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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转移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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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丞相只能不甘不愿地走了。既然陛下说,那赵祯现在已是国子监的一名监生,恰好景山就是国子监祭酒,他找来景山,询问他关于赵祯的事。
景山道:“前几日周大学士确实举荐了这么一个人去国子监,不过我也不曾亲眼见过他,不知他品貌如何。”
江丞相于是与景山一道去了国子监。监生们正在读书,两人由监院带着,站在阁楼上张望,不一会儿,监生们下了课,各自归家。
监院道:“那位就是周大学士的外孙赵祯,他思维敏捷,聪慧机敏,先生们都对他夸赞有加。”
江丞相定睛一看,只见监生们三三两两往外走,其中一人出了大门,往对面的胡同巷子走去。江丞相啊了一声,不由得后退一步。景山连忙搀扶着他:“江丞相,怎么了?”
江丞相抖着手指着赵祯的方向,问景山:“你看看那个人!你看得见吗?”
景山定睛一看,越看越觉得眼熟,他作为景玉的爹,一度把范遥真视作眼中钉,又怎会不熟悉范遥真的容貌。
他与江丞相面面相觑:“死人……复活了?”
范遥真进了胡同巷子,平惠之正在马车上等他。范遥真快步上了马车,平惠之正埋着头在写作业,见范遥真来了,连忙把他拉到身旁:“你来看看,你外公净给我出难题。”
他把作业丢给范遥真:“你外公出的题,你来写!”,其实他倒也不是不会,只是实在不喜欢这种八股策论,写起来费脑子,还净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范遥真无法,坐在他身旁拿起笔替他写起作业来。平惠之身子一倒,往他怀里一钻,闭上眼睛睡了。
到了周府,范遥真拍拍他,把他叫醒,平惠之睡得迷迷蒙蒙的,范遥真无奈:“现在睡觉,看你晚上还怎么睡得着。”,平惠之浑若无事,道:“睡不着,那刚好叫你进宫来陪我。”
范遥真被他逗得满脸通红,替他整理衣服袖子。两人相携下车,往周府去了。
平惠之和他们说好,今天要来周府吃晚饭的。
江丞相带着景山风风火火进宫面圣。
走到半途中,江丞相脚步渐渐缓下来,道:“我记得陛下说过,他也曾见过周大学士的外孙赵郎君,范遥真曾经是他宠爱过的枕边人,他又怎会认不出范遥真的模样?这其中有蹊跷。”
景山推测:“会不会是大皇子深爱范遥真,求陛下将范遥真赐给他?”
江丞相摸摸长须:“当年唐明皇看上儿子的配偶杨玉环,让她与儿子和离后进道观出家,五年后还俗,再将她纳入后宫。陛下此举,与唐明皇无甚区别,如果是这样,咱们就更不能做这种自讨没趣的事。”
景山道:“那此事就这么算了?”
江丞相冷哼一声:“范遥真此人,原先依附我儿风澜,得势后却又与风澜决裂,风澜的死,说不定也有他一份力。凭什么他鱼跃龙门,平步青云,我儿子就要沉尸湖底,年少夭折?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江丞相看向景山,附耳说了两句。
不过几天,平惠之要与周大学士的外孙订婚之事便传遍了后宫,徐正君宫里,徐恒把这事告知他,徐正君不由得冷笑:“说起来,我算是他爹,这事竟还是由你告诉我的,也不知他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过了片刻,徐正君又道:“罢了,他的事,我也不想多管。谁叫他是陛下的亲儿子呢,我能做的唯有忍让。”
这消息传到冷宫,苏穆在琢磨平惠之何时认识了这所谓的赵郎君,景玉虽然并未流露出什么,但檀儿看出来他这几天话少了很多。
檀儿疑惑道:“主子,大殿下把你看作好友,他定下未婚夫,你不为他感到高兴吗?”
景玉勉强道:“我自然为他高兴,只是不知道赵郎君品貌如何。当然,他是周大学士的外孙,门风正派,想来是胜过我许多的。”
话是这么说,人却一直有气无力的,快入夏了也日日躺在床上。直到这天,檀儿从打交道的宫人处听到消息,回来告诉景玉:“听说那赵郎君,与从前那位范承君容貌一模一样!大家都猜疑,或许是范承君死而复生了。”
景玉啊了一声,终于露出几分震惊:“死而复生,绝无可能。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我们这冷宫里都已经收到风声了,外头想必已经传遍了吧?”
景玉猜测的没有错,范承君死而复生的流言甚嚣尘上,已经有朝臣上疏,要求陛下开棺验尸。
皇帝为此事烦恼,问年润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说朕该怎么做才好?”
年润秋说:“大殿下才智过人,陛下不妨问问他。”
“朕原不想拿这种事让他烦恼,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叫他来吧。”
平惠之被召到御书房,见皇帝眉头深锁,忧思重重,问道:“父皇是在为朝中关于范承君的流言而烦恼吗?”
皇帝道:“没错,有谏官上疏,要求朕开棺验尸。换做是你该怎么做?”
平惠之笑了笑,眼神镇定冷酷,没有半分惊慌:“父皇怎能让一群朝臣牵着鼻子走?范承君葬入皇陵,断龙石已下,皇陵密封,外人别想进去,若要开棺验尸,除非掀了皇陵。这事惊扰亡者,提议之人,对往生之人没有半分敬意,有违人伦,畜生不如!我若是父皇,就把这群饶舌之辈叫来狠狠责骂一顿,民生之计不见他们操心,成天琢磨后宫那点子事,真小人也!”
皇帝一时怔住,看了平惠之片刻,仿佛刷新了对这个宝贝儿子的认知。从前平惠之总是笑眯眯的,对谁都和气,外号“小菩萨”,但今天皇帝才见识到了他骨子里的强硬。
皇帝道:“就算骂了他们,也堵不住他们的嘴。”
平惠之已经问过年润秋,上疏要求开棺的谏言有哪些人,得到了名单。这些日子里,他把朝廷里的大小官员都了解了一番,这名单中,有哪些谏言是有党羽的人,有哪些谏言脾性耿直容易被煽动,都了解了一清二楚。很显然,这次是江丞相的党羽向范遥真发难,而且上疏的谏言,有几位与景山私交甚好。
平惠之说:“一来,父皇可以给他们找些其他事情做,二来,自然是用更大的新闻,转移舆论的注意。”
皇帝发现,平惠之竟是个非常有主意的人,于是把这事交给他去办。平惠之领命离开后,皇帝对年润秋道:“这件事若能办得漂亮,朕也能放心把这江山国本交到他手中了。”
年润秋笑道:“陛下人到中年,血气方刚,提这事是不是有些早了。”
皇帝沉吟道:“可以先把东宫之位交给他。想不到这孩子竟这般强势有主见,倒是像他爹。”
平惠之离开御书房,带着吉云径自去了冷宫看望景玉。
景玉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出现,有些惊讶,随即行礼道:“恭喜大殿下,听说大殿下快要与赵监生订婚了。”
平惠之道:“还有一些日子呢。这事倒不急,我今天来找你,是有别的事想问你。”
两人说着,进入殿内,在炕桌边坐下。平惠之看着景玉:“你想过离开冷宫,入朝为官吗?”
景玉表情空白,愣怔了好半晌,才渐渐回过神来。他没想到平惠之来找他,竟会说起这话。他曾经日夜期盼,可以离开冷宫,重上青云。从前登上仕途曾经是他的人生目标,可自从进了后宫,他就再也不敢想这些了。
景玉嗓音干涩:“大殿下为何说起这事?我如今已是戴罪之身,怎么敢奢望出宫入仕?”
平惠之按住他的手背:“不需考虑那许多,你只要说你想不想就够了。”
景玉定定看着他,片刻重重道:“想。”
“那你对景家呢?可还有几分眷恋之情?”
景玉道:“他们抛弃了我,从前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如此对我。直到后来……我才终于知道,他们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亲人看待过。我被欺骗愚弄了近二十年,若是有机会,我定要把他们施加于我的痛苦,百倍奉还给他们!”
平惠之由衷一笑,他一向认为,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是对自己的不尊重。若是景玉叽叽歪歪,圣母光环罩顶,要原谅景家那帮子狗东西,不免让人觉得好生没趣,幸而景玉没这么说。
景玉看向平惠之:“大殿下为何这么问我?”
他心中带着几分期望,却又不敢奢望。
平惠之沉吟道:“既然你说他们从来没有把你当做亲人看待过,那么你的身世,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景玉大震。
他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你怎么……你为何会知道?”
平惠之从怀中取出一块虎符,放在桌上:“这是你爹当年用过的虎符,为景山窃走以致延误军情被斩。我意外得到这块虎符,深查细究,才得知了这段往事。”
景玉拿起虎符打量,不疑有他,巨震之下,思虑数转,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过了许久才说:“原来我竟是被仇人养大的!难怪……难怪他们对我只有利用,全无亲情!我终于明白了!”
他看向平惠之,当即起身下拜:“若大殿下能救我于水火,我必肝脑涂地以报!”
平惠之扶他起来:“你且看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