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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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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寻到了紫燕的尸身,李府客套地给当日的捕役每人半贯铜钱,又因苏淮砚抬了尸体多得了半贯辛苦钱,他统共得了一两银子,可是把他高兴坏了。
只可惜,这银子到手还没捂热,天快亮时苏淮宸忽发起了高烧,瘫在床上直哼哼,没法子,他只好急匆匆地去敲大夫的家门。
诊完病,天也渐亮了,他又赶去药铺抓药。
刚一进铺子,就听得里头的人正在谈论紫燕的事儿。
“你说这前几日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想不开了呢?”说话的,是个妇人,穿着寻常,可说话的语气,一副与紫燕相熟的样子。
说罢话,还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惹得苏淮砚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谁说不是呢。”药童一边包着药材,一边搭话。
妇人更来了兴致,凑近柜台,倾身靠着说道:“听说,是因着李夫人责怪了她几句,她就想不开了?”
药童包好药,又一包包垒起来,继而拿麻绳捆扎,一面说话。
“这事紫燕姑娘曾同我说过,前几日她得了风寒,寻我抓了几副药,提到因自己不小心失手打碎了夫人最喜欢的花瓶,说夫人只是训戒了两句,未打未骂的,很是仁慈。”
药童说着,将药包递给了妇人,又添了句:“她说这事时,未有丝毫异样,按理不会因此就想不开才是,怕是还有旁的什么事吧。”
苏淮砚听到此处,才知原来李家人口中紫燕犯得错是这个,许是她打破的花瓶价值不菲,但既然那时候说李夫人并未如何责怪,想来应该不至于令她突然想不开寻短见才是。
这般想想,药童的话不无道理。
思衬着,苏淮砚将手中的方子递了过去,药童接了,细细看了几眼,将之放在柜台上,转身去药柜里取药。
“既然她都那么说了,又为何突然寻死呢?”妇人拿了药付了钱却仍不走,靠在柜台旁说着,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药童未说话,很是敬业地按着方子上写的取药,苏淮砚一直盯着他,虽说他不识得那些草药,但这么看着,好像药童就不会抓错。
“这有何想不明白的,你们都觉得她不可能因这等小事寻死,那便是被旁人害了。”
从药铺的角落传来一道懒洋洋的话语,苏淮砚循声望去,看到一角的靠背椅上,侧身靠坐着一个男子。
又是那个男人。
剑眉微微一挑,他掐指一算,不过短短几日,这已是自己第三回遇到他了,这青浦县还当真是小啊。
男子自然也瞧见了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却未说破他的身份,只是冲着点了点头,嘴里继续道:“大户人家的腌渍事多了去了,兴许她不小心听到了什么,被人灭口了。”
这话,听在苏淮砚耳里,大有引导的意味,只是那人说罢话,一副无事的模样甩着手里的绦子,好像方才的话并不是他说得一般。
反倒是一旁的妇人,被他这话吓得一惊,忙拎着药包走了。
这头药童似乎也因着他的话吓着了,妇人一走,他才回神,忙将搁在一旁的药包捧了往男子的方向送去:“赵公子,您要的参包好了。”
男子起身,接过了药童手中的东西,掏出一小锭银子扔在药童的手里,而后慵懒地经过苏淮砚的身侧走了。
男子的话,可不是正好解了药童抛出来的疑问,苏淮砚心中对此事原也有疑问,说句心里话,他觉得这赵姓男子说得有几分道理,只可惜啊,苏大人觉得这事儿没有可疑之处。
铺子里清静了,药童的手脚更麻利了,片刻便将药都包好交给了苏淮砚。
他付了药钱,想着要买块肉为苏淮宸补身子,出了铺子便往肉档走去。
还未走到肉档,他又看到了那个姓赵的男人,慢条厮理的走在前头,看得他不由步子一滞,但随即又大步往前走去。
两人走路的速度不一样,苏淮砚自然会赶上他,而后超过他,他也算是留了个心眼,总觉得自己遇上他,大抵不会有什么好事,于是在要赶超他时,特意跟他隔得远些。
没想到这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就在自己与他保持一臂的距离要经过之时,他突然往苏淮砚的前方快迈了两步,正好绊住了他的左脚。
苏淮砚一个趄趔就要跌倒,得亏男人手快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这才险险地替他稳住了身形,不过他知道,他的故意绊自己的。
深吸了口气,他转过头来还要赔着笑脸:“多谢公子了,这地妥实有些不平坦,得亏……”
他看到男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兀自出神,神情有些怪异,像是根本未听到自己说的话,于是这后头的话好像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过男子出神亦不过是须臾的功夫,随即笑了起来,弯下腰捡起了他不知何时掉落的参包,一面说道:“你我到也算是有缘,在下姓赵,赵书御,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苏淮砚忽然觉得此人绊自己的目的不纯,难道就是为了介绍自己?
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吏,与他结识,他又是捞到什么好处?也许这古人就是这么爱与人结交呢?
“在下苏淮砚。”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自报了家门,就算他再不愿,总不好让人下不来台,只好如实说了自己的名,左右他一个乱世小罗罗,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这姓赵的他左看右看都是一副欠揍的模样,实在不想与他多有往来,于是只笑了笑,拱手一揖后转身便想走。
“好名字!唉,苏小兄弟。”赵书御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一个转身到了他的跟前,“不知那紫燕之案,官府可查出什么消息了?”
苏淮砚神色一僵,往后退了半步,暗道原来他同自己套近乎,是为了打听案子,不过外头人再如何对案子有兴致,也应该不会当街拦下官府的人询问才是。
“赵公子一非府衙中人,二非苦主,缘何问起这个来,莫不是与紫燕相熟?还是”他微仰头看着眼前的男子。
虽然被自己猜疑了,但赵书御却是一脸坦荡,笑盈盈道:“苏小兄弟莫不是觉得人是我害的?那可当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苏淮砚讥笑了一声,眉微一挑,看着比自己略高了大半个头的人,笑道:“那赵公子还是少打听这种事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说罢话,他脚一拐,就想绕过他离开,却再次被赵书御拦下。
扭头,只见赵书御仍是一副嬉笑的模样:“苏小兄弟言之有理,我不过是与人打了赌,故而多问了一句。”
说着,他举起了手里的参包:“我瞧你家中定是有病人,这包参便当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多谢苏小兄弟提醒了。”
苏淮砚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他就一把将参包塞进了他的怀里,转身就走了。
看看参包外头沾染着的尘地,苏淮砚又看了眼已隐入人流的赵书御,怎么都觉得他是因为这包参曾掉过在地上,不想要了,才寻了个由头塞给了自己。
不过,不要白不要,正好拿回去给苏淮宸补身子,又花了几十文钱,苏淮砚买了一小刀肉就匆匆往回赶。
为了照顾苏淮宸,苏淮砚请了一天的假,待到第二日他瞧着好了些,这才帮着做好饭菜闷在锅里,嘱咐了两三句后,急步匆匆地去了衙门。
将将踏进衙门,贾年就拉着他到了院角咬耳朵。
“你前几日不是还问我俸银的事么?今儿可有个得赏银的好机会。”贾年一面压着声说话,一面留神看着周围的情形,神神叨叨的样子甚是招眼。
不过苏淮砚可没心思管这个,只在听他提及赏银二字时,心思眼里只有银子的事儿,拉着贾年追问:“什么机会?”
贾年双手环胸,缩进了墙角,侧身靠着墙娓娓道来:“也不知是何人从何处传出来的,说那紫燕是被李家人害死的,所以才急着给她下葬,就是怕被人看出异样。”
“这事儿现在在庆城恐怕都传遍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李老爷哪还坐得住,这不,出了悬赏告示,说是谁能查清此事,就赏银五十两。”
说着,贾年伸了手在苏淮砚跟前晃了晃,看得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五十两呢,足以他们修一修屋子,然后按着原身苏淮砚的心意,将苏淮宸送去学堂念书了。
苏淮砚顾自思索,贾年在一旁也忍不住感叹连连。
“你是不晓得,李老爷在庆城素来有大善人的称号,哪里容得世人在背后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三道四的,不过,这五十两对于他们那样的人家,稍微少了些。”
说到末了,贾年叹了口气,神情纠结,似乎觉得这五十两还不值得他四处奔波。
苏淮砚是不晓得贾年以前遇到类似的事儿到底能得多少赏银,然对此时的他而言,这五十两,足以让他一探究竟事情真相的。
贾年对此虽觉得食之无味,但弃之仍觉可惜,二人分开之时,他还同她说了一句话:“你若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别忘了同我说一声,自然,我若有什么发现,定然也会告诉你的。”
彼时,他点头应了,但转身却想,自己瞧着像是那么傻的人么,看贾年的样子,十有八/九是不会费心去查,至多四处探听些消息罢了。
而他既打定了主意想得这赏银,倘真能发现些什么,哪里会傻傻地告诉他,让别人去邀功,他可没那么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