,你还想狡辩吗?总不能要我把当年的户部尚书找来和你对峙吧?”
景山浑身发软。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平惠之的可怕,算无遗策,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时候他才终于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自己不应该为了江丞相,得罪这个草根皇子,如今引火烧身,害苦了自己!
景山嘴唇嗫喏,身体颤抖,想要抵死不认,但兵符是从他手里找到,这一点他无法狡辩。可是,他明明把兵符贴身携带,为什么兵符会落到大殿下的手里?
难道是他的夫人?想起那被自己打发到寺庙里的夫人,景山的疑心不断变大,一定是她发现了兵符,偷偷交给了景玉,还来旁敲侧击,试探自己是否与当年司徒皓之死有关!
就在这时,上首一声高喝,中断了他杂乱无章的思绪。皇帝喝道:“景山,你还不肯承认吗?”
景山身子一抖,已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求陛下饶了小臣,是小臣当年鬼迷心窍,被张端武蛊惑……都是小臣一时糊涂啊!”
他忽然看见了身边昂首而立的景玉,一把抓住了景玉的脚踝,病急乱投医:“景玉!你救救爹,好不好?你和陛下求求情吧!你和大殿下求个情,好不好?”
又是这样,大难临头了,便想到了自己,景山还真是牺牲利用自己,已经形成习惯了啊。景玉冷哼一声,抬起脚,嫌脏似的躲到了一边,淡声道:“不要叫我景玉,我叫司徒玉。”
景山登时怔住,皇帝等人也看向景玉。
景玉躬身道:“陛下,我并非景山之子,当年我娘改嫁给他时,便怀了我,我是司徒将军的遗腹子!这么多年,我被蒙在鼓里,拿景山当做亲生父亲看待,可是他对我只有利用,榨干了我最后一点价值,便毫不留情地抛弃了我。我的身世,若陛下存疑,可召我娘亲问话。”
景山恨极,咬牙爬向景玉:“你这没良心的畜生,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没有生恩,也有养恩,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景玉瞥开眼睛不看他,低声道:“我入宫这么多年,带给了景家富贵荣耀,已足可抵消你对我的养恩。再细细算来,你是我的杀父仇人,景山!”
皇帝不想再看这出闹剧,喝道:“来人,景山谋害朝廷重臣,人面兽心,罪无可赦,将他革去官职,交由三法司裁夺!”
侍卫们走进来,把哭求乱喊的景山捂住嘴带了下去。
景玉跪下来,向皇帝叩首:“陛下,我当初鬼迷心窍,被景山蛊惑,犯下大错,我在冷宫戴罪一年,已知道错了。求陛下宽恕罪人,放罪人出宫。”
皇帝想想司徒皓枉死之事,不免伤怀,景玉既然是司徒皓的遗腹子,也只能通过他来弥补对司徒皓之死的亏欠。皇帝道:“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上,朕便不追究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司徒玉,往后你要好好做人,不可再行差踏错。”
司徒玉立即叩谢。
景山偷窃兵符,害死司徒皓的事,很快便如水入油锅,在京城中引起轩然大波,更离奇的是,原来当年司徒将军还有个遗腹子,就是景家养了二十年的景玉。想起景玉被打入冷宫后,景家对他的态度,看来他果然不是景家亲生的骨肉。
这事情一时间成了街头巷尾的热议,热度把前阵子范承君死而复生的话题都盖过去了。
江丞相痛失景山这样一名忠心谄媚的狗,自是恼恨不已,景山从牢里托人给他递话,求他搭救。
“他害死朝中重臣,勾结乱党,要本相怎么救?本相又不是神仙!”
下属低着头,“陛下已经下旨,景家抄家,景山流放边关,他那把年纪,流放边关,想是一辈子也回不来了。”
江丞相沉吟道:“流放边关?客死异乡,未免惨痛了些,不如就叫他死在牢里吧,也算是本相对他最后的一点照拂了。”
下属领命而去。
景家被抄了家,全府上下几十号人一时间没了落脚之处,只能去寻求亲朋故友收留,可这京城上下谁敢收留他们。景家从前那些狗皮膏药似的远房亲戚,也纷纷跑得没影儿了。
就在景家众人如丧家之犬,被人从城东赶到城西时,司徒玉也收拾好了东西,偷偷去温弦的宫殿附近看了淑儿最后一面,便带着檀儿悄悄出了宫,在京城中寻了一暂时落脚之处。他已下定决心要苦读诗书,来年参加科举入仕。若是有机会,能把淑儿接到身边亲自照料是最好。
兰府。
兰舒的贴身长随进来回禀:“郎君,这是江家送来的请帖,这个月底要在清凉寺办清赏诗会,您去不去?”
兰舒正歪着身子靠在榻上撸猫,闻言抽出一只手,抖了抖袖子,露出那纤细修长的手腕。他轻巧地接过请帖,看了一眼,笑道:“江家邀请,我若是不去,岂不是不给丞相他老人家面子。”
贴身长随迟疑道:“可是……前阵子您不是说,所谓范承君死而复生,是江丞相在针对赵祯,试探大殿下,咱们别趟这趟浑水吗?以小人之见,大皇子发落景山,明摆着是护着赵郎君,敲打江丞相呢,这风口浪尖的当儿,咱们是不是蛰伏为好?”
兰舒随意地笑了笑:“风口浪尖?不,这还远远未到呢。傻子,你都看得明白的事情,你家郎君我会不知道这其中的深浅?这清赏诗会,我自是想去的,可若是到时候不慎落水,或是淋了雨感染了风寒,就不好抱病前往了。”
长随心领神会,躬身离去。
兰舒摸了摸怀中的狸花猫,喃喃道:“小东西,你还真是让人不敢小瞧啊。”
小狸花猫懒洋洋地眯着眼,没搭理他。
兰舒抱起它,站起身来走到屋外头:“老东西把持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斗倒了两条野狗,一家独大。他看你年轻面嫩,自然要试探你好不好拿捏。你拔了他的胡须,他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呀,可得小心咯。”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嘻嘻一笑:“可惜啊,老东西看错你了,你这小家伙看着温柔和善,其实是个最无情冷酷的性子。有意思。”
小狸花猫被他撸得不大舒服,抬爪给了他一个大逼兜,跳上房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