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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妄 ...

  •   06

      贺时鸣沉沉吸了一口烟,随即抬手,身后有人立刻上前接走他手上的不过燃了一半的烟,替他灭掉。

      呛涩的烟雾弥漫眼前,熏的她那双带泪的桃花眸更媚了三分。

      她的下巴被他用食指挑起,力道很轻,不足以迫使她抬起头。
      所以她抬头看他,是自愿的。

      两人的距离第一次这么近,近到可以感受彼此呼吸的温度。

      他的眼尾挑着一丝散漫的恣睢,从过分精致的皮相到过分贵重的身份,很难不给人一种天生上位者的优越感。

      乔曦咽了咽嗓,喉间被撒了一把干沙,汲干了所有的水份。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所谓的英雄救美,那都是小说里精心美化过的谎言,残酷的斗兽场里只有等价交换。

      她知道,她得拿出他看的上的筹码。

      “七爷呢....看得上曦曦吗?”

      她巍巍颤颤道出这句话来,轻声软语,她的嗓子才被泪浸过,有些含糊不清的哑。
      是落在江南水乡里的烟霭纷纷。
      微云,衰草,总之能令人无端伤情。

      贺时鸣低低一笑,他承认,此刻被她挑起了兴致,一如既往地被她挑起兴致。
      只是眼下的情况,他清楚得很。
      她并非自愿。

      “乔小姐勾/引人之前都没有打听过吗?”他顿了顿,眼风扫遍乔曦的全身,女孩从头到脚每一寸都被他用眼神把玩了一遍。

      “贺某的口味......不是乔小姐这种。”他用手指轻轻抚弄着她的脸颊。

      她是个不自愿的猎物,他决定再给她一次逃走的机会。

      乔曦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脸色惨白,呼吸也乱了节拍。

      她已经压下了她全部的筹码,原来在他眼里只是一文不值罢了。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大概是兵败如山倒。
      颓然,又或是难堪。

      她以为他对她是感兴趣的。

      第一次见到他后,她曾鬼使神差的去网上查了他。
      和他传过绯闻的女人不少。从三线小花到一线当红女星,无一例外皆是美艳撩人的人间富贵花。

      可乔曦绝称不上美艳。她有一张极纯的脸,淡烟流水,漠漠轻寒。
      眉宇间毫无艳色,唯一带着媚态的是那双桃花眸,似喜非喜,似怜非怜。
      又带怨,又带愁。

      她艳在神韵,而非皮囊。

      贺时鸣的拇指摩挲着她莹润的下巴,男人的手指带着些粗粝,她的皮肤微烫却柔嫩,烧出潮红。

      看着她那双极纯净的眼睛,贺时鸣心头难掩动容。在情场上,从不勉强,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有风度的地方。

      他会救她,举手之劳而已。犯不着她付出这种难为情的代价。

      “不好意思,乔小姐。”说完,他起身,难得绅士的朝她微微欠身。

      乔曦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孤注一掷的冲着那背影说了最后一句。

      可能就是不甘心。

      “.....七爷!我、我可以学...”

      言下之意是,她可以学他喜欢的那种口味...
      话刚落,她如溃堤,任由自己哭出声来。

      贺时鸣的背影一顿,脚步被她那句话硬生生拽在原地。

      他遇过太多次投怀送抱的戏码,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哭着说她可以学。

      多么天真的愚昧。

      她把他当一根救命稻草而已,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算不上是矛盾的心理,他快速做了决定,只因那背后传来崩溃的哭声让他不安。
      平生第一次,体验一种不安感。
      是在他认知范畴以外的感觉。绝不属于他的词。

      身体已经越过了所有的意识,回到原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把她横抱在了怀里。

      “....你怎么...”

      乔曦被他抱在怀里,呼吸间全是他的衬衫上的香气,一丝干邑白兰地的酒香,带着零陵香豆与琥珀的甜。

      冰冷的、温暖的、沉烈的强势。

      “我刚刚给过你机会了。不会有第二次了。”贺时鸣低眼去瞧怀里缩成一团的女人,他清楚的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颤栗感。

      是什么心态?垂怜?玩一局?亦或其他?
      说不清。

      她懵然地看着他,心跳被他搅的半生半死,“我...七….”

      “乔曦,这次是你主动招的我,别后悔。”他的嗓音低沉,一寸一寸侵入她的身体。

      他在暗示之前的那两次照面。
      她拒绝接话,拒绝上车。她是拒绝他两次的女人。

      此刻她突然觉悟,或许这一场赌局,她要输。
      从她下注的那一秒开始,就昭彰着颓败的惨烈。

      她会输。完完整整的输给他。
      她孤注一掷压上了所有的筹码,是没有理智的豪赌。

      进了赌局的人不会赢着走出来。
      因为他是庄。
      而她只是筹码。

      贺时鸣抱着乔曦,抬眸扫过一旁大气不敢出的程泽。

      程泽腿上一软,只觉得今天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种事,他瞧上乔曦无非是见她背景干净,就算是玩大了,也不会扯出什么麻烦。

      可眼下的情况,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圈子里有句话,惹谁都别惹贺家的。

      他点头哈腰的,一张丧脸快埋进地里了,“七爷....您放心,您放心,我刚刚只是跟乔小姐开个玩笑,都是朋友而已...”

      贺时鸣冷笑,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他,“怎么?程少什么时候也配得上和我的人做朋友了?”

      程泽额上冒出一茬一茬的冷汗,“是我说错了话...七爷别往心里去,我这人嘴笨,说话没个轻重。”

      他眼睛不敢直视,低着头,丧得不行,想着自己今儿怎么这么倒霉?都说一般人入不了七爷的眼,自己胡乱玩个女人偏偏就撞在了这个爷的枪口上。
      圈子里都传,这位爷喜欢的全是美艳逼人的那类,不碰学生,不碰良家女,乔曦这小脸一看就是纯情的不行,这位爷也好这口?

      “既然程少爱喝酒,齐历,去找几个酒量好的陪陪,记我帐上,务必得把程少喝高兴了。”贺时鸣淡淡地吩咐一旁的属下。

      蜷在他怀里的乔曦感受到了他话语中不显山露水的血腥气,有些怕,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陈泽好歹也是陵城有头有脸的豪门公子,但在他面前就连做小伏低也不够格。这是乔曦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他这个名字的份量,怕是远远不止她想的那么简单。

      “七爷,您放心。”
      齐厉同情的看了眼程泽,自家老板的手段在圈子里是出名的狠,那喝高兴三个字听着轻飘飘,却全是杀伐。

      直到出了会所,贺时鸣依旧抱着她,她很轻,抱在怀里没什么重量,丝毫不秤手。一路上他没说话,她耳边回响的全是他有力的心跳声。

      那台深紫色的Rolls-Royce ghost早早候在会所大门。
      乔曦看着这车,觉得这也许就是宿命。

      见贺时鸣出来,下属上前拉开车门,他俯身把乔曦放在后座,动作算不上温柔。

      “七爷...”乔曦见他要走,下意识伸手胡乱一抓。

      贺时鸣眯眼,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她攥在手里,乔曦这才发现这个举动太过逾越了,倏然一下松开手掌,垂着头,“对不起...”

      “倒没看出来,你还挺缠人的。”他话里全是淡淡的戏谑,听得出心情不错。

      乔曦的大脑早就乱了,如何抵的过男人游刃有余的玩笑,只是讷讷的看着他。
      贺时鸣突然发现她有点像贺时筝新养的那只布偶猫,看上去像小仙女,实则呆傻的很。

      等贺时鸣上了车,乔曦觉得后排的空间陡然变的逼仄起来。其实这车后排空间很大,把腿撑直也绰绰有余。

      车内放着怀旧的粤语歌单,如泣如诉的女嗓,如梦如幻的迷茫,乔曦的心随着那一上一下的旋律起伏不定,也听不进去唱的是什么。

      只依稀分辨出一句歌词,“终须都归还,无畏多贪”

      “先喝点水缓缓。”贺时鸣从储物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过瓶盖递了过去,乔曦接过后,他又对副驾驶的下属吩咐了句,说打电话给张姨,让她做碗醒酒汤备着。

      乔曦喝了水,冰凉的液体滚过喉咙,丝毫带不走燥热,太热了,她整个人要被烧起来了。
      车内的空气凝固,暖气开的很足,更让她觉得闷。

      “....我可以开窗户吗?”她侧头看着贺时鸣,犹豫的说出这句话。

      说完又后悔了,她这举动实在是太矫情了。

      “我会吃了你吗?”他笑着看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这小女孩刚刚那么大胆子往他身上撞,现在却连开个窗户都要经过他允许。

      乔曦抿嘴,不答话,窗户开一半,风漏了进来,吹起她早已缭乱的长发,窗外的风景不断往后退去,车速很快,街道两旁的路灯连成一条模糊的光影。

      整个世界都是不具象的,属虚妄。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她不知道车是要开去哪,但也没问,她不是可以决定方向的那个人。
      心下那种不安感早已被风吹散了,此刻只剩下绝对的静。

      不合时宜的冷静。

      无论这车开去哪,对她来说都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人既然选择一头扎进了雾里,还管什么方向亦或前路呢?

      -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在一道雕花铁门前停下。乔曦看着铁门缓缓打开,才放缓的心又高高悬起。
      这是一栋隐秘在树林里的别墅,全现代化的玻璃屋风格,地段也好,是陵城寸土寸金的富人区。

      贺时鸣替乔曦拉开车门,她刚踏出一只脚,就停了动作,看着四周环境,优雅而静谧,别墅内灯火通明,像落在人间的一颗星,美好的不真实。

      有些犹豫,更多的是惶恐,她本能的对这些过于童话的,梦幻的东西,有种抗拒。
      直觉那不是她该碰的。

      “怎么?下车也得我抱啊?”贺时鸣懒懒地把一只手搭在车门上,明目张胆的调戏她。

      他背对着玻璃屋,溶溶星光从身后而来,于他身前投下一寸阴影。
      而她恰好就被圈在那一方窄小的阴影当中。

      乔曦觉得为什么这样浮浪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丝毫不让她反感。

      “我、我自己走就好。”她赶紧从车上下来,站在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

      绝对的安全距离。

      贺时鸣笑着看了她一眼,也没管她,只是低低说了一句跟着我,就自顾自的往前走。

      乔曦乖巧的跟着在他身后,进了门后,她问要不要换鞋。

      贺时鸣指了指旁边的柜子,“自己拿。”

      乔曦打开柜子,里头摆着几双居家拖鞋,样式都是一致,只是分了两种色系。一种深蓝一种薄荷绿色。
      很明显,薄荷绿的是女款。

      她拿起一双全新未拆的,问:“七爷,我能不能穿这双新的。”

      贺时鸣眉心一蹙,只觉得她来来回回问的问题都是雷人,从能不能开窗户到能不能穿双新拖鞋。

      都是些什么破玩意还用得着来过问他?

      乔曦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太事多,悻悻放下那双新的。她直觉那双拆过封的女鞋有别的女人穿过,莫名其妙的产生抵触心理。

      想了几秒,还是妥协,泄气的去探那双被人穿过的,指尖还未触到鞋面,手腕忽然就被人扣住了。

      贺时鸣扳过她的身子,轻柔地捏她的脸,用哄小孩的语气对她说:“乔曦,随意点好吗?你能不能别这么紧张,我难道真会吃了你不成?”

      说完,他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对,想了两秒,顽劣的勾了下她下巴,笑着凑近她:

      “不过....那也说不准....”

      乔曦愣愣地看他,只觉得心脏的负荷在今晚已被他探到了阈值。

      大抵这么下去就是往药石无医的路上积重难返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是真的很迷浪子。
    终须都归还,无畏多贪-《暧昧》王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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