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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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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被你深深吸引住了,你盈盈如水的眼,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整个面庞细致清丽,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你坐在那儿,坐在一群食客中间,你是那样的端庄高贵,那样的文静优雅。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你抱着琵琶,你唱着曲子,一串串歌词,从你喉中源源涌出,像溪流缓缓流过山石,潺潺的,轻柔的。也像细雨轻敲在屋瓦上,叮叮咚咚,是首优美的小诗。有些儿幽怨,有些儿缠绵……像春蚕吐出的丝,一缕缕,一丝丝,将我的心,紧紧缠住。吟霜,我从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听过许多舞蹈班子的表演,从没有一个姑娘,可以动过心。但是你不一样,吟霜,仅仅是听了一首小曲子,我就为你魂不守舍,神魂颠倒了……你怎么可以像一个可爱的妖精一样折磨我……”
我使劲地捏住手里的琵琶,低着头努力做出温婉的模样来,控制自己不要把手里的琵琶直接丢到他脸上,或者一脚踹翻了他。面前这男人毕竟是一个王府贝勒,我们实在惹不起的。
你说这男人,好俊伟的一副皮囊,怎么做起事来,这样婆婆妈妈,比一个女人还伤春悲秋地不干脆。前几日,我和老爹在酒楼卖唱遇见这主仆二人,中途有人砸场子,是他解围。我承他的情,但是请不要表现得从此我就欠了他似的。那天,即使他不出手,我也未尝摆不平。
说起来,我来这里也有七八年了,当我睁开眼,看到这近乎原始无污染的青山绿水,怔忪了好几天,让穷苦寡言的老爹以为我生了什么病。听到老爹叫我吟霜,然后知道自己姓白,再然后探听到京城里有家硕王府,王府里有个叫做皓祯的贝勒……我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好了。
这天杀的还魂!这天杀的穿越!
事实已经如此,再怨叹也是无用,心渐渐定下来,开始为以后打算。老爹虽然不识几个字,没钱没地没房没权,却是真的疼我。穷苦人家的孩子,不能锦衣玉食,但从来不曾饿着我,冻着我,宁可自己喝水,也要给我一碗热粥。那时起,我就真的把这老人当成了自己的父母。
七八年的经营谋划,如今自然不会再像琼瑶原著里面的白吟霜一样。这次到京城来,不是为了讨生活,只是为了等人。老爹不放心我一个女孩子,所以跟了来。老人家节俭惯了,说京城虽然热闹贵气,使起钱来也和流水一样,心疼得不得了,背着胡琴出来,说不能坐吃山空,非要操起旧手艺,挣几个钱。老爹是个执拗脾气,我劝说不了,总不能看着老爹在外面辛苦,我呆在客栈里面“享福”。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白吟霜,想着也就不会遇上那个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贝勒爷,没想到还是遇上了。难道冥冥中有什么天意不成,即使有,我想我也已经违背了。
不过这个皓祯贝勒,真的是人们口中传扬的优秀吗?允文允武,却恁般地不通时务,不明实际。早先他迷恋小歌女的美貌还说得通,谁家少年不风流?喜欢一个歌姬,在各个府上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前几日就听说他被赐了婚,是朝上最得皇上皇后太后宠爱的“兰公主”,怎么现在还不知收敛,反倒来这里诉衷肠,倒苦水来了。这件事如果被王府,或者宫里知道,我一个小女子可没有他贝勒的身份,还不被人逮去剥皮抽筋,还连累老爹,实在太不划算。
“爷——”他不曾说破他的身份,我也只能这样称呼着,拨着手里的琴弦,“您想听什么曲儿?”
这是龙源楼的雅座。老爹就在旁边,如今已经气得不行了。也怪面前的贝勒爷,对着一个黄花大闺女说这样的情话,可不就是调戏。不过这里终究是京城,我们没有硕王府那样的实力,凡事还是忍着点吧。
他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我,就像看到一个珍珠突然变成了浑浊的鱼目珠子。既然他不点名,我就自己选了一首曲儿,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其实,我真的想高吼几首现代的曲子,比如满江红,精忠报国之类的,只有这样才能抒发此时我郁闷的心情。想着太过惊世骇俗,最终是没敢。
他终于走了,我和老爹得以脱身。老爹和我商量,富贵人家,我们确实得罪不起,只有躲避一时,换家客栈吧,京城很大,总不至于还让他找着了。老爹担心我的清誉,虽然以前也抛头露面,终究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要是天天和一个成年男子在一块,于名声终是有损。
我也想起来,那位被指婚的兰馨格格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善茬儿,虽然我和那位皓祯贝勒清清白白,但是女人的嫉妒心从来不能小瞧。
当天我和老爹收起了一下行李,出了京城,在郊外一家农户租了间房屋住下。只等着三哥从北方回来,我们就回江南去,再也不踏足京城,彻底避开这滩混水。
十几天后,三哥终于从北面后来了,带着他最后一趟的货,那是从北边弄的一些小玩意儿。这些只要运到江南去,就可以赚上一小笔钱。
三哥和我商量着,回了江南,他就不再干这走南闯北的行当,在江南临水的小县城置上几亩地,算不上地主,做一个富裕的农户。这几年他走南闯北,身上落下了不少小毛病,好在他身子骨结实,只要好好将养几年,完全可以除根儿。
北上时,他带了不少江南的绣品,瓷器,如果不是人手不够,我也不会跟着到京城来。在京城货物脱手了一批,人手不需要那么多了,他安顿好我和老爹,才去了关外,说好最迟两个月就会回转。
他说的日子倒准确,他到京城的那一天整整好两个月。走之前他留了信儿,说回来会住在大源堂客栈,如果倒是他寻不着我们,我们就可以去寻他。
三哥既然回来了,我和老爹也就搬回京城,住进了大源堂客栈,帮助他脱手北方带来的一批货物。这些他已经做熟了,出货很顺利,三天就脱手干净了,剩下的一些是要带到江南的。
我想一定是老爹和他说了什么,我端着洗脚水进来,看着他烫脚的时候,他突然问起了我们在京城发生的事儿。他绕着弯儿问,做生意这么多年,他心里弯弯道道多。
我笑着,“哪有什么事儿?我就不信了,什么也没有的事儿,就是一个王府能无缘无故地把咱们抓起来?”
事后,我想如果我当时不说那句话,是不是就没事儿了呢?
我端着洗脚水从三哥房里出来,原本三哥不让我做这些事,说一个姑娘家,做这些委屈了我。不就是洗脚水,这些年,我和老爹承他的照顾,虽然他从来不说什么回报,但心长在肉里,该记得的,我不会忘记。
一条人影从前面扑过来,吓了我一跳,手里的脚盆手一抖就丢出了,洗脚水撒了那人一头一脸一身。
我从来不承认,那个时候我是故意的,因为我已经看清了那个人是谁。
硕王府的皓祯贝勒。
一个尊贵的贝勒爷盯着满头满脸的洗脚水,我想那滋味儿并不好受。我捏着手绢儿,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眼眶里面立刻蓄了泪,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看着他不说话。
他身后的小厮冲上来要教训我,被他拦住,他看着我,一脸自己为是的深情,“吟霜……”BABLBALA……他说着,我低着头听,不怎么专心,反正都是老一套,说他对我的爱慕和怜惜。我怎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他口中那样楚楚可怜过,我想那个人一定不是我,贝勒爷您认错人了吧。
三哥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到我身边问发生了什么事。
皓祯贝勒看着三哥,想看到红布的斗牛,眼睛红得恐怖,他嘶声问,“他是谁?”
“我男人。”我回他的话,看到他一脸不能置信,说着我这样美好的女子怎么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我一定是在骗他,怨恨他娶了别人……这,哪儿跟哪儿,我肖想三哥很久了,只不过他一直不答应娶我,说他年龄比我大很多,我应该找个年轻的小伙子。我偏就喜欢稳重一些、能够照顾我的老男人不行吗?况且,三哥一点也不老,三十岁还不到呢。
听着他嘴里夹带不清,自以为是的话,我捏着自己的手心,真的想踹他一脚。我的三哥是你这样的小白脸可以贬低的吗?我气愤地抬头,看到三哥已经站在我和皓祯贝勒之间。
“这位爷,一看您就是有身份的人,我们这样的平民小户招惹不起。婚嫁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满汉不通婚是先帝爷定下的规矩,我们做安安分分的小民,不敢违背。大清律令,可没说强抢民妻不符合国法的。”
王府的小厮看不惯三哥的态度,冲过来,指着三哥的鼻子一痛怒骂斥责,皓祯贝勒看起来失魂落魄,这个时候没有阻止。
我听不惯,啪地把手里的洗脚盆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把拉开三哥,站出来。我的三哥是你可以辱骂的?我想我当时的形象一定很BH,事后三哥说到这件事总是笑。
两人被洗脚盆摔在地上的声音吓了一条,皓祯贝勒也顾不得失魂落魄了。我指着他们的鼻子骂过去,论骂人,我输给你们,养尊处优的贝勒爷和仗势欺人的狗腿子,好歹老娘比你们多看了几百年的历史。
不知道上报皇恩,背弃妻子,口口声声说着爱,却做着不知廉耻的强抢人妻的事,不想着尽忠报国,只想着风花雪月……还有你,仗着主人乱吠的狗奴才,只知道撺掇着生事儿,从来不敢忠言劝导……
我一通好骂,心里的火气终于发泄出来,才知道后怕。不过,那贝勒似乎现在才认清了我,一副幻想破灭大受打击的模样,嘴里嘟哝着,“……原来以为是个水灵灵的女儿,却是这样污浊不堪的……我看走了眼……”
那个小厮扶着他走出去,临走恶狠狠地看了我们一眼。
呃?我回头看三哥,脸上挤出来讨好的笑。
三哥看着我,叹息,赶快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出京城。我点头,风卷残云把所有的行李收拾好,出门看到三哥已经收好了货,在天黑关城门前出了京城。
阎王好送,小鬼难缠啊,那个皓祯贝勒我倒不担心他做出什么龌龊事来,关键是他那个小厮。不过我们出了京城,找个小地方一待,茫茫人海,他要找到也难了。
终于在一个小村子里面安好了家,老爹享了没几天清福,竟然撒手去了。
临走前牵着我的手,“爹没有享福的命,不过得到一个你这样孝顺的女儿,爹活得也值了。”把我的手放进三哥手里,“吟霜交给你,我放心。这孩子好是好,只是性子有些冲动。你性子稳,咱小门小户的也没啥挑挑拣拣的,我知道吟霜的心思,把她许给你,你别嫌弃她。”老爹说完了话,含笑走了。
办完老爹的丧事,我大病了一场,三哥床前床后地照顾我。
“三哥,你瞧,别人我一定嫁不出去了,你就娶了我吧。”
三哥看着我,终于点了头,“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嫁我这样的人,享不了富,委屈了你。”
“哪有那许多的委屈,即使委屈,我心里乐意,也是甜的。我不奢求锦衣玉食,只求平平安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等到老爹的孝期一过,我们成了亲。
置几亩地,养一院子的鸡鸭,平淡的日子才是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