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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石头做的 ...

  •   平惠之见他脸上亮晶晶的,竟已有了泪痕,不由得叹气:“我没有讨厌你,从来没有过。”
      这不是为了保命嘛?主角就是个台风眼,离他越近越被带累,更何况原书中,主角的贴身内侍可是被害死了的,自己再留下去,就得和原书一个结局了!
      当然,待在闫凤岐这个反派身边,也不是什么好归宿。待去了长春殿,还是要好好谋划一条后路。

      范遥真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一会儿想着自己对平惠之拳拳情义,他却对自己这般凉薄,自己在想着该怎么对他好的时候,他已经在准备离开自己了。
      这脸打得真疼啊。

      范遥真满心不甘,咬牙喃喃道:“既然你答应他,我癔症好了便去长春殿,那我宁愿这癔症好不了!”
      他说着,忽然抓起瓷枕狠狠拍在自己头上,霎时只听见瓷枕碎裂之声,捉眼细看,范遥真已是满手满头的鲜血。

      平惠之吃了一惊,一时间被他吓住,范遥真一向沉着冷静,是最懂得审时度势,利益最大化,顶多有点茶里茶气,现在简直是毫无理智!伤害自己的事,也是可以随便做的吗?

      平惠之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你怎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若是癔症好不了,痴傻如幼儿,在这宫里活不过一年!”
      他小心把瓷片拢在一处。

      范遥真坐在碎瓷片堆里,抓住平惠之的手痴痴地道:“别走。”
      他死死拉住平惠之的手,锋锐的瓷片割破了两人的手指,刺痛传来,平惠之低头,两人的血混在了一处。

      平惠之只觉得心情复杂。范遥真为了挽留他而伤害自己,他并不觉得喜悦,反而觉得痛心惋惜,或许是从来没有感受过温暖,才把自己当做救命稻草了吧。
      但他不是任何人的救命稻草,不会承担任何人的命运。
      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昏黄的烛火中,两人四目相对,平惠之的眼神永远清醒冷静,而范遥真双目隐约带着泪光,即便是在他最落魄最潦倒的年少岁月中,他也从未如此卑微过。这一刻他亲手折了傲骨,低下清高的头颅,狼狈而卑微地低声哀求:“留下。”

      然而,平惠之冷酷无情的目光笔直向前,从不为任何人动摇。
      平惠之一点点抽开了自己的手。

      范遥真浑身一颤,鲜血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低落,他从未有任何一刻,觉得平惠之离他如此遥远,或者是他从未靠近过,只是短暂虚假的温暖,给了自己可以与他相偎相依的错觉。

      不愧是小菩萨,他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祇,目光投向所有人,但他没有心。

      平惠之硬起心肠来,定定看着他:“久病床前尚无孝子,我与你非亲非故,又怎可能护持你一辈子?!”

      他字字如刀,范遥真被割得千疮百孔,只觉得胸腔里空空凉凉,此生从未有如此痛彻心扉过。

      痛到极致,人反倒清醒了,格外镇静起来:“非亲非故,原来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却仍是非亲非故,平惠之,你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吗?”

      他轻轻道:“既然如此,你这就去吧,我不留你了。”
      字吐得轻轻的,心口却沉甸甸的,痛狠了,也就不觉得痛了。

      平惠之道:“待我将杨柳宫打点好,手头事务交给吉云便去。”
      范遥真不再说话了。
      平惠之见他鲜血流得满脸,拿了巾子来替他擦脸,范遥真一动不动,表情平静而麻木。

      平惠之替他包扎了伤口,幸而头上那口子不大,撒了药血便止住了。范遥真的手也划破了,扎了几片细碎瓷片,平惠之小心地清理干净,一一包扎妥当。
      此间范遥真再没说过话。

      平惠之出了他的卧房,吉云立刻贴上来:“师父,刚才那个看棋总管说什么,你要到长春殿去。这不是真的吧?”
      平惠之难得地没有笑,平静地看向他:“往后杨柳宫就交给你了,你记得用心些,若有棘手事情,也可以来长春殿问我。”

      吉云吃了一惊,失声道:“师父,你不要我们了?不要主子了?”
      “什么要不要的?人这一辈子,来时一个人,走时也是一个人,偶尔能遇到路途中相伴一程的人,便是缘分。缘分没了,那就各自安好,继续上路。”

      吉云气得跺脚:“师父!我不懂你说的这些,我只知道你要是愿意,定然能想到法子留下!明明就是你不要我们了!”
      吉云气恼地跑走了,平惠之无奈,回到自己卧房里收拾东西。他其实没什么身外之物,不过两身衣裳,两双布鞋,一条汗巾,一条布巾等,此外还有闫凤岐送给他的丑字一幅,不一会儿就收拾完了。

      平惠之点着灯,把杨柳宫的账目算了一遍,要交代的写在纸上,放在吉云的房门口。
      第二天,他一早就醒了,照常洗漱完毕,去小膳房吃了早饭,途中见到吉云。吉云眼眶红红的,手里拿着平惠之放在他房门口的账册钥匙等,堵着他:“你都拿回去,我才不要。”

      平惠之平静道:“你不要就交给范承君,让他指派接手的人。”
      吉云气急了,追在平惠之身后叫道:“平惠之!你真是无情!你是我见过最无情的人!”

      平惠之随便他发脾气,绕开他,回卧房拿了小包袱,放下腰牌,便出了杨柳宫,往长春殿去了。

      吉云见他当真走了,着急忙慌地去向范遥真禀报。范遥真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他要走,我打断腿也留不住。让他走吧。”
      “可是……”吉云搓搓手,他只知道,主子比他还舍不得平惠之离开。

      范遥真的精气神都被抽干净了,满脸疲惫,无意多说,吩咐他:“不用啰嗦了,你出去吧。”
      吉云出去了,范遥真一个人坐在室内出神,表情还是淡淡的。他右手包着布条,水珠子落下来,把布条晕染成深色。

      范遥真低下头看看水迹,自嘲一笑:“这辈子的眼泪,都流给了最无情的人。不过是狠下心肠,谁不会?”

      平惠之来到长春殿外,迎面碰上了贺承君。
      贺承君好像专门为等他,见到他便迎上来,皮笑肉不笑:“平内侍,你终于来了。”
      平惠之向他行礼。

      贺承君握着他的手将他扶起来,靠近了低语:“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没想到你倒是挺有胆色。”
      平惠之淡淡道:“闫侧君盛情相邀,我有什么不敢的。”

      “呵,盛情相邀,请君入瓮,到了咱们长春殿,你可就插翅难飞啦。”贺承君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到时候捏扁搓圆,都看咱们闫侧君的心情。”

      平惠之不为所动,微笑道:“盛情相邀,请君入瓮,插翅难飞,贺承君竟然还会说成语,好文采!”

      贺承君琢磨半晌,才觉出平惠之又在阴阳怪气说他没文化,正要发作,平惠之已经走了。

      闫侧君听说平惠之来了,早早派了看棋去迎。不多时,朝思暮想的人果然跟在看棋身后来了,只是垂着肩膀,似有愁色。
      平惠之进了殿,向闫凤岐行礼。闫凤岐问看棋:“谁惹平惠之不高兴了?”

      看棋道:“方才平内官在宫门口遇见贺承君了。”
      “他干什么了?”
      平惠之道:“贺承君没对我做什么,只是和我说了会儿话罢了。”
      闫凤岐想也知道贺承君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安抚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

      平惠之笑道:“哪里,我看贺承君腹藏锦绣,口吐莲花,说什么盛情相邀、请君入瓮、插翅难飞、捏扁搓圆……真是文采斐然、字字珠玑呢!”

      闫凤岐一听便恼火了,好他个贺函祥,平惠之刚到长春殿,他就迫不及待来上眼药了!这是明摆着要挑拨自己和平惠之的关系啊!
      闫凤岐咬牙骂道:“把贺函祥叫来!”

      平惠之抿着嘴微微一笑:“小人先告退了。”
      看棋带他去住的地方,边相看边介绍:“小公爷可是把最好的这间屋子留给你了,你看这大窗户,拔步床,上好的梨花木,你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我。”

      前殿传来闫凤岐的骂声和贺函祥委屈的吵嚷声,平惠之心情愉快,放下包袱:“多谢看棋总管,暂时没什么缺的。”

      平惠之就这么在长春殿住下了。
      他的差事就是贴身伺候闫凤岐,活儿不累,偶尔还能欺负欺负贺函祥解闷,虽然暂时拿捏不准闫凤岐的用意,但这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只是刚到长春殿没两天,就听说范遥真病倒了。
      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那毕竟是身负气运光环的主角,而且相处久了,多少有点情分在的,平惠之并不想和他把关系搞得太僵。

      他抽了个空子去了杨柳宫,吉云见到他,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赌气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长春殿待不下去,想回来了?”
      平惠之道:“听说范承君病了,我过来看看。”
      “难为你还有心。”吉云哼了一声。

      “他怎么病的?严重吗?”
      “前天你走了,主子就病倒了,浑身高热,神志不清,那额头烫得烧手,把我们都吓坏了。幸好到了半夜,他人清醒了些,写了药方子让我们煎药……唉,喝了药,现在高热是退了,就是人还是没精神。”
      “带我去看看。”

      吉云迟疑片刻,还是让他进了宫。平惠之留着心,院子里一股药味,台阶边倒着药渣,看来范遥真的确生病了。
      吉云把他带到范遥真的屋子外头,进去禀报,里头传来范遥真的咳嗽声,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片刻后,吉云垂着脑袋走出来,对平惠之说:“师父,你先回去吧,主子不想见你。”

      平惠之不是没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表情没变,说:“既然范承君不想见我,那我告退了。范承君保重。”
      吉云无精打采地把平惠之送到宫门口,说:“师父,你也别怨主子不愿见你,实在是你伤了他的心了。我想过阵子他消了气,也就好了。”

      平惠之与他道别,回到长春殿。
      刚到院子里,一枚羽箭便擦着他的脚趾头没入地面,平惠之顿住脚,贺函祥收了弓,阴阳怪气道:“哟,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今晚要宿在杨柳宫呢。”

      平惠之看向一旁的闫凤岐,回禀道:“下官听闻范承君病了,念着旧情,探望一二。”
      闫凤岐显然很不快,贺函祥逮着机会了,在一旁拱火:“好你个平惠之,你可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平惠之被他这不着四六的成语逗笑了,说:“关羽身在曹营,心系刘备,最终挂印封金,离开曹营,在古城与刘备相会。贺承君的意思是,我迟早要回到范承君身边?”

      贺函祥还没来得及开口,闫凤岐便踹他一脚,骂道:“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他这叫弃暗投明!我看你不会说话,罚你回去抄写三百遍《论语》!”

      贺函祥气得叫嚷:“哥,我看你是失心疯了,这个平惠之就是范遥真派来的奸细!你可别被他蒙蔽蛊惑了!”
      平惠之笑道:“原来贺承君是这样想的。唔,既然担心我是奸细,那我还是回杨柳宫好了。”

      闫凤岐大怒,喝来左右宫人,让他们押着贺函祥把他送回偏殿,不抄够三百遍《论语》不准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石头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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