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铸剑铺》尚扁扁

37、第三十六章

　　尚怀瑜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只见他“腾”地一声将背上的竹篓连同孟昭苏一起扔到地上，道：“小姑娘，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孟昭苏的眼泪顿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呜呜呜，祖母将众人托付给我……没想到我却这么没用……”她一边哭一边悄悄地用余光观察着尚怀瑜的反应。

　　见尚怀瑜不为所动，孟昭苏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直哭得尚怀瑜一阵心烦意乱。

　　只见他蹲下身子，看向孟昭苏，无奈地道：“别哭了行不行？”

　　孟昭苏不理他，哭得更大声了。

　　尚怀瑜慌了神，被逼无奈之下，出声喝道：“别哭了，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孟昭苏闻言，立刻止住了哭声，同时提起袖子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哪里还有半点爱哭鬼的模样。

　　尚怀瑜叹了口气，他刚刚，是栽到一个小姑娘手里了对吧？

　　孟昭苏望向他：“怀瑜师傅，您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昭苏一定尽全力做到。”

　　尚怀瑜道：“第一，我不会受雇于你，即不会成为你庄上的伙计，我们按件来计算你该付给我的钱。第二，你留下来，在我这里当上几日的学徒，如果资质不过关的话，我亦不会跟你走。”

　　听尚怀瑜此言，孟昭苏不由得放下心来，还好还好，她还以为怀瑜师傅要提出什么她办不到的条件呢。第一条，虽然在如今的商户中们较为少见，但也不是没有的，而且她知道怀瑜师傅在这方面吃过亏，所以能够理解他老人家提这个条件的缘由。至于第二个条件嘛，只要能请动怀瑜师傅，叫她做半个月学徒又何妨？

　　孟昭苏眉毛一扬，对着尚怀瑜笑道：“没问题，我都答应您。”

　　尚怀瑜轻哼了一声，心想，就眼前小姑娘这瘦弱的小身板，这半个月，有她受的了。

　　孟昭苏也丝毫不拖泥带水，既然答应了尚怀瑜要留下来做学徒，自然也就下山去回庄上嘱咐一些事情，然后又抱着孟昭华好生安抚了一番，这才收拾了包裹去君山。

　　第一天，孟昭苏被尚怀瑜支使着去捡了一整天的树枝，除了体力活儿以外，还要接受同时来自于尚怀瑜和疏影的暴击。

　　“你捡的这根不行，尺寸不够，笨手笨脚的。”

　　“别觉得委屈，没人强迫你拖着伤脚来捡树枝啊。”

　　“哎呀呀，你捡那么大根，就你那竹竿一样的小身板，搬得动吗！”

　　“昭苏姐姐，你的脸花了……”

　　孟昭苏：“……”

　　第二天，尚怀瑜又丢给她一堆五颜六色的染料，道：“今天就帮我调染料吧。”

　　孟昭苏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然后就开始勤勤恳恳地照着尚怀瑜的吩咐去准备。

　　过程中，自然少不了被尚怀瑜翻来覆去地嫌弃。

　　孟昭苏也不恼怒，错了就好好改，然后记在心里，下次绝不再犯。

　　第三天，尚怀瑜丧心病狂地将她和疏影丢下山去，然后支起一个铺子，让他俩在山底下做生意。

　　孟昭苏哪里做过这等活儿，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是拉不下面子来的，后来眼看着身旁的小贩一个接一个地都开了张，还赚了不少铜板，不由得面上一阵发热，遂豁出了脸面，开始学着之前从那些小贩身上观察来的技巧进行叫卖。

　　孟昭苏和疏影两个人一合计，由疏影负责演示玩各种各样的木雕，吸引小朋友们过来，孟昭苏则负责推销给家长们。

　　一天下来，他们竟盈余了不少，委实超乎尚怀瑜的意料。

　　如此过了几日，尚怀瑜冷眼瞧着，竟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有一股韧劲，也愈发觉得小姑娘不简单。

　　相处下来，孟昭苏发现怀瑜师傅虽然脾气大了点，说话委实不留情面了点，但是其实是个非常细心而又善良的人，因此对于他的冷言冷语，便也不往心里去，整日笑呵呵地同他和疏影一起做活儿。

　　到了天黑收工的时候，三人用过晚膳，孟昭苏总是会搬一把躺椅到院中，悠哉游哉地望着天上的满月。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想，不知道昭华最近怎么样，见不到长姐会不会哭，二当家那边也不知道安排得怎么样了，铺子里的生意如何了，庄上的孩子们最近有没有好好读书，诸如此类的事情，总是会一点一点地浮上在她的心头。

　　还有……那个总是带着一脸笑意，摇着折扇的晏阜之，不知道他的身子如何了。

　　想了许久许久，孟昭苏忍不住叹了口气。

　　叹完气她发现身边多了个小萝卜头，正是疏影。

　　疏影递给她一张毯子，道：“天冷，昭苏姐姐你快披上毯子吧。”疏影小嘴扁扁的，边说着边回头望了一眼屋内，心道，师傅他老人家也真是的，怕昭苏姐姐着凉，自己不来送毯子，偏生差了他这个苦命的徒儿来干这跑腿的活儿。

　　孟昭苏接过来，笑着摸了摸疏影的头，道：“谢过疏影。”

　　疏影人小鬼大，一眼就看出孟昭苏今晚情绪有些低落，不由得问她：“昭苏姐姐，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孟昭苏摇摇头，扭头看向一旁的疏影，然后往椅子旁边挪了挪，腾出一个空位来，她指指椅子，对疏影道：“疏影，要不要过来和姐姐一起看星星？”

　　疏影闻言不由得望了一眼天空，发现群星浩瀚，以往倒是从来没有注意过。

　　疏影点了点头，然后学着孟昭苏的样子躺下来。

　　天空中挂着一轮弯月，光芒柔和而不晃眼。月亮周围，围绕着数不清的璀璨星河。疏影不由得看得痴了。

　　孟昭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搬张躺椅到院子里，盯着漫天的星星看上一会儿，心情就全好了。比起这浩瀚的宇宙，人类的悲喜真的很微不足道呢。”

　　疏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孟昭苏和疏影闲聊道：“疏影，你跟在怀瑜师傅身边多久了？”

　　疏影掰着手指头想了想，道：“快两年了，前年夏天的时候，师傅在山脚下捡到了奄奄一息的我，又把我带回家，出银子给我治病，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奄奄一息？”孟昭苏闻言有些诧异，“你的家人呢？”

　　疏影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下来：“昭苏姐姐，不瞒你说，我是崇川人，前两年崇川闹饥荒，我和家人一路逃亡到了这里。家里其他人都在路上饿死了，是母亲拼命将我带到了嘉禾城……”

　　疏影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面颊滚落了下来。

　　孟昭苏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疏影不哭，疏影要坚强，你可是母亲心中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呢。”

　　疏影又抽泣了两声，终于止住了哭声。

　　孟昭苏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一边道：“疏影，其实我也是崇川人。”

　　疏影闻言有些惊诧，看向孟昭苏：“真的吗？”

　　孟昭苏含笑点点头。那是生她养她的故土，亦是葬了她至亲的修罗场。

　　她的家人没有错，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也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当局者罢了。

　　若非这一遭，她恐怕还是豪门世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姐吧，哪里晓得这外面的山河早已变了样，处处疮痍。

　　孟昭苏和疏影说了一些以前在华容山庄的趣事，还告诉他自己有位幼妹，比他小两岁，甚是调皮，又说起和幼妹一起去后山摘野果子，驯麋鹿的事情，听得疏影眼睛晶晶发亮。

　　孟昭苏揉了揉他额前的头发，同他讲起如今谷英山庄的情形。

　　末了，她轻声问他：“疏影，你想不想读书？”

　　疏影抬起头，刚要回答她，就只觉得眼前的视野暗了下来，原来是尚怀瑜走了过来。

　　尚怀瑜将疏影抱起来，放在怀里，静静地盯着孟昭苏，良久，轻声道：“我答应同你去谷英山庄了。”

　　孟昭苏顿时喜出望外，站起身的时候没站稳，差点又摔回躺椅上，只见她面上带笑，向尚怀瑜行了一个礼，道：“多谢怀瑜师傅。”

　　尚怀瑜神色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倒是怀里的疏影十分兴奋，只听他眨巴着大眼睛问孟昭苏：“那昭苏姐姐，我是不是就可以和庄里的小伙伴们一起读书了？”

　　孟昭苏点点头：“那是自然。”

　　疏影忍不住欢呼起来。

　　尚怀瑜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进孟昭苏耳朵里：“天凉了，早点回屋吧。”

　　闻言，孟昭苏先是一愣，尔后反应过来，顿时眉开眼笑，脆生生地答道：“好嘞，多谢怀瑜师傅关心！”

　　尚怀瑜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吐槽道：“谁关心你了。”

　　孟昭苏笑眯眯地将一面将毯子抱进屋里，一面回头冲尚怀瑜狡黠地笑道：“好，您没关心我，是疏影关心我。”

　　疏影顺势将头从尚怀瑜怀中探出来，笑嘻嘻地望向孟昭苏，道：“昭苏姐姐，有些人口不对心呢。”

　　话音刚落，头上顿时挨了一记爆栗，只见尚怀瑜正面色阴沉地训斥他：“多嘴！”